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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
蒲风是中国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著名诗人,他短暂的一生,都是用诗歌作为斗争的武器,“每一句都相似大炮、炸弹、冲锋号,强烈地向敌人袭击。”六十六年前,他来到了想念已久的鹭岛,并用诗歌运动见证了厦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日前《天天专刊·文化》记者追寻着他在福州、厦门生活的踪迹,思考着他为厦门创造的一段文学史话。 【蒲风传略】 蒲风(1911——1942) 现代著名诗人,广东梅县人,原名黄日华,曾用名黄蒲芳,学名黄飘霞,笔名黄风,常用笔名蒲风。1911年9月9日出生于广东梅县隆文乡坑美村一个贫农家庭。少年时就立志献身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8年春,第二次国共合作时期,受党组织的派遣,到国民党陆军154师922团任上尉书记,1940年秋参加新四军,历任皖南文联(当时称“总文抗”)副主任等职,在艰苦的环境中,他一手拿笔,一手拿枪,随军转战,坚持斗争。1942年8月13日逝于安徽省天长县,终年32岁。 蒲风是中国诗歌会的领导人物,在他短促的一生中,先后创作诗集15部,诗歌及文艺论著4部(其中《序评集》未出版),译诗2部。另有两本日记,其中一本十分完好,记录了1937年1月至1938年1月,他在福州、汕头、厦门、广州、香港等地的工作、生活、创作,以及开展新诗歌运动的详细情况。他的诗不仅流传到香港和南洋,还不断被日本、苏联学者译介给外国读者。 ● 初识向往已久的地方 1937年1月,中国大地处在一片“山雨欲来”之势。蒲风在福州二中(原福建学院附属中学)教完了最后一学期,决定把下学期的位置留给雷石榆,自己则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回广东汕头老家。蒲风在1月7日里的日记这样记道: “想到此地的哈巴狗报的攻击,又想到《摇篮歌》的不够的印费;想着此地的职业,又想着厦门方面的朋友所交涉的印刷‘新诗歌’的悲讯;……而今,《诗歌杂志》万一难产时怎么好哩? 有钱的人可以出版,我们却受尽了磨折还不能出版呵——虽然,这也正是我们的精神,我们之所以要干的意义。” 原来,蒲风发起组织的一些诗歌杂志不断遭受挫折,就连自己寄给上海《大晚报》的论文《歌唱就是力量》竟遭“检查官都加上了大大的红×,还在每一页上都盖上了‘免登’字样。” “自然,这是苦闷的时代。然而,自己不去寻找,胜利就会自己跑来的么?” 蒲风在1月17号乘船离开福州,取道厦门回汕头。 厦门,是蒲风向往已久的地方,他在福州的时候,就与厦门文化界的朋友保持十分密切的联系,他来到福建以后,第一篇公开和读者见面的作品,就是发表在厦门的《星光日报》上的。隔天,船过厦门就上了岸,蒲风受到青年作家马寒冰、青年木刻家胡一川和青年诗人童晴岚的热情接待,并拜访了星光日报社社长胡资周先生。鹭岛美丽的自然风光和文艺界开始出现的蓬勃景象在蒲风的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印痕。他在1月19日的日记里记道:“该地另有一番新气象,因为该报社(指《星光日报》)有很多的文艺界分子。