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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红岩__红岩英烈纪念馆
烈火红岩

电影剧本:烈火中永生(二)

夏衍

  一一
  
  江姐的小楼上。夜间。街上隐隐有小贩卖夜点心的叫声。
  江姐已经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云儿趴在床上玩那个“笑头和尚”,许云峰和他妈妈推门进来。
  江姐:“怎么,你,……妈妈,您也来了……”许母招呼着,把云儿抱起来。
  许云峰:“想了一下,还是今晚上把云儿带回去的好,明天早上船开得很早。……”
  江姐:“你就是这个脾气,明明讲好了,明天早上我把云儿送来。”
  许云峰:“我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总觉得得来看看你,明天早上,我就不上码头送你了。”抑制住离情别绪,转换话题,“还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办?”
  江姐摇了摇头。
  许云峰:“昨天谈的那些事,就照约定的那么办。东西,明天码头上有人交给你。”
  江姐:“好。”
  许云峰:“华为和你一起走,你会在船上遇到他。”停了一下,“万一关系联系不上,他知道另外一条线的联络站。”江姐点了点头。“见了老彭替我问候他。对了,云儿的照片带了没有?”江姐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
  江姐怀着和战友离别的激情,伸出手:“再见,胜利的那天再见。……代我问候老李。”两人紧紧握住手。
  许母把云儿递过去:“你再抱抱他。”
  江姐凑近身去和云儿亲了亲,脸贴着云儿的脸:“好,跟婆婆去吧,乖,别闹。”看见“笑头和尚”还在床上,捡起来交给云儿。
  许云峰推开门,让妈妈先走,然后回过头来,再一次和江姐握手:“再见,路上当心。……你别下来了!”
  江姐握着他的手,想讲些什么,又止住了。
  许云峰:“还有什么事吗?”
  江姐笑了笑:“好象还有话似的,可是……”
  许云峰:“讲吧。”
  江姐:“老许,你社会关系多,特别要……警惕,我怕那些中上层分子,形势一好,就会……乱搞一气。……”
  许云峰点头:“对,我再跟老李研究研究。”(化)
  
  一二
  
  黎明之前,在小什子转向水巷子的路口。四周是靠近码头路上习见的匆忙杂乱的情景。浓雾弥漫,电灯很暗淡。
  江姐手拎着一只小手提箱,走着。
  她的面容是平静的,而且经过化妆,更显出一种雅致、高贵的妇女形象。快近朝天门码头了。路边摆摊的碱:“雾大得很,开船还早咯,来碗炒米糖开水吧。”……
  江姐轻轻地摇了摇头,走下陡斜的石级。路边,叫卖声,乞丐哀告声……
  迎面而来的,是被押着的一长列穿破烂军衣的壮丁……
  江姐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痛的神色,可是一霎那间,她皱了皱眉头,又恢复了平静。
  “小江!……”后面有一个人叫。
  江姐回过头来。只见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甫志高提着一口大箱子,满头大汗地追了上来。
  甫志高站定,放下箱子,一边用手巾揩汗,一边说:“开船还早,到那边坐一会儿。”
  两人离开人丛,走向无人的江岸。甫志高放下箱子,让江姐坐下,然后望了一下周围,低声说:“小余这家伙,到半夜里才把东西送来。我还耽心他出了什么事咧。里面是报纸、特刊,还有……”他用三个手指做了一下数目,再用食指作了一下扳手枪的手势。
  江姐:“是按照我说的那样包装的吗?”
  甫志高:“不会错。你的证件放在上面。”他摸着口袋,“这是钥匙。”
  江姐:“老甫,箱子你为什么不找个脚夫?”
  甫志高:“不算重,自己拿也保险。”
  江姐:“你看,穿这套西装的人,会自己杠行李吗?”
  甫志高一下被问倒了,抓抓头皮:“这倒忽略了。”
  江姐委婉地:“老甫,这里……很快就会有暴风暴雨,你要特别当心。”
  甫志高:“这,你放心。不长也不短,干地下……”
  江姐用手势制止了他:“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的工作是规定了的,今后,你再也不要叫陈松林到重庆大学去了。”
  甫志高有点吃惊,辩解道:“重庆……大学?没有啊。”
  江姐:“孙明霞的《群众》杂志不是你叫陈松林送去的?”
  甫志高:“噢。”
  江姐:“回去找老许谈谈吧。你说,敌人会睡大觉吗?”
  甫志高:“对对,今后我一定注意。”
  汽笛声。他们谈话时,雾渐渐散了。旅客们纷纷走向码头。
  江姐站起来,甫志高提了箱子走去。
  上船的梯子边,旅客挤着上船。
  江姐和甫志高在人丛中。江姐抬头一望,看见华为正靠在船上的铁栏杆上。
  江姐上船梯,甫志高挤上去,对检票员似乎很熟悉地点点头,用左手大拇指指了指西装襟上的铜牌牌,上去了。忽然,一声枪响。
  从船上通过薄雾,可以看见一艘登陆艇停在附近,长列的壮丁正被押上船。旅客们被枪声吓了一跳。有人在说:“上差船的壮丁跳水了!”
  登陆艇上的国民党军又对江水打了两枪。
  人声:“打中了没有?”
  “跑了。”
  江姐对甫志高:“你回去吧,再见。”
  甫志高:“向姐夫问好,再见。”
  江姐望着甫志高在人丛中消失。沉思。(化)
  
