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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红岩__陈然纪念馆
烈火红岩
2704号馆文选__长篇纪实性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 红岩魂

长篇纪实性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 红岩魂 第九集

编剧:黄先钢 章轲 吴安萍 导演:吴安萍

  第九集
  
  001 白公馆内院(夏,日,外)
    宋振中坐在楼下台阶晒太阳。
    叠字幕:宋振中(“小萝卜头”)
    他手托着腮,有些出神地凝望着高墙外露出的树梢……
  
  002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夏,日,内)
    一阵阵蝉鸣。
    李文祥心情烦躁地:“妈的,住在这口活棺材里,哪天是个头?真还不如像老许那样,死了痛快!”
    叠字幕:中共党员 李文祥
    陈然笑道:“怎么,才坐了三个月牢,就耐不住了?想想人家小萝卜头,都八岁了,连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都不知道。”
    叠字幕:中共党员 陈然
    李文祥苦笑:“真要是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倒也好,心里头清静!可问题是……”
    陈然:“问题是什么?是你有个年轻温柔漂亮的老婆。”
    李文祥:“看你!”
    陈然正想再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口哨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003 白公馆院内(夏,日,外)
    一看守提着饭盒,吹着口哨走来。
    叠字幕:白公馆看守 杨钦典
    杨钦典走过宋振中身边,顺手摸了一下宋振中的大脑袋。
    宋振中很不情愿地挣了挣,白了杨钦典一眼。
  
  004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夏,日,内)
    陈然注意地望着牢门外。
  
  005 白公馆院内(夏,日,外)
    杨钦典摇摇晃晃的背影,拐了个弯后便消失了。
    陈然轻轻的呼唤声:“小萝卜头,来,来一下!”
    小萝卜头应声,迎着镜头蹦蹦跳跳过来。
  
  006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门外(夏,日,外)
    小萝卜头跑过来:“陈叔叔,有事?”
    陈然:“杨钦典往哪儿送饭?”
    小萝卜头:“地牢哇。”
    陈然:“地牢?地牢里关着谁?”
    小萝卜头摇摇脑袋:“没见过。不过肯定是个好人!”
    陈然:“你爸爸他们,也没有说起?”
    小萝卜头想了想:“说是说过,好象姓吴?……不,姓韦,我想起来了,是姓韦!”
    陈然:“姓韦的?”
  
  007 白公馆地牢外(夏,日,外)
    杨钦典放下饭盒,往腰间掏钥匙。
    一把生锈了的大锁。
    杨钦典开了好几下,锁都没能打开。他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声什么,用脚踢了踢那扇牢门。
    锁终于开了。
  
  008 白公馆地牢里(夏,日,内)
    那打开的门缝里,泄出一线强烈的光亮。
    墙角潮湿得嘀嘀嗒嗒往下滴水。
    杨钦典沿着石级走下,脚步声显得特别剌耳,发出空旷的回响。
    这时我们才看见蹲着的那团黑影。
    杨钦典:“喂,吃饭了吃饭了!”
    一张长满络腮胡子像个野人般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叠字幕:韦德福
    杨钦典:“喂,吃饭了吃饭了!”
    韦德福:“饭都两天没送了……”
    杨钦典:“是吗?这两天不是我当班,他们可能忘了。谁像我呀,总还可怜可怜你,是吧?”
    韦德福不吭声。
    杨钦典:“行啦行啦,反正你一天到晚坐在这里,又不干力气活,少吃一点就少吃一点嘛!”
    韦德福:“能不能给我几根……火柴?”
    杨钦典:“火柴?……这可不行,这我可不敢给你!谁让你得罪了杨进兴呀,他说要关你一辈子地牢!”
    韦德福又不吭声了。
    杨钦典收拾着上次送饭时留下的碗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就在杨钦典转身踏上台阶时,韦德福唤住恳求:“等等……让我再看看阳光……阳光……”
    杨钦典站住,叹了口气:“你呀!真是自找的!”
    韦德福眯着眼,贪婪地望着牢门外射入的那一线光。
    杨钦典:“老实呆着吧,韦德福!”
    门重重关上了,又咔嚓上了锁。
    地牢里重又变得一片昏暗。
    昏暗中,只有韦德福的眼睛还有一点光亮。
    韦德福摸索着找到饭盒,狼吞虎咽起来。
    旁白:“对常年被关在地牢里的韦德福来说,一丝阳光都比金子还要珍贵。他的躯体早已从光明坠入了黑暗,可他的灵魂却渐渐地从黑暗走向了光明。他有的是时间来回想他走过的岁月。……”
    韦德福不小心把水罐碰翻了,忙扶住,往嘴里灌水。
    饭和水很快就用光了,他双手托腮沉入回忆……
  