可惜,我走得快,没有和大家畅谈。” 蒲风在汕头过了三个月以后,决心要往厦门过一段“苦生活”,因为,他觉得这样一来“身心都可以比较快活。” ● 学习闽南方言 1937年5月18日,他告别汕头,再次邂逅厦门。一上岸,厦门的朋友先把他安置在《星光日报》记者赵家欣的家中。 蒲风被厦门深深吸引,他萌发学习厦门话的念头,住赵家欣家也是为了这种考虑。蒲风长期以来致力提倡诗歌大众化,很注意学习群众语言,几乎他在厦门的每一天,都要抽空翻看《拉丁化概论》,“以正口音”,并向厦门友人学习方言。 他在赵家住了10天后,就搬进了厦大,因为那里有美丽的海滨,更适宜他读书、写作和下海游泳。离开赵家前,他要送3块大洋给赵家欣,但赵坚拒不收,他感受到厦门朋友的一片真情。 尽管抗战时局很紧张,蒲风在厦大还是写了不少的诗论,如《“九一八”后的新诗歌运动》、《再论新诗歌的斯达哈诺夫运动》等,并极力宣传中国诗歌会的主张,不仅要面对现实写“国防诗歌”,还要“‘心防’最关逼切”。他甚至提出“打起热情来”的口号,他认为:“不能为凄惨的现实、悲痛的呼声而燃起同情,怎会多写‘国防诗歌’呢?如果打不起热情来,又怎能到大家里头去,到社团生活中去呢?”他的主张立即得到青年们的赞同,认为这是“一条新的大路”。 在厦大居住期间,美丽的大海吸引了他,每天他都要抽时间到海里去畅游一番,为此,他还写了不少以海为题材的抒情短章,在诗人的战斗性格里面还藏着几分的罗曼蒂克。他在《海在歌》这样写道: 早晨 海在唱、海在歌; 大海里有礁石, 大海里有波涛, 逼出自那不平的心窝。 哦, 你可爱海—— 你爱她脸孔黑? 你爱她宽宏大量, 鱼虾鲸鳄在穿梭? 啊! 我可独爱她情感了。 那不平之鸣, 一起一伏相应着洪波, 总是十分真切而调和。 ● 组建厦门诗歌会 蒲风是中国诗歌会的几个创始人之一,组建厦门诗歌分会一直是他的目标,1937年6月6号,第一次厦门诗歌座谈会在小走马路的青年会召开。出席这次座谈会的有20人,蒲风在会上报告了中国诗坛动态,研究座谈会工作,并讨论闽南诗歌运动问题。在这次会上,他和童晓岚、陈胜子当选为理事,并负责研究和联络工作。他还利用中学时代同学陈俊麟主编的《鹭风》诗歌专刊,扩大研究会的影响,使厦门的新诗歌运动和全国各地紧密联系在一起。 蒲风在厦门短短的三个多月中,诗歌座谈会就召开了6次,除第一次在小走马路的青年会外,其余都是在中山公园内的通俗教育社召开,每次到会人数都在一二十人左右,最少的一次有13人,但蒲风毫不气馁,他说:“一切伟大的工作是没有坦途的。”他还参照中国诗歌会的章程,为厦门诗歌会起草了章程。由于蒲风亲自起草的章程合乎规范,得以使厦门诗歌会至今保留在文学史的教科书中,屡屡被研究学者加以引用。 厦门诗歌会成立后,蒲风还想在厦门的报纸上办一个副刊,拟取名为《诗歌阵线》,作为诗歌会的一个阵地,他积极奔走于厦门的几家大报之间,《星光日报》曾答应半个月出一期,以诗歌会名义主编,但不给稿酬,只给30份报纸,但是,最终还是变卦。蒲风曾在日记中写道:“打破别人的门罗主义诚是难事——不拿出勇气和坚忍来是不行的。我生下在世界上是为了反抗!我定为新诗人打开一条大路来!” ●见证鹭岛抗战历史 蒲风为厦门出诗刊的心不曾死过,他在座谈会上发动大家募捐。厦门青年诗人李青鸟立即响应,带头捐出20元,会刊《厦门诗歌》终于得到启动。在征集了二十几篇的稿件之后,他发现没有论文,于是亲自撰写了《现阶段的诗歌运动纲领》一文,使《厦门诗歌》创刊号得以在8月出版。如今弥足珍贵的《厦门诗歌》记录了厦门抗日救亡运动的一段史实,成为我省填补空白的文学史料。 “七七”事变爆发后,蒲风以一个普通诗歌会成员的身份积极投入厦门文化界抗敌后援会的筹备工作。尽管,蒲风早在1927年就加入了中国共青团,但在厦门期间,他始终牢记党的团结抗日的号召,没有暴露身份,并以积极的姿态,赢得了厦门文化界及各界人士的认可,在7月28日成立的厦门文化界抗敌后援会上以高票当选为5个主席团成员之一,负责出版宣传工作,此后抗日后援会举行了多次义演,把募来的义款全部捐给了前方作战的将士。 在抗战号角愤然吹响之间,他应厦门友人之邀,为当时还是青年音乐家的李焕之作《厦门自唱》等多首歌词,在厦门及周边地区的群众中加以传唱,鼓舞了厦门民众的爱国热情及抗战到底的信心和勇气。 在厦门三个月的日子里,蒲风见证了厦门抗日救国的特殊历史时刻,他也从中看到了厦门国民党军政当局在军事上毫无抵抗的准备,因此,他萌发了离开厦门的念头,并且为他在后来穿上军装,奔赴抗日最前线埋下了重要的契机。 ● 告别厦门 1937年8月16日,蒲风乘船离开厦门,经汕头、香港到达广州,继续参加文化界的抗日救亡运动和开展华南的新诗歌运动。 一个孤独、苍劲、激情澎湃的背影伫立在渐渐远离的轮船甲板上,此时,他的心中可曾在想些什么?《告别厦门》的诗句和着海风一齐飞扬: …… 唉,厦门,你诚然是窈窕, 你诚然是美丽! 我承认我曾真正认识你的灵魂的珍贵, 我却不能长久的享受你,爱抚你,栽培你。 …… (本文采访得到黄安榕、陈松溪夫妇及洪卜仁先生的大力支持,谨致感谢) 附:蒲风诗歌作品:《告别厦门》 仲夏,五月的风雨迎我来到你的怀里, 今秋,阴沉的天空又看着我同你别离: 离开了你那曾是阳光照耀下的 都市风光的明媚, 鹭江的海涛胜景, 那像健康与艳丽合作出来的 摩登女郎的优美。 我脑海里晃着无数颗热情的脸孔, 百千对耀着真理的光辉的眼睛, 他们在歌唱着:“我的生死 共着你的存亡,厦门,我爱你!” 然而,我终于离开你, 在这么一个阴沉的日子里。—— 唉,厦门,你诚然是窈窕, 你诚然是美丽! 可是,漂来泊去,我只是真理的播种者; 我承认我曾真正认识你的灵魂的珍贵, 我却不能长久的享受你,爱抚你,栽培你。 我想象着快要临头的残踏与蹂躏, 我圆睁着眼看特殊环境下的特殊应对: 我愤恨迄今尚没有人为你的安全 建筑起坚强的炮垒, 也没有人相信数万的壮丁队 发给他们与保土卫民的武器, 让他们为不甘做亡国奴而肉碎。 如今,看吧,厦门,我握别着你, 你是拖着这么一付没有血色的脸孔, 天空是那么阴沉沉的。—— 果然不错,始终我会再有时候亲近你, 而且,那时候,从那高空中 会有光明的太阳照耀得你的脸孔通红, 比以往,那时,你会有无比的艳丽。 然而,别了,三月来给我亲昵过的厦门哟, 别了,别了!…… 仲夏,五月的风雨迎我来到你的怀里, 今秋,阴沉的天空又看着你和你别离。 ——不久,在那炎热的南国海岸线上, 我会对准东北方,夜夜遥念你 牵挂你的健康罢!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六日构思于海上, 二十三日执笔于广州。 录自《抗战三部曲》,1937年11月诗歌出版社出版。 ―――――――――――――――――――――― (黄安榕是蒲风的女儿,现任福州市文联副主席、福州市作协主席。日前,记者专程赴榕,就蒲风1937年在厦门开展诗歌抗日救亡运动进行独家专访。) |
原文2003.6.25 发表于《厦门日报》 浏览:6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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