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吴季离我们而去已经三十天了。在我独处时，每每感到这个讯息的不真实，也许是因为不见他的日子已近半年，时常电话交谈的记忆让我仍然感到一份远方的思念。然而当想起他却又遍寻无着的时侯，才恍然发觉这“远方”已是太远！于是，一些往昔的片段在泪光中交替出现：从他婴儿时的啼哭到他青春的笑脸..... 　　吴季真的是一颗流星，生命固然短暂，但他走过的地方，处处皆有精彩，如流星划过夜空的亮点，给人惊叹与震撼。 　　吴季上小学时还不满五岁，是当时母亲任教的那所乡村小学里年纪最小的学生，他进城读小学后，书法作品即在省里获奖，并成为年龄最小的省少儿书法协会侯补理事之一，书法与画画是他最重要的业余爱好 ;他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市重点高中后，在高三那年，他毅然决定专攻美术，并在一九九五年通过高考进入湖北美术学院美术学系，成为恩施州建国以来在高等学府专攻美术理论的第一人。 　　在湖美的四年，吴季系统而扎实的学习了中西方美术史、美学史、哲学史、思想史、文学史，阅读了大量的相关书籍，如：《艺术发展史》、《剑桥艺术史》、《西方艺术批评史》、《先锋试验》、《萨特论艺术》等等，先后撰写发表了《世纪末的选择》、《艺术批评的反思》、《莫高窟艺术》、《古埃及阿尔玛那时期的美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山水画》等专业论文，后三篇被湖美作为优秀论文留存，尤其以《从西兰卡普看鄂西土家族民间艺术》一文获得了全系毕业论文最高分。吴季对书法艺术的爱好、较强的艺术功底和他极具理性的思维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最佳的结合点，使他在美术评论方面表现出非凡的潜质，也使他获得了全国著名美术批评家、省美协副主席祝斌老师的欣赏，他们成了忘年之交。 　　在湖美期间，吴季不仅严谨治学，还时常关心家乡美术事业的发展。吴季曾多次参加省里举办的全省美术、书法作品展的筹备布置工作，然而在那些作品中却很少有恩施作品参展，其中一次展览作品中甚至只有吴法乾老师的一幅书法作品展出，这深深的刺痛了吴季的心。他感到鄂西本是一块艺术的沃土，却由于交通闭塞、缺乏对外交流而少为外界所知。从那时起，他就充满了为家乡美术事业做贡献的愿望。于是每个寒、暑假他和女友回来均举办了美术培训班，以给家乡培养更多的美术人才。早在一九九七年，吴季在《鄂西报》发表了《走进金辉的油画世界》一文，对湖北民院青年教师金辉的油画作品进行了高度评价。而每次湖北民院到湖美进行招生时，吴季更是跑前跑后，帮助借桌椅、贴招生广告，对从家乡新来的考生和进修人员也是有求必应、热情相助。因为对家乡的热爱与牵挂，他的这种热忱始终毫无保留地奉献了出来。 　　一九九九年，吴季被分配至湖北省黄冈师范学院美术系任教，负责《外国美术史及作品欣赏》的教学工作，并担任9902班的班主任。吴季讲课就犹如为学生播放一部电视片，他以自己丰富的学识、优秀的谈吐说古论今、旁征博引，将同学们带入美的世界。在他的倡议下，师院还举办了一次美术系青年教师作品展，让学生们大开眼界、大饱眼福，也使师院尊专业、尚学术蔚然成风。作为班主任，他更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他常常对他的学生说：“我不站在这讲台上，我宁愿你们叫我哥哥。”而他的学生也真的当他为朋友。吴季面貌清秀、总是孩子般的笑容，以致别人分不清谁是学生、谁是老师。新生军训时举行歌唱比赛，美术系准备得不充分，吴季就在一旁呐喊，却有老者断喝：“谁在起哄？”吴季说：“我是老师，我为我学生加油。”旁人赞赏，而他的学生的歌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最后竟在十几个系中夺得了第三名。还有一次，吴季的一位女学生因感情困挠，写了一封长达七、八页的信向他倾诉，他感到责任重大却又力不从心，情急之下就叫来在湖美工作的女友帮忙，对女孩子进行开导，到最后，他的女友也成了他学生的朋友。他的真诚与随和使同学们在一种宽松的学习环境中兴趣大增。 　　