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芒： 　　自从骅骝在中央美院进修以后，几次提出，趁你兄弟二人在京、津就学的机会，让你妈去趟北京，观光一次京城的名胜古迹、首都的壮丽风光。本来在年初就有这个计划，惜因工作太忙，总是抽不出时间。可巧我这次参加民进中央先进经验交流会议，恰好又适秋高气爽的旅游季节，因而你俩久悬心头的希望，终于如愿以偿。缘因我在京期间忙于参加会议，未能与你们结伴畅游，不无遗憾。 　　这次赴会我有机会与全国民进中的先进工作者和教育界的知名人士，欢聚一堂，交流经验，很感荣幸。他们都是民主党派的精英，其中有政府官员，也有名流学者，他们都是那样谦恭有礼，无拘无束，几天来与他们无话不谈、畅所欲言的祥和气氛，实在使我激动不已。我在大会以“筚路蓝缕勤开拓，老骥伏枥志弥坚”为题做过一次典型发言，曾博得了广泛的好评。会后有几位人民大学的基层组织成员，专门到我的房间来座谈，其中一位好像与你在人民大学时有过一面之交，可惜我把此君姓甚名谁给忘记了。 　　回到太原后听说民进太原市委还将为我与另一位参加会议的农大教授举行一次庆功会，这可是我一生中的莫大殊荣。 　　当前我的处境是这一辈子的最佳时期。几年来作为民主党派成员被选入北城区政协而且担任了常委，又因信用社成效卓著连续三年被评为市级劳动模范。一系列荣誉面前更使我诚惶诚恐，因而直面一个课题，就是处在这个位置上，面临当今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市场经济条件下，我应该如何做人，如何做事? 　　要知道我是一家民间金融的独立法人的法定代表人。论地位抵不上一个七品芝麻官，论权力，却比人民银行的行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我手中掌握着亿元人民币资产，可以独当一面，一笔定"钱"坤。因而做事，做人的问题就在我的工作与生活中随时随地面临考验。现在我身在江湖，交游甚广，其中自不免旁门左道、三教九流。有些人深通厚黑之学，擅长拍马之术，稍不留神，就会陷入圈套之中。几年经验提醒我要把握好几个信念，那就是守住一个"法"字，拒绝一个"贿"字，不为色而动情，不为利而折腰。这几个阵角把好关，就会保持自己的晚节。 　　我经常告诫自己，不用说违法乱纪，即使因工作失误，把老百姓存在我这里的血汗钱受到损失，也会使自己身败名裂。最终玷污了的是各种荣誉称号，损害了的则是党派成员与政协常委的声誉。 　　几十年与你们书来信往，都强调为人处事的准则。如果我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借口，做下了违背良心的事，岂止无颜再见江东父老，怕见了你们也将羞于启齿，无言以对。 　　来日方长，你们自然也要融入社会，浪迹于名与利的圈子之中。如果不坚定一个做人的准则，就不可能从容对付，超尘脱俗。 　　人生在世，要说既不求名，也不谋利，那是在说谎。如果这个世界上的男女众生，全都像和尚尼姑那样跳出三界外，远离五行中，每天静坐禅堂诵经说法，这世界还有什么创新，还有什么竞争？这历史的潮流又何以滚滚向前？我又何必追星逐月，绞尽脑汁盘算什么经济效益。所以我认为名还是要求，但不是沽名钓誉；利还是要谋，但不是见利忘义。只要有一身正气，网住邪念，规规矩矩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就能树立一个正确的名利观。 　　现在我虽继续努力，为民间金融这桩事业奋发图强，但毕竟已经如深秋的树叶，趋向凋零。在我人寿几何的希望中，只有希望与你们用正确的名利观点，善良的做人准则，互为勉励。 　　 　　爸爸 　　1991年10月25日 　　 　　 　　元龙： 　　忙忙碌碌又已一年，今晚得闲走笔疾书，既祝迎春之喜，也算新年寄语。 　　几个月信息中断，我也觉得奇怪，记得去年10月间寄去一信，其中还附有一篇关于我们信用社的报道，不知是否收到。 　　出国的事因组团受阻，年前已有信告你，此不赘述。不过来年将重新申请，能否如愿尚难预测。能行当然最好，不行也无须烦恼。 　　你的来信总是说到病情，令人挂念不已，为什么身体虚弱到这般地步，切望保重。你我都是同龄人，但愿彼此都能长寿，多活几年，多增加一些阅历。世界风云、人间奇事，犹如一个万花筒，我总觉得越多看一看，越可使人聪明，不知是否同感。 　　来信提到台湾现状，诸如医疗弊端、教育现状、伦理道德、青年习俗、争权夺利等等，在内地也不乏其例。