  009 军营(回忆)(春,日,内)
    韦德福怯怯地站在一边,看军官洗脚。
    军官向他训斥着什么。
    韦德福不敢抬头。
    军官挥了挥手。
    韦德福小心翼翼地捧着脚盆走向门外。
    “哗”地一声,水泼在院子里,韦德福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旁白:“出身贫苦的韦德福给一个国民党军官当过勤务兵……”
  
  010 特高组训练场(回忆)(春,日,外)
    韦德福穿上了军装。
    在一块空地上,韦德福在练习擒拿格斗,被对手重重摔倒在地。
    韦德福爬起来,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继续摆出格斗的架势。
    旁白:“为求得一个稳固的饭碗,他考上了军统局管辖的宪兵特高组,参加了国民党。”
  
  011 邮局(回忆)(春,日,内)
    韦德福在翻检报纸信件。
    四顾无人,他将一张报纸放在另一张报纸下面,偷偷阅读。
    特写:《新华日报》
    韦德福看得入神……
    旁白:“特高组训练班毕业后,军统特务组织分配他到邮局搞‘邮检’。他的求知欲特别强,每检查出一期进步报刊就偷偷阅读,很受教育,从此开始了他的思想转变。”
  
  012 大街上(回忆)(春,日,外)
    韦德福跟踪着前面的人。
    那人似有觉察,但继续往前走。
    韦德福快步跟上去。
    那人在一根电线杆旁立住,招呼韦德福过去。
    他们说着什么……
    旁白:“一些向往革命、向往延安的热血青年的信也使他深受感动。于是,他萌生了要寻找共产党的念头。一次,他奉命监视一名进步的新闻记者,记者主动接近他教育他,他俩倒成了朋友。”
  
  013 小酒馆(回忆)(春,夜,外)
    韦德福和那位记者坐在一张偏僻的桌旁聊着。
    大概是停电的缘故,桌上点着蜡烛。
    韦德福轻声而坚决地:“我准备离开特高组,那种事情,我一天也不想干了!”
    记者:“那么,你想到哪里去?”
    韦德福:“延安,我要去延安……”
    记者打量着他。
    韦德福:“真的!我现在知道了,延安才是最神圣的地方!”
    声音渐轻,可韦德福的神情越来越激动。
    烛火飘摇……
    旁白:“韦德福在记者帮助下拟订了一个逃离军统组织、前往解放区的计划。他先到自贡避开锋头,之后东躲西藏了两年多才返回重庆。朋友告诉他,要等到有车子去延安时才能走,他只得找个职业作掩护。有人便介绍他到陶行知先生办的社会大学听课。”
  
  014 课堂上(回忆)(春,日,内)
    韦德福在班会上慷慨激昂地发言:“社会大学就像解放区一样,使我们这些孤儿般的年轻人感到亲切,感到依恋,让我先吻一下这块土地……”
    一阵掌声。
    屏幕上化成了一段资料影片:
    学生的游行队伍;
    国民党特务殴打、冲散学生;
    学生们反抗……
    旁白:“在社会大学,韦德福表现得非常激进。1947年2月,重庆市大中学校抗议美军暴行,学生游行被镇压。韦德福受了轻伤,他带伤去宽仁医院守护受伤住院的同学,报上也刊登了慰问被殴打学生的报道,其中就有韦德福的名字。”
  
  015 韦德福住处(回忆)(冬,日,内)
    几位同学推门进入。
    屋内一片狼藉。
    同学们惊讶无比的表情。
    旁白:“也许正是因为这篇报道,没过几天,同学们发现韦德福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016 白公馆看守长办公室(回忆)(春,日,内)
    杨进兴在审问韦德福。
    叠字幕:白公馆看守长 杨进兴
    韦德福高喊:“爱国也有罪?爱国有什么罪!”
    杨进兴气急败坏的脸。
    韦德福还在喊着什么。
    杨进兴失态地挥舞着双手。
    旁白:“他被秘密关进了白公馆,又因在审讯中态度强硬,顶撞了特务,被囚于地牢。”
  