二OOO年初，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西部龙头城市重庆向全国发出了广纳人才的信息。 　　五月，吴季踌躇满志地到重庆四川美术学院应聘。川美是全国五大美院之一，其院长正是著名画家----油画《父亲》的作者罗中立先生。在川美，他有幸结识了著名美术批评家王林先生和岛子先生。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吴季与王林和岛子的一段戏剧性交往将对他今后产生巨大的影响。吴季带着自己的论文及材料到川美时，院方只看了他的文凭便表示希望接收研究生以上学历的人才，本科毕业的暂不考虑。在感到应聘并无多大希望时，吴季找到了久负盛名的王林及岛子，希望能够与他们交流。于是他对王林说：“王先生，我们下午能不能聚一聚？”而王林可能心想：“我倒要看一看你有什么能耐？”他马上回头对岛子说：“岛子先生，吴季今天要请我们的客呢！”岛子也欣然应允：“那好啊！”这一来让吴季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身上只带了几百元钱，不知是否请得起；惊的是他们答应得如此爽快。那么吃什么呢？岛子说：“我是北方人，我们去吃北方水饺吧。”那好，岛子和王林开着各自的私家车载着吴季来到一家 环境优雅、安静的北方面馆，上了几盘饺子，要了一瓶好酒，开始了他们长达几个小时的交谈，从巴渝文化谈到中、西方美术......正是这场交谈，初看不起眼的吴季严密的逻辑思维加上独到的艺术见解倒让这两位资深的美术批评家交口称赞。临别时吴季对两位老师的赏光表示非常感谢，他拿着自己的材料说：“那我明天就回武汉了。”这两位老师说：“你人先走可以，但材料要留下，我们要向院党委汇报。”六月，吴季接到了川美的商调函，调动手续正在办理之中。 　　就在这个办理调动手续的间隙，吴季在与家乡同仁的电话交流中又谈到关于恩施美术事业的发展，感到民族艺术大有发展前景，但发展仍然离不开走出去、请进来的交流，离不开对外宣传，离不开名家的推介。在共同的愿望之下，通过吴季的大量工作，恩施州唯一的综合性大学----湖北民族学院在艺术系成立后首次迎来了著名学者、专家----省美协副主席祝斌先生前来讲学。 　　六月十八日下午，吴季陪同祝斌老师乘飞机抵达恩施，受到了民院院长彭振坤及艺术系领导的热情接待，他们认为这是民院艺术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这次讲学历时三天，祝斌老师作了题为《写实绘画中光的运用》、《石冲绘画艺术》的讲学，吴季作了题为《西方美术史回顾》的讲座，均获圆满成功。在吴季的陪同下，祝斌老师还参观了艺术系的建设及学生画展，并提出了大量的建设性建议，极大地鼓舞了师生们发展民族艺术的热情。 　　吴季这次回恩施，前后四天，他只回过父母身边两次，他没有来得及象以往每次回家时那样问候他的兄姐，看望他可爱的侄女和外甥女。 　　六月二十二日，恩施的上空阳光灿烂，因为祝斌老师要赶往北京参加一个会议的缘故，下午一点三十分，吴季与祝斌老师一起登上了恩施飞往武汉的WU343号班机，想必当时的吴季正感到前方霞光万里......但就在两个多小时后，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时间，雷雨交加的江城，飞机折断了羽翼，仙鹤载着吴季的梦和灵魂，越飞越远...... 　　曾经，吴季和女友有一番设想：到川美后，边教书，边读研究生，读博士，然后做教授，要在川美、湖美和湖北民族学院之间共同努力，把鄂西的民间艺术推向全国乃至全世界..... 　　曾经知道中国山水画中有一种处理叫“留白”，它不用着色彩，可以代表水，可以代表云，可以代表你想代表的任何东西。 　　而今，吴季以一种悲壮之美给生者这样一大段留白----他原本可以为家乡的美术事业作出更大的贡献，他的生命原本可以更精彩...... 　　在武汉，吴季女友写下了这样的挽联：“醉卧沙场君不哭，永存冰心在玉壶。” 　　 　　 2000.07.18

原文2000-07-20 发表于<恩施晚报>  浏览：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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