  一三
  
  江上。“民运轮”逆江而上,太阳反射在波涛上发出闪光。
  远远的岸边,有几只插着小红旗的差船,几只民船,拉纤的辛苦地挣扎前进,江风吹来时,可以听到隐隐的川江号子的声音。
  靠着头等舱的船舷上,江姐和华为在眺望江景。
  奇峰突起,一片片的树林移动着。
  江姐低声地:“这一带,你很熟?”
  华为点了点头:“再过一个湾,那边就是华蓥山。”他靠近江姐耳边,“川陕苏维埃时期,我妈妈就在这一带打过游击。”
  江姐:“听说过。她身体还好吗?今年五十……”
  华为:“快六十了。哎,江姐,姐夫跟妈妈他们在一起?”
  江姐:“这……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
  汽笛声。从船上望去,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市镇了。
  华为附在江姐耳边:“过一会儿上了汽车,有熟人在等,我认识他……”
  江姐点头,很欣赏他的机灵。
  船向岸边靠拢。不大的码头。(化)
  
  一四
  
  江姐、华为,和十来个旅客上了公路边的公共汽车。
  司机台上,一个中年司机,嘴上叼着一支烟,对江姐仔细地看了一眼。
  华为拣了一个座位,让江姐坐下,把箱子放在旁边。(化)
  
  一五
  
  汽车在公路上急驶。
  公路路面飞速地后退,逝去。
  汽车上,江姐已经换了装束,华为坐在她的身边。华为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
  江姐的兴奋,华为却察觉不出来。
  汽车从高坡上往下滑行。前面可以看到车站。(化)
  雨中,汽车开进了站。旅客刚下车,车站上就有人叫碱:“请旅客排队,检查行李出站。”
  江姐不自觉地愣了一下,“我上一趟来没有检查!”
  中年司机溜到江姐身边,从华为手里接过箱子,低声地:“在城边小茶馆等我!”
  显然,这里被严重的白色恐怖笼罩着。
  出口处,江姐在旅客行列里。江姐轻轻地扯了扯衣服,镇定地拿出一封有大印的证件,一个宪兵接过来看了一下,客气地:“对不起,李太太,我们是例行公事。”他示意警察看看她的小箱子。(化)
  雨中,江姐和华为提着行李在进城的公路上走着。
  不时有从城里出来的农民,交谈着什么,脸上露着紧张、又害怕又气愤的神情。
  雨下得更大了,透过雨丝,隐约看见靠近城门的街上,站着一堆一堆的人,城门口拥挤着人群。显然是发生了事情!
  江姐领着华为走到了路边的一座茶馆,低声地:“你在这里等司机,我去看看。”很快地又提高了声音:“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买把伞来。”匆匆地向前走去。
  路上,三三两两的农民匆忙地赶路,有的低声叹息,有的在议论:“真造孽……”
  “二天人家不杀他们的脑壳,把他们也挂在城楼上!……”
  江姐的心在抽缩。
  