  017 地牢里(夏,日,内)
    韦德福还在黑暗中沉思。
    突然,他站了起来,摸索到墙边,用指夹抠着墙壁的缝隙。
    缝隙里泄进了一缕阳光。
    阳光映照出韦德福的微笑……
    旁白:“说起来也真是一个奇迹,有一天,韦德福发现一处石头有些松动,就去摇、去抠,抠得十个指头鲜血淋漓,积数百日之功,终于摇动了那块顽石。”
    韦德福重把缝隙用泥抹好。
    他趴在墙上,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旁白:“他等待着,等待着逃出这人间魔窟的机会。”
  
  018 歌乐山(夏,夜,外)
    月黑风高。
    夜幕中,隐隐看见树的枝叶在风声中剧烈摆动。
    叠字幕:1948年7月29日深夜
  
  019 地牢里(夏,夜,内)
    韦德福搬开了那块石头。
    旁白:“这是一个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深夜,韦德福觉得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韦德福弯着身子,钻出了缺口。
    他纵身就往下跳。
    一声惨叫。
    旁白:“但他却不知道,缺口下是一条绝壁深涧。他当即摔断了腿……”
  
  020 白公馆外院(夏,夜,外)
    狼犬猛吠。
    看守们边穿衣服边匆匆跑出来。
  
  021 白公馆外涧边(夏,夜,外)
    韦德福拖着伤腿,拚命地往前奔。
    狼犬的声音。
    晃动着的手电光。
    韦德福跌倒,站起,又跌倒……
  
  022 地牢里(夏,夜,内)
    杨进兴带领几个看守冲了进来。
    手电在地牢里四处乱照。
    缺口赫然在目。
    杨进兴:“这儿,从这儿跑啦!”
    看守们:“快追!快追!”
  
  023 白公馆外草丛里(夏,夜,外)
    韦德福连跑带爬,向前狂奔。
    他又重重地跌倒了。
    一道闪电,映出韦德福满是淤泥的脸。
    雷声。
    狼犬声越来越近。
    手电光束越来越近。
    韦德福艰难地掉转身子,往另外一个方向爬去。
    特务:“在那边!在那边!”
    韦德福爬得更快。
    狼狗猛扑过来。
    又一声惨叫。
    闪电。
    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把韦德福的叫声和狼犬的狂吠都淹没了……
  
  024 白公馆院内(夏,晨,外)
    尖利的哨声响起。
    看守逐个牢门喊着:“出来,出来!集合了,集合了!”
    难友们纷纷走出牢房。
    杨进兴气势汹汹地站着,特务们分列两旁。
    地上躺着遍体麟伤、奄奄一息的韦德福。
    大家都难过地看着韦德福。
    杨进兴:“这个韦德福,就是因为他不守规矩,才把他关在地牢里。结果他还不死心,竟然想逃跑!好,韦德福,我杨进兴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我把大家都请出来了,韦德福,你有多少本领,尽管使出来吧,让大家都开开眼!”
    难友们一声不吭。
    出奇的寂静。
    杨进兴俯身对韦德福:“韦德福,你还跑不跑?”
    韦德福满是血污,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来:“跑!”
    杨进兴:“什么,还要跑?”
    韦德福:“跑!”
    杨进兴:“给我打!”
    两名看守轮流挥舞着扁担,朝韦德福身上乱打。
    韦德福惨叫。
    宋振中背过身,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
    徐林侠紧搂着孩子,眼中涌出泪花。
    李文祥不忍再看,别过脸去。
    黄显声默默地闭上眼,腰板依然挺得很直。
    刘国强压着胸中的怒火,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陈然憋不住,欲往前走。
    王朴悄悄扯了扯陈然的衣角。
    许晓轩也在用目光向陈然示意。
    陈然只得暗暗攥紧了拳头。
    韦德福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杨进兴:“大家都看到了,这里是跑不出去的,谁也别想做这个梦!只有好好听从看守的命令,老老实实遵守看守所的规定,才能改过自新,重见光明!”
    难友们都沉默着,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杨进兴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又问韦德福:“这下舒服了吧?啊?说,你还跑不跑了?”
    韦德福:“……跑……跑……”
    杨进兴大怒:“戴上重镣,拉回地牢去!”
    几名特务半抬半拖地拉走了韦德福。
    韦德福的嘴巴还在蠕动:“跑……跑……”
    杨进兴:“解散!”
    难友们心情沉重地各自走向牢房。
    陈然与许晓轩走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刘国凑过来,小声地:“看样子,他活不成了。”
    叠字幕:中共党员 刘国
    许晓轩摇摇头:“这样跑,不是个好办法。”
    叠字幕:中共党员 许晓轩
    陈然:“不过,我真佩服这韦德福,硬是用手挖出了个洞……”
    一看守:“你们嘀咕什么?快回牢房去!”
    陈然回头瞪了他一眼。
    看守不敢再多嘴。
    陈然慢慢走回自己的牢房,看得出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画面渐隐。
  