认真说，五六十年代，内地这些问题很少，可那当儿又是一番景象，即政治运动频繁，一直演变到你也知道的所谓“十年浩劫”，把十多年来发展起来的经济，元气丧尽。后来改革开放，才使国家复苏，老百姓生活大有改善，尤其沿海城市有些地方，怕不亚于所谓“四小龙”。但一改一放，各种陋习也悄然兴起，物欲横流、拜金至上，如来信提到的种种问题普遍存在，内地新闻界称这种现象为“沉渣泛起”。为什么泛起，原因很多，盘根错节，一言难尽，何年何月能清除沉渣，只能慢慢来，等着瞧。 　　台湾岛内的种种情况，借助于现代通讯设备，大致了解。就我们之间来说，都希望稳定、和平，两岸都是炎黄子孙，理应言归于好，共同进步，不仅造福人类，而且惠及将来。我们绝不愿兵荒马乱的历史重演。报载台湾海基会陈长文先生不也说曲径通幽吗？但愿如此。 　　前年我从杭州沿运河到上海，船过一个小镇，突然有名游客跪倒在地，掩面痛哭，我问他何以如此，他说当年作为一名“皇军士兵”曾驻防此地，作过坏事，旧地重游痛感前非，因而跪倒认罪。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了这种反省精神，何愁文明的世界不会光临。遗憾的是有这种精神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所以时至今日来信提到的种种弊端久盛不衰。走笔到此，顺便告你近来我复习日语，很有些进步，外出时经常与一些日本游客交谈，因此还结识了几位日本朋友。他们也与我有书信往来，那种友好、礼貌的语言、深为感动。所以日本鬼子，你还记得吗？咱们老家当年宪兵队的什么片通、圆山、石上保那种形象，也好像应该冰消瓦解，云散风流了。 　　我也是胡扯一顿，到此停笔。来信提到你胞妹事，为什么我无从记得。关于你计划今年清明节，返里扫墓甚为欣慰，但望事先通知行期，因为我难免外出，以免影响了相聚良机。 　　学谦住在榆次市直棣庄，门牌号不详，但这个庄上谁都认识他，可以收到。 　　李墅华下落还请留心打听为盼。 　　 　　谨此 　　祝 　　猴年如意 　　弟妹夫人安好 　　 　　张联树 　　1992年1月10日 　　 　　元龙： 　　1月10日寄出一信不知是否收到，按照尊意此信排在今年第二次，所以信封背面编为92-2。此后哪一号失落相互说明。 　　返里计划望如期成行，无须考虑适应与否。其实，早发台北当天下午可以抵京。八九十岁老翁，尚且从容自若，阁下刚逾华甲，何虑之有。 　　近几年内地对台湾来客，接待都很热情，其目的都在促进两岸关系进一步密切。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使亚洲地区相对稳定。中美由冷转热，中日更为亲近，由此促进了朝鲜半岛、东南亚等地缓和。适应这个潮流，海峡两岸说是民间交往，实际上是半官方的接触，说不定哪一天有个突破性的变化。到那时，我们内地人或许有机会光临宝岛，观光一番。 　　来信说将参加集体活动到深圳、海南，谨致祝贺。这两个地方都属于国家试点特区，其建设论速度、论规模，除北京外，都无法比拟。那里的生活方式，可与香港攀比，尤其是深圳，从原来的一个小渔村，十几年变成现代化的都市，浩浩荡荡从内地涌进这座窗口城市的人每一天都数以万计，因而使它的繁荣风貌一天天发生变化。与西方相比，内地现代化城市，未免姗姗来迟。但惟其迟，才愈发的迅猛。去看看吧，高楼大厦、度假村落，特别是荟萃全国微型名胜的“锦绣中华”，一定会使你流连忘返。祝早日成行，一饱眼福。近年来，我也曾三下岭南，但犹有余兴未尽之意。 　　请记住一过海关，电话就可畅通，问清太原区号直拨228628，时间最好在晚上8点以后，我在舍下静待佳音。 　　去年10月赴京开会，在万里长城与几位台湾游客聊天，他们都操日语，问起对内地的观感都觉得雄伟壮丽、美不胜收。虽都是些皓首老翁，但游兴甚浓，他们都觉得身临其境，才知道为什么说“江山如此多娇”。回来吧，你属于旧地重游，一定会别具一番心情。 　　学谦何以尚未通讯未知其详，春节过后，待我到榆次一明究竟，写信告你。你的外甥武保安，我也将在春节过后返汾走亲拜友时，顺便一访。我已六六大寿，但因主持这个小小的金融机构，方方面面，忙忙碌碌，一年365天，天天都一般，归得家来已感力尽神疲，又因右手颤抖，写字困难，灯下走笔越写越大，所以每封信总是烦职工打字寄出，这方面比起你来相去甚远。来信提到衣着打扮，我有同感，行将就木之人，有什么想不开的，能痛快来且痛快，得风流处且风流，吃好、喝好、穿好、戴好、玩好、工作好、学习好，也算乐享余年，老朋友，你意如何，望有回音。 　　 　　