  一六
  
  雨雾蒙蒙,笼罩着街道和远处的城楼。
  江姐脚步沉重地向前走,她抬起头来向城楼望去。
  雨雾蒙蒙中的城楼上什么东西也没有。隐约好象有绳索在风雨中飘摇。
  江姐在寻找。
  远处城墙边围了一群人,对着城墙在看什么。
  江姐向前走着,看清楚人们在观看一张布告。
  一张大幅的布告,贴在城墙上。布告被雨水淋透了,字迹有些模糊,几行名字,被红笔粗暴地勾划着。还贴有照片……
  江姐靠近了布告,她定神着力地望去。
  “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华蓥山纵队政委彭松涛……”几个墨写的大字,还有红笔……
  顿时,她觉得头晕目眩,布告浮动,她用力站稳了脚跟。……
  她要证实……她恍惚觉得还贴着照片,“他好象没有!”……她抬起眼帘。
  一阵急风苦雨扑来,残缺不全的布告被猛然掀起。露出来的正是彭松涛的照片,显然是就义前照的,头发很乱,胡子发黑,但是昂然不屈,两眼藐视敌人。
  江姐痛苦得透不过气来。尽力忍着,用力地闭着眼睛。
  雨雾弥漫,豆大的雨点打在江姐脸上,雨水混着眼泪,眼泪却象雨水一般地流着。
  远处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江姐震惊,用眼睛向身后边扫视了一下。
  江姐咬着嘴唇,转过了身,往回走。
  华为迎面走来,叫:“姐姐,怎么了?”
  江姐勉强理了一下湿淋淋的头巾,她茫然的视线,忽然碰到了华为提着的箱子,她低声地但却是有力地对华为说:
  “走吧!不进城了。”
  江姐踏上泥泞的道路,水花、泥浆,溅满了鞋袜,她好象一点也没有感觉出。她的脚霈步愈走愈急,提着箱子伴随着她的华为,渐渐地跟不上了……忽然,她放慢了脚步,等华为走到她身边,低声地:“你,知道另一条线的联络站?”华为有点吃惊,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七
  
  山岗上。
  江姐和华为沿一条曲折的石板路爬上山去。一个背背兜的农民,遥遥走在前面。
  江姐在山岗上走着。……江姐转过山坳。……
  一片竹林,掩映着一片大院落。领路的农民,在一株巨伞般的黄桷树下站住了。他向四下望,然后回头暗示地看了他们一眼,背着背兜穿过竹荫,进了院坝。
  他们刚走进后院,便看见一个头发斑白腰杆硬朗的老太婆快步迎出来。
  “妈妈!”华为低叫了一声,扑上去抓住老太婆的双手。“妈妈,这是江姐,江雪琴同志。”
  老太婆的眼角,朝江姐一扫,走近一步,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细心地端详了一下,忽然用力地抱着江姐的肩头:“早就听说你要来了!”
  江姐平静地露出一丝笑容,敬爱地望着老太婆。
  “走,里边休息。”老太婆牵住江姐的手,领着江姐进入一间陈设简单的寝室。
  老太婆:“华为,给江姐倒杯茶。”转向江姐,“──你来得不巧,前天老彭刚好出去检查工作,过几天才回来。”
  老太婆一边说着一边从华为手上接过热茶,亲自递给江姐:“先喝口茶吧!”江姐竭力忍着心里的酸楚,把茶杯接了过来。不等江姐说话,老太婆又忙着低声解释:“这几天敌人封锁得很紧,不容易上山,老喜特意要我赶下山来接你。”
  江姐端着茶,打量着这位当年威武的指挥员,下意识地感到她的举止似乎过于急促,对她一再地提起老彭不能不引起怀疑。江姐慢慢放下茶杯,神情开朗地:“我先把情况汇报一下吧。”
  “不用急!”老太婆打断江姐的话,“吃了饭再说。”
  已经有人摆好热腾腾的菜饭。
  “吃饭吧!”老太婆又急忙招呼江姐,等江姐刚刚坐定,她就把菜不断地夹到江姐碗里。
  老太婆好似有意地不让江姐开口,紧接着说道:“这是专门为你做的,我的牙不好,……老彭在山上时,一有空,就种些芋头、萝卜……怎么酒还没有拿来?”一不小心,衣袖一拂,一只空酒杯被打翻了。她看了华为一眼,“你去拿酒来!”华为惶惑地放下筷子,跑了出去。
  江姐听着,不禁心里一动:是她还不知道老彭的牺牲?还是有意隐瞒这不幸的消息?……莫非老彭没有牺牲?……但又无法否定城门前残酷的现实,相信这样的幻想……
  江姐抬头仔细地端详着老太婆……老太婆的目光有意躲闪。
  华为拿着酒进来。老太婆斟了一个满杯,递给江姐,自己也举起了一杯:“江姐,这杯酒,我代表同志们热情地欢迎你,当然也代表老彭。”
  冷不防对方又提到老彭,江姐心里顿时涌上一阵难忍的悲痛,举着杯子的手,情不自禁地有些抖动起来,实在无力送到嘴边,她默默地放下酒杯。
  老太婆惊问:“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江姐:“没有什么。”
  老太婆锐利的目光,立即凝视在江姐脸上。
  江姐:“妈妈,我应该先敬您……”
  老太婆的眼睛转向华为。
  华为:“妈,城门口大家都在说……”
  老太婆:“嗯?”
  华为:“我没看见布告,江姐她……”
  老太婆脸色霍然一变,直视着江姐,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妈,我全知道了!”江姐声音梗塞,眼泪象流水一样地往外涌着。
  一行热泪,从老太婆痛楚的脸颊上,沿着一条条皱纹无声地流下来。
  江姐抽泣的声音增大。
  老太婆紧紧地抱着江姐的肩头,梗塞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华为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太婆:“江姐,在亲人面前,你要哭,就放声地哭一场!……”
  江姐哭出声音来。
  老太婆喉头梗塞,纵横的老泪滑过皱纹:“我懂得你的心!我懂得,我也经历过你这样的事情,苦痛憋在心里不好,你哭吧!”
  江姐紧紧地抱住慈母般的老太婆。
  老太婆也象对女儿一样地把江姐紧紧地搂在怀里。
  但不久,江姐收住眼泪,打定了主意似的抬起头来:“妈妈,把我派到老彭工作过的地方去!”
  老太婆更加用力地拥抱着江姐,她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象独白,又象在激励江姐和她的儿子:
  “要革命的人,是杀不完的。革命发展的速度,来得更快,更猛!”(淡出)
  