  025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夏,日,外)
    陈然又站在牢门口张望。
  
  026 白公馆院内(夏,日,外)
    杨钦典又提着饭盒过来,只不过这回没哼小调,走得也有点急促。
  
  027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夏,日,内)
    陈然兴奋地:“韦德福还活着!”
    李文祥也凑过来,往门外看:“在哪儿?”
    陈然指着外头:“你看,他又往地牢送饭了!”
    李文祥惊疑地:“真的?真的还活着?”
    陈然感叹:“奇迹,这是个奇迹啊……”
  
  028 地牢外(夏,夜,外)
    杨钦典在地牢门前开锁……
    两个武装看守站立一旁。
    旁白:“是的,韦德福的确没有就那样死去,他像是一棵顽强的树,被砍尽了枝杈却又冒出了新叶。”
  
  029 地牢内(夏,夜,内)
    武装看守进到地牢把奄奄一息的韦德福拖出地牢。
    旁白:“不过,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敌人的残害,事隔不久,韦德福被秘密处决。”
  
  030 野外林中(夏,夜,外)
    武装看守把韦德福拖到野外一个新挖的坑旁,抬手一枪把韦德福打死,顺势把他扔到坑里……
  
  031 白公馆陈然李文祥囚室窗口(夏,日,外)
    宋振中正隔着窗,跟陈然等聊着。
    宋振中轻声地:“……真的,他是晚上被偷偷地拉出去枪毙了。”
    陈然:“这帮王八蛋,简直毫无人性!”
    李文祥:“杨进兴不是说过了吗?这里是跑不出去的。”
    宋振中:“别听杨进兴的,他吹牛!”
    陈然:“怎么?”
    宋振中:“哼,骗谁呀!也只能骗骗你们这些新来的,骗得过我们这些老政治犯?……”
    李文祥笑了:“好一个老政治犯!”
    宋振中:“你们不信?不信你们问许晓轩叔叔,让他跟你们说。”
    陈然:“不,我们听你说,你说吧。”
    宋振中:“原来,这里有一个韩伯伯,从息烽我们就在一起。到了白公馆,他搞伙食,还搞小卖部,搞着搞着,有一天就跑了。”
    李文祥感兴趣地:“真的?他是怎么跑的?”
    宋振中:“怎么跑……反正就是跑了嘛!”
    李文祥自语般地:“管这么严,能跑出去?”
    宋振中不高兴了:“你不信算了,我不跟你说……”
  
  032 白公馆院内(夏,日,外)
    放风时刻,“政治犯”们正围着院坝缓缓踱步。
    许晓轩边走边对陈然、刘国、王朴、李文祥等轻声说着:“小萝卜头说的没错。逃走的那位同志叫韩子栋。在息烽的时候,我们有个狱中支部,罗世文是书记,老韩也参加了支部活动。当时支部的主要议题就是筹划越狱。罗世文牺牲以后,大家又推举我来领导支部活动。这件事,就是支部根据当时的情况帮他策划的。”
    王朴:“真能跑出去?”
    叠字幕:中共党员 王朴
    刘国感慨地:“这事听起来,真像是个传奇故事。”
    李文祥像是自言自语地:“这么说,出去,并不是没有可能。”
    许晓轩摇了摇头:“话说回来,老韩的情况终归是比较特殊的。特别是在他走了以后,特务们好像也吸取了教训,更加强了防备。现在,越狱的可能性如果不能说没有的话,至少也是微乎其微。不然,韦德福怎么会死呢?我入狱已经整整八年了,到现在,不是还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吗?”
    李文祥的神色又变得黯然起来。
    大家都没再说什么,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高墙之外。
    电网后面,绿油油的树梢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着身姿。
  