给 　　合府拜年 　　 　　张联树 　　1992年1月24日 　　 　　元龙： 　　你我协定一月一函，兹已进入5月，故尔执笔履约。 　　接上月来信只说到过海南，未详旅途观感，但不知五指山、大东海以及天涯海角，这些秀丽风光给你留下什么印象？更不知你是否到过深圳、广州，那怕轻描淡写，也应捎带几笔，以慰故知。 　　昨日榆次讨债，顺便去看学谦，岂知一月不见，此君竟已骨瘦如柴，卧病不起。据夫人云：所患癌症，发现不足一月，但已周身扩散。医生说最长过不了三个月，所以家人已在准备后事。虽然这是人生的必由之路，但见他痛苦非凡，不禁给人以凄凉之感。 　　学谦50年代到了榆次农村，多年来生活艰苦，好容易现在儿女成人，收入也丰，这才过上了安乐的生活。谁能料到无此福分，竟得了这不治之症，命运如此，能奈其何。 　　我主持信用社也已5年，这5年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所以近来也感到了疲劳，只不过如胡适先生所言：“当了过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所幸5年辛苦，总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所收获。所以神疲之余，聊感自慰。 　　下月6号，可能在杭州开会，到时也许再与你电话联系。专此。 　　 　　颂祝 　　夏安 　　并请代向夫人致意 　　张联树 　　1992年5月8日 　　 　　元龙： 　　来信收悉，所述海南见闻，并不奇怪。三陪女岂止海南，整个中国大地，尤其是大中城市，无处不有。政府虽明令禁止，但据我所知，这支队伍，只见壮大，不见缩小。 　　你问我国内黄色事业为什么如此兴旺，原因很简单，改革开放以来，经济领域的变化太大了，富起来的群体有了这种需求，三陪女自然应运而生。这好像就是经济发展所带来的所谓繁荣"娼"盛。难道台湾不是如此吗?你怎么也少见多怪起来。 　　倒退20年，人皆赤贫，富裕等同于罪恶，今日畸形状态绝对没有。改革开放以后，政府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自然不分男女。至于用什么手段富，就看每个人的本事了，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当然应该是靠勤劳、智慧富起来才对，但在新旧体制变革的同时，新的道德和法制观念出现了空档，以至于传统的“权力崇拜”和新兴的“拜金主义”泛滥成灾。于是有些人靠“权力”致富了，有些人靠父辈庇护致富了，也有些人靠投机倒把、走私贩毒致富了，还有些人靠巧取豪夺、坑蒙拐骗致富了。处于弱势中的一些女性，也要致富，其手段极其方便，那就是卖笑不卖身或笑身一齐卖。不论什么手段，目的都是为了钱。凡是不法致富者并不都认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因而人们的心态急剧地失去平衡，旧时代“笑贫不笑娼”的风气又抬起了头。重义轻利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优良传统在歪风邪念中受到了损害，人的道德观念急剧下滑，因而你的海南见闻就发生了。 　　你觉得三陪女道德沦丧，有损社会形象，为国为民都应取缔。这话都对，但“商女不知亡国恨”古已有之，不能怪她们，要怪只能怪社会上那支庞大的“炮兵团”，也包括你们台湾来的“第三纵队”。若无现代“商女”，富起来的人该到哪里去寻欢作乐呢? 　　你认为我的经济状况比你还要好，这倒不一定，各自的隐私无须辩白。引“出污泥而不染”的警句，对我现在所处的位置非常重要。我这里谢谢老朋友的提醒。人生在世，谁没有“七情六欲”，但对酒色财气，都掌握住一个“度”字，就可以随遇而安。我虽年近古稀，此身尚混迹于江湖，而且还活得来风风火火，因此如何做人，如何做事，特别是规范自己的道德行为，无时无地都在检点之中。我的原则如孔夫子所说，“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什么事都应对得住国家，对得住社会，对得住亲人，对得住朋友。 　　一个人确立一种品德很容易，坚持一种品德就很难，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如你所说污染了的社会风气中，要把美好的信念保持始终不渝，确实需要有道行才行。你我都已是人寿不知几何的穷途末路了，愿以好人结束此生，与你共勉。 　　 　　