  一八
  
  (淡入)人声喧嚷,靠近沙坪坝学校区的街道上,几百个学生在游行示威。
  有人拿着“重庆大学学生自治会”的旗子,一幅横额大标语:“反对王陵基逮捕学生”。
  一个长头发的学生站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似乎在宣读,声音听不清楚。他手上的报纸特写:“川省府一度骚扰”(用实物,一九四八年四月十日《新民报》)。
  有人大声地在喊:“要读书,要吃饭……”
  有人在散传单。
  有人喊:“立即释放成大、重大学生……”
  一队警察拦住去路,学生冲过去。
  一个特务模样的人在附近店里打电话。
  学生与警察冲突,行人拥挤进来……警车急驶而过。
  一条马路口,警察拦起了有铁丝的木架子在突击检查。
  一个小职员模样的人──郑克昌被检查。
  警察和便衣从郑克昌口袋里搜出了《挺进报》,如获至宝,一把抓住郑克昌。
  郑克昌傲然地:“别动手!”
  警察:“什么?这是……”
  郑克昌:“你不用问。”
  警察不由分说,将郑克昌推上警车。
  
  一九
  
  老街三十二号“慈居”的楼上过道。
  徐鹏飞走在前面,一个秘书夹着皮包跟着,往他办公室走。
  经过报务室的时候,可以隐约听到连续而单调的电键声,报话声。
  徐鹏飞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后的旋转皮椅上坐下,向堆在桌上的报纸、签报等等掠了一眼,轻轻推开,取出一支烟来,秘书正要给他点火,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点上了。
  电话响。
  秘书接过来:“喂!……”对徐鹏飞,“川北地区清剿指挥部报告。”
  徐鹏飞:“你听吧!”
  秘书一边听,一边在拍纸簿上记录。徐鹏飞走到地图前面,凝视。
  秘书听完电话,报告:“华蓥山共匪政委彭松涛服诛后,残匪向深山流窜,估计……”
  徐鹏飞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知道。”
  此时有人叩门,朱介仓皇奔入:“处长!《挺进报》!”立正双手奉上。
  徐鹏飞睁大眼睛,旋又变得毫无表情,他没有接《挺进报》,淡淡地问:“哪儿来的?”
  朱介:“我们在沙坪坝查到的,人也抓到了。”
  徐鹏飞:“是什么人?”
  朱介:“书店的店员。”停了一下,上前两步,低声地说,“犯人口供说,他是秘密系统的特工人员,他奉命执行严区长的秘密任务。”
  徐鹏飞:“什么名字?”
  朱介:“郑克昌。”
  徐鹏飞:“现在哪里?”
  “铃铃铃”,电话铃响,朱介接电话:“哦哦!玛丽小姐……”把电话筒递给徐鹏飞,“处长电话。”
  徐鹏飞接电话:“哈罗!玛丽小姐呀……昨天晚上真对不起你……”
  梅园,美国特别顾问办公处。
  玛丽跷着腿坐在办公桌上打电话:“去你的!人家有正经事儿,有个叫郑克昌的给你们抓了,卡尔逊中校说,请你们查一查,这是严区长放的暗线。”
  徐鹏飞:“哦,最近,我们没有抓人哪。好,好,我给你查一查。……”
  徐鹏飞缓缓放下电话筒,只放了一半,却又犹豫地停住了。
  朱介在旁边自言自语地低声说:“这事儿不好办哪。”
  徐鹏飞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猛力地把电话筒向下一砸:“整!”