  033 白公馆外(夏,日,外)
    白公馆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旁白:“是的,正如叶挺将军在《囚歌》中所说的那样,在这个人间魔窟里,为人进出的门是始终紧锁着的。但同时,有另一个门却随时敞开着,叶挺把它称之为‘为狗爬出的洞’。从那个洞子里爬出,当然也能获得自由。而且,这样的机会徐远举倒是非常乐意毫不吝惜地为人提供。”
  
  034 徐远举办公室(夏,日,内)
    徐远举和刘航琛在交谈。
    叠字幕:重庆联合侦防处处长兼重庆绥靖公署二处处长 徐远举
    叠字幕:国民党政府经济部长 刘航琛
    旁白:“不久前,刘国险些被杀,使他的家人非常紧张。为了营救刘国,一家人尽了最大的努力,求了许多达官贵人,就连身居南京政府经济部长之位的刘航琛也移樽就教,登门拜访徐远举,力求保全刘国的性命。刘航琛还向徐远举示意,只要他同意,可以在川康银行和川盐银行随意透支用款,而且全部是无偿的信贷。”
    徐远举矜持地微微笑着……
  
  035 何北衡公馆(日,内)
    一席酒宴。
    徐远举坐在上首,身旁是刘国。
    叠字幕:川盐银行香港分行行长(刘国五哥) 刘国
    桌旁坐着的其他人都是徐远举的一帮干将,包括陆坚如、雷天元、漆玉麟、左志良、季缕、张界等。
    旁白:“刘国的五哥刘国专程从香港赶回重庆,在何北衡公馆宴请徐远举和二处的特务骨干,并向徐远举赠送了金表、金烟盒等贵重物品。”
    徐远举对刘国:“我这个人其实还是通情达理的。你知道,上个月,连南京都批了,一定要杀掉你弟弟,要不是我顶着压力把他从名单里勾掉,这回你们就见不成面了。”
    刘国敷衍地:“是,是……”
    徐远举:“说真的,像你们这样的人家,也闹什么共产党,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倒好,令弟成了个共产党的重犯,到处都沸沸扬扬的……”
    刘国:“还要请徐处长多多关照!”
    徐远举:“我这里好说……”
    旁白:“徐远举顺水推舟,满口答应,只要刘国肯声明脱离共产党,就可以将他释放。”
  
  036 白公馆刘国王朴囚室(夏,日,内)
    牢门打开。
    刘国抬头
    有看守喊:“刘国,出来!”
    刘国:“干什么?”
    看守:“二处徐处长有请。”
    刘国慢慢地站起身。
  
  037 徐远举办公室(夏,日,内)
    刘国与徐远举对坐着。徐远举似乎显得格外亲切,又是递上香烟,又是亲自倒水。
    徐远举:“……放人嘛,我是没问题。问题是你这个兄弟,他好像真的是走火入魔了,硬得很,怎么劝也不行。这回,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是要好好说说他。”
    刘国:“他年轻,不懂事。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徐处长多多包涵。”
    徐远举一笑:“你说他不懂事?这你又小看了他。他年纪虽然轻,共党那一套,他却是中毒很深啊……”
    刘国:“国他,还没到?”
    徐远举:“早到了,我让他先休息休息,然后,再跟你好好团聚。”
    刘国:“我能不能马上见到他?”
    徐远举点点头,高声地:“请刘国!”
    两个特务押着刘国进来。
    刘国看见刘国,惊异地:“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国:“刚到。刚到一会儿……”
    徐远举对特务:“都退下!”
    特务:“是!”
    两名特务走出房门。
    刘国轻蔑地扫了徐远举一眼:“今天一早把我押出来,我还以为要枪毙我呢!”
    刘国怕刘国的话开罪徐远举,忙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徐远举似乎毫无怒色,宽宏大量地一笑置之,彬彬有礼又给刘国敬上一支烟,接着将那金光闪闪的烟盒递到刘国面前。
    徐远举:“怎么样?你也来一支?”
    刘国未予理睬。
    徐远举收回烟盒,自己点上烟。
    刘国:“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徐远举接腔:“你哥哥,是特地从香港回来看你的。”
    刘国:“是啊,是啊,我这次是专门回来搭救你的。”
    刘国笑笑:“搭救我?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吧?”
    徐远举:“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过去我不是要你登报声明脱离共产党吗?现在你哥哥来了,我总要给他个面子嘛。算了,这个报也不要你登了,只要你能签个字,表示个脱离共产党的意思,我就释放你。怎么样?”
    刘国不语。
    徐远举:“当着你哥哥的面,我说到做到。”
    刘国对徐远举斩钉截铁地:“要我脱离共产党?你莫做这个梦!”
    刘国的眼中涌出泪来。
    徐远举:“刘国啊刘国!共产党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搞得你这样死心踏地!你总要为你自己想一想,为你的一生、你自己的幸福想一想呀。签个字,只不过是一个手续嘛。你签个字,我才好把你交给你哥哥嘛。我已经答应你哥哥了,既然放你,去香港,去美国,都随你的便。”
    刘国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刘国:“你不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抓共产党,广州、南京,天天都在杀人。你现在这样,一家人都急得很,大家的心,天天都是悬起的啊!”
    刘国故意掉转话题:“哥,你的生意,做得还好吧?”
    刘国:“好,好……”
    刘国:“五哥,你是个做生意的,不懂得我在政治上到底追求些什么。真的,我们别说这些好吗?你也该好好回去做你的生意了。今天,让我们见上一面,算是这位徐大人开恩,多谈点家里的事给我听听,好不好?”
    徐远举:“刘国,我劝你好好想想,不要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刘国:“徐远举,你不要枉费心机了。你要是真肯释放我,何必要我五哥来来呢?你是想用他来要我的组织!对不对?我明确告诉你,这你办不到,永远也办不到!”  徐远举:“你……”
    刘国不再理会徐远举,转向刘国:“五哥,你走吧,好好地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了。我不去香港,更不去美国。我有我的信念。我的意志和决心,是谁也动摇不了的!”
    刘国带着哭腔地:“国!……”
    刘国:“走吧五哥,不要挂念我,不要再管我,也不要再来了。方便的话,回去给我送一张全家的照片来,最好还能带点药品来,你知道,这里总免不了要受刑的。”
    徐远举脸上挂不住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刘先生,你要抓紧时间啊!”
    刘国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国:“五哥,回去告诉家里的人,我想他们。”
    刘国只是点头。
    刘国:“还有一件事,也拜托你了,以后给我寄东西,给紫霞也寄一份,多寄点。你再想想,我是个共产党,他们把我关起来,还算说得过去,把紫霞也关着不放,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可不是菩萨,没有菩萨的心肠!”
    徐远举开门,让特务进来。
    刘国与刘国握手:“五哥,你保重!”
    刘国呜咽着:“保重!你要保重啊……国!”
    徐远举:“送刘先生!”
    刘国轻蔑地:“送什么?应该说,把刘国押回牢房!”
    徐远举略显尴尬。
    刘国对特务喊:“走!”
  
  038 二处院内(夏,日,外)
    刘国被推上汽车……
  
  039 徐远举办公室(夏,日,内)
    徐远举从窗口默默地望着外面……
    旁白:“徐远举后来供认说:本来释放刘国,在我当时的反动职权上不算什么问题,只是由于我的反动思想作祟,反动政治成见太重……刘国是四川大资产阶级、大地主的子弟,对他也为共产党闹革命大惑不解。”
  
  040 成都少城某街(秋,日,外)
    从一座大宅院的门里,走出了西装革履的罗广斌。
    叠字幕:中共地下党员 罗广斌
    罗广斌沿街走着……
    旁白:“同样令徐远举大惑不解的,还有这位后来成为《红岩》小说作者的罗广斌。《挺进报》事件后,由于叛徒刘国定的出卖,罗广斌不得不撤离重庆,转移到成都他父亲家中避风。但敌人还是很快就查出了他的行踪。”
  