  朱介点头会意。电话铃又响,朱介接电话:“喂,喂,哦,是严区长啊!……对不起,徐处长刚刚出去啦,这件事,我们正在查,正在查。”
  审讯室里,火红的电烙铁,被拿起来。上身赤裸的郑克昌被捆在刑具上。突然他惨叫了一声,昏过去了。一大桶冷水泼在他头上,一只手抓住他水淋淋的头发向后一拉:“说!”
  郑克昌慢慢清醒过来。
  朱介:“严区长给了你什么秘密任务?说!”
  郑克昌不语,电烙铁移近。
  朱介:“什么任务?说不说?”
  走廊里,徐鹏飞听着从半开门的刑讯室传来严刑拷打的声音。因为郑克昌迟迟不肯吐实,他正要大发脾气,屋里传来郑克昌衰竭的声音:
  “我说!我说!……命令我寻找重庆地下共产党……命令我打进沙坪书店……书店经理甫志高和店员陈松林是共产党。”
  徐鹏飞一下松弛了,长久以来抓不到的共产党,想不到这样侥幸地解决了问题。他猛地把窗帘拉开,用力推开了一扇关得很严实的窗户,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分外清新,他威严地看着窗外山城,……突然他猛地转身,向一边挥了挥手,意思是“把屋里的人带来”,匆匆走去。窗帘飘动。窗外春雨仍然如丝地飘着。(化)
  
  二○
  
  霏霏春雨,一个穿着半湿蓝布长袍的中年人夹着个棕色的皮包,从沙坪坝街上走来,在沙坪书店门口停下。书店门已关,门是虚掩着的,来人机警地看了看两边,推开了门。
  陈松林没有发觉。
  中年人身材高大,从容地拂去蒙在额上的雨珠,打量了一下书店的陈设。“小陈,你好!”伸出被雨淋湿的手,抓着小陈肩头。
  “呵!老许!”陈松林猛回头,惊喜地叫了一声,象见到了多日不见的,而又时刻想念的亲人一样,紧抓着许云峰的湿手。
  许云峰:“怎么样,作店员习惯了吧?”
  陈松林:“习惯啦!……老许,厂里情况怎样?”
  许云峰:“我早知道你要问这个。今晚上雨大,我住在这里。好久不见了,谈谈吧!”说完他端详着书店。目光慢慢移向一排崭新的书架,架上还未摆上图书。
  许云峰:“小陈,听说你们书店要扩大?”
  陈松林:“你不知道?”
  许云峰一面听陈松林说着,一面看着一排书架上新书的书名。
  陈松林:“老许,上楼换换衣服吧!”
  楼梯边安了部电话。
  “还新装了电话?”许云峰一边说着一边上楼。
  陈松林要搬凳子给许云峰坐,许云峰已坐在床上,他不似来时那么高兴。陈松林又从箱子里找出了衣服。
  许云峰:“这里住了几个人?怎么有两张床?”
  陈松林:“新来了一个店员。”
  许云峰:“谁介绍的?”许云峰的声音充满了怀疑与不满,停了几秒钟,又略微缓和下来,“是谁?”
  陈松林:“叫郑克昌。是个失业青年,天天来看书,甫志高同志吸收的!”
  许云峰在桌上翻到一大本诗抄看着。
  陈松林:“这是他写的诗。”
  许云峰边看边说:“人怎么样?”
  陈松林:“挺老实的。”
  许云峰翻着诗,手停了下来,“这首诗也是他写的?”
  陈松林:“是他写的。”
  许云峰:“发表过吗?”
  陈松林:“没有,他说他写诗从来不发表,只是为了发泄个人的愤慨。”
  许云峰:“这,是从人家的诗歌上抄来的!”
  陈松林:“呵!”
  许云峰注视着陈松林,慢慢地:“小陈,你们想过没有?在这种环境下,可以随便吸收人吗?”
  街上行人很少,雨落大了。屋檐上直泄着水。许云峰把窗关上,玻璃上雨水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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