  041 徐远举办公室(秋,日,内)
    徐远举正同吕世琨、陆坚如等商议着。
    旁白:“这时,徐远举反倒踌躇起来,他不能不有所顾忌,因为罗广斌有个声名赫赫的亲哥哥——国民党第七编练司令部中将司令罗广文。”
    吕世琨连连摇着头:“这个事情,我看难办得很。罗广文哪里是好惹的?眼下,全川上下,哪里还有多少军队,只有他罗广文手里还握着十七万大军。他要火起来,连朱长官都要让他三分。前些天不是还在绥署闹过一场吗,说什么‘十七万饿老虎就要出来吃人’……”
    叠字幕:重庆联合侦防处副处长 吕世琨
    陆坚如:“也怪。你们知道共产党给罗广文起了个名叫什么?叫‘罗屠户’!这家伙在川东剿匪,那才真叫杀人如麻。没想到,连他这样的人,也有个当共产党的亲弟弟!”
    叠字幕:重庆联合侦防处副处长 陆坚如
    徐远举皱起眉头:“难是难,抓还是要抓,只不过要多费些周章。我想,他罗广文终归还是国军的司令嘛!他不是一向以‘效忠党国’自命吗?事关党国兴亡,谅他也不敢公开包庇证据确凿的共党分子。”
    吕世琨依然忧心忡忡地:“得罪他总不是件好事。毕竟是人家的亲弟弟,就算是不好公开发作,心里头怪罪我们,我们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徐远举:“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派人……不,我亲自到他府上去,把罗广斌的所有材料都摊给他看,然后当面向他请教,让他自己说,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置。”
    陆坚如点头:“也只好这样了。礼多人不怪,我们这是公事,礼到了,我想他也没什么可以怪罪我们的。”
    徐远举点了点头,像是下了决心。
  
  042 罗广文公馆(秋,日,内)
    罗广文和徐远举坐在沙发上交谈。
    徐远举将一堆材料从卷宗里抽出来,摊在罗广文面前的茶几上:“还请罗司令体谅。我们这是使命在身,不得已而为之。”
    罗广文翻了翻材料:“这些东西,不会有什么错吧?”
    叠字幕:国民党军第七编练司令部司令 罗广文
    徐远举:“不,不会。如果不是千真万确,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到你罗司令家里找麻烦?”
    罗广文点点头:“好啦,你们这是公事,我总不好让你们为难。我这个弟弟也是,都怪家父对他过于溺爱了些,从小就调皮得很,连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你们把他弄去,好生管教管教,对他也好。”
    徐远举暗自松了一口气,忙恭维道:“罗司令真不愧是党国的忠臣,忠肝义胆,大义灭亲,实在令人钦佩!”
    罗广文显然不喜欢听这种虚伪的恭维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些话就不用说了。舍弟现在就住在成都家里,你们要找他,最好快些去。如果让他听到什么风声开了溜,我也没办法。”
    徐远举:“是的是的,我们马上就办。”
    罗广文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地写了一些字,然后交给徐远举:“这是我成都家里的地址,拿去,就按这个地址去找。”
    徐远举“哎哎”应着,忙不迭地接过那张纸。
  
  043 成都少城某街(秋,日,外)
    那张纸在左志良的手中。
    叠字幕:重庆联合侦防处侦防科科长 左志良
    罗家门口,左志良看看手中的纸条,又看看门上的门牌,一挥手,带着一伙特务冲进门去……
    叠字幕:1948年9月15日
    旁白:“按照罗广文亲自提供的地址,左志良带人到成都,在罗广斌家中将他逮捕。由于情况不明,他们未能同时逮捕就住在罗家对门的一个更重要的人物——中共川康特委副书记马识途,反而惊动了马识途,使他得以及时转移。特务们称这次行动是‘抓了兵(斌),跑了马’。”
  
  044 渣滓洞(秋,日,外)
    那敲击汽车轮毂的“当当”声又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罗广斌走下一辆吉普车,在特务的押送下步入外院门。
  
  045 渣滓洞女牢(秋,日,内)
    难友们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看书,还有人在学英语。
    门外传来嘈杂声,有几个人闻风向门口跑了过去。
  
  046 渣滓洞内院(秋,日,外)
    罗广斌由一个看守押着,走入内院门。
  
  047 渣滓洞内院(秋,日,外)
    罗广斌正穿过放风坝。
    楼下的一排牢门口,有不少双眼睛在看着他。
    看守推了罗广斌一把,把他推上楼梯。
    黄茂才沿着走廊过来,一路说着:“回去,回去,别看了……”
    叠字幕:渣滓洞看守 黄茂才
    楼下一室门口,古承铄叫住黄茂才:“哎,这人是谁?”
    叠字幕:中共党员 古承铄
    黄茂才有些卖弄地:“这是谁你们都不知道?他就是罗广斌啊!”
    古承铄:“罗广斌?”
    黄茂才:“罗广斌不知道,罗广文你们总归听说过吧?罗广文就是他亲哥哥!”
    古承铄:“什么?罗广文的弟弟?”
    牢房里顿时有几个人问起来:
    “谁?谁是罗广文的弟弟?”
    “不对吧?罗屠户的弟弟,怎么会弄到这里来?”
    “是不是龟儿子们又要搞啥子鬼?”
    “难说……”
  
  048 渣滓洞女牢(秋日,内)
    一难友:“又抓进来一个人。”
    另一难友:“年纪好轻的小伙子。”
    江竹筠艰难地走到门口。
    江竹筠看见是罗广斌,吃惊地:“是他?……”
    叠字幕:中共党员 江竹筠
    黄玉清:“谁?……他是谁?”
    叠字幕:中共党员 黄玉清
    江竹筠沉思着,没有回答。
  
  049 渣滓洞楼上走廊(秋,日,外)
    看守在开楼上一室的门。
    罗广斌站在走廊上,东张西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050 渣滓洞楼上一室(秋,日,内)
    罗广斌走进来,笑着向同室难友们打招呼:“你们好!”
    没人回答。
    镜头摇过一张张脸,一张张脸上都透出冷淡。
    罗广斌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凝固了。
    陶敬之开始发问了:“叫什么名字?”
    叠字幕:中共党员 陶敬之
    罗广斌回答:“罗广斌。”
    陶敬之:“干什么的?”
    罗广斌:“教书的。”
    陶敬之:“教书的?那你为什么被关到这里来?”
    罗广斌看了看大家,带着几分警惕地:“我也不晓得他们为什么抓我。我也没犯啥子法?”
    陶敬之问道:“那我问你,罗广文是你什么人?”
    罗广斌:“是……是我哥哥。”
    陶敬之:“亲的?”
    罗广斌:“也算亲的吧,同父异母。”
    陶敬之一把拉开身旁一名难友的衣襟,难友身上顿时露出了一道粗大的伤疤。
    陶敬之:“你知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吗?”
    罗广斌意识到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
    陶敬之:“这就是你那个屠户哥哥干的好事!”
    罗广斌默然无语。
  
  051 渣滓洞女牢(秋,夜,内)
    江竹筠点点头,转向曾紫霞:“小曾,能给我找支笔来吗?我想写张条子。”
    曾紫霞:“你的手还不行,我来帮你写吧?”
    江竹筠:“不,还是我自己写好,他们那边有人认得我的笔迹。”
    曾紫霞拿来竹签笔,交给江竹筠。
    江竹筠执笔的手颤抖着,在一张草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052 渣滓洞楼上一室(秋,夜,内)
    夜深了,难友们都已躺下,牢房里静悄悄的。
    罗广斌翻了个身,朝难友们看看。这时,他发现,暗夜中始终有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罗广斌只得闭上自己的眼睛。
  
  053 渣滓洞女牢(秋,夜,内)
    曾紫霞看看江竹筠写好的那张纸条,见上面写着“我相信他”四个字,不由惊疑地:“怎么,那个公子哥真的是我们的同志?”
    江竹筠点了点头,笑道:“怎么,只许你那个姓刘的公子哥革命,别的公子哥就革不得命了?”
    曾紫霞也笑了。
  
  054 渣滓洞楼上一室(秋,日,内)
    从墙上的一个小洞里传过来一个小纸卷。
    陶敬之接过纸卷,将它展开。
    纸上只有四个字——“我相信他”。
    陶敬之看了看那张纸:“江姐写的,这是她的笔迹!”
    几个难友都将目光投向罗广斌。
    罗广斌正独自坐在牢门边,从风口朝外观望。
    陶敬之:“小罗!”
    罗广斌一怔,回头。
    映入他眼帘的,是难友们的一张张笑脸。
    罗广斌反倒愣住了……
  
    【第九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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