联树 　　1992年5月30日 　　 　　 　　茜茜： 　　6月2日带职工吴瑞亭飞离太原，绕道南京赴杭州，参加全国城市信用社通汇网络年会。 　　距会期还有3天，因而有机会畅游虎踞龙蟠的六朝古都、钟灵毓秀的金陵胜景。南京除了古代几个王朝作过京城之外，近代史上太平天国和中华民国都曾建都南京。解放以后，北京成为新中国首都，国家建设重点转移，因而盛极一时的政治与文化中心，由南转北，南京自不免失去了昔日的风华。 　　昨今两天参观了中山陵、灵谷寺、明孝陵、总统府、美龄宫、夫子庙、秦淮河等众多名胜，增添游兴，似解疲劳。中山陵在紫金山南麓，须登上360多级台阶，方可看到高大雄伟的国父陵墓，祭堂中有总理卧像，据说中山遗体就深埋于地下。出中山陵西行，山道回转，灵谷寺展现在眼前，寺中有20多米高用青砖砌成的大殿，其中无梁无柱，是拱形结构所支撑。四周墙壁密密麻麻刻着无数人的名字，经了解都是当年民国政府定都南京后，为对死难烈士悼念而刻。 　　明孝陵虽是一代君王朱元璋陵寝，但举目空空，无遗迹可寻，说明南京旅游资源开发，尚且不足。 　　保存完好的是国民党政府的总统府，但只有一半对外开放，这一半里也只有孙中山办公旧室，陈列非常简单；另一半全部归江苏省政协占用。比较华丽壮观的是宋美龄的旧居美龄宫，它建在郊区一片绿树成荫的环抱之中，宫内设备堂皇，陈设依旧，展示当年一代风流的生活起居，奢华风尘。解说员还向游客简介宋美龄生平与近来旅居美国的状况，并引用廖承志致蒋经国信中的两句话：“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希望她有生之年，能返故里，叶落归根。 　　遍游各处后，今日下午在著名的秦淮河畔的小吃摊点品尝地方风味的便餐，而后休息。明日将搭长途车到杭州，会议共开3天，会后将立即搭飞机绕道北京返回。杭州期间，应酬不少，而且我是旧地重游，所以不计划再执笔给你写信了。 　　 　　爸爸 　　1992年6月3日于南京 　　 　　 　　元龙： 　　为参加全国城市信用社工作年会，我于2号赶赴南京，在金陵古城游玩了两天，诸如明孝陵、总统府、秦淮河、夫子庙，都曾逐一领略，尽管是匆匆忙忙，走马观花。 　　4号赶抵杭州，在那儿除开会以外，也参加了几次集体活动，西子湖、灵隐寺是必游之地。最令人神往的要算黄龙洞的仿古园，那里一应设施，古色古香，服务人员也都仿古装扮，入园如入仙境，使人飘飘欲仙。华灯初上时游人如织，弹、唱、歌、舞分布园中，到处是歌喉一曲令人消魂，传诵了多年的“西湖歌舞几时休”延迄于今，歌舞不停，怪不得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比起咱们黄土高原的故乡来，就是不同。老朋友，回来吧，回来时绕道南方，饱一饱眼福，也算晚年一乐。 　　在杭州与你通话，本想多谈几句，不巧当时正好当地省、市银行领导登门问候，所以慌忙中止。 　　会议结束后，11号搭机到北京停留一天，返回太原。回来几天，收到你的来信，捧读之后，感到内容很多，顺序答复如下： 　　一、你的身体理应自行保重，过去的已成过去，无须后悔。在下至今健康状况和你是相反的结果。你还记得吗？你我同宿旅馆，阁下暗自芬芳，本人独善其身，应该说没有一点这方面的道行是不行的。对不对，如今老了，体会更深。 　　二、台湾电视，我在福建的石狮市也看过，现在的节目加播内地风情，更会引发游子思情。百闻不如一见，回来走走，印象会更深刻。 　　三、武佩文是下世了，不知你是听谁告诉的。王友莲几十年在中阳县银行工作，现已退休，定居汾阳。马爱莲几十年前在唐山，后来下落不明。王翠兰60年代改嫁白德富，不久又分手回了汾阳。白是个麻子脸，当年与赵承基在榆次电灯公司同事。此君，几天前还见过，我还托他打听赵承基的详细地址。 　　四、关于桂花仔，待我打听其下落。其实回来见见，叙叙旧也是人之常情，如能给予帮助更是一种人道行为。 　　五、我的电话号码是太原区号0351，家中电话228628。 　　六、那个条幅你看错了几个字，题为：怀友人张建安七律一首。内容如下： 　　“四十年前敌伪朝，共君早结忘年交，青春时代誉英俊，白首于今更爽豪。侍奉慈亲称孝道，友于兄弟性行高，当年知己凋零尽，君是吾侪一凤毛。” 　　此为当年《阵中日报》编辑宋晦白所赠，此翁已八十有三，仍然健在，而且你也见过。你想想当年他有一首藏头诗赠你，开头四句是：“徐步并肩入洞房，云行雨施梦高唐，川流东海福无极，张望南山寿等量。” 　　琢磨一下，你一定会想起来。 　　七、你忽然想起的那位，叫王桂卿。此君一直从事于文艺界，后来也经历了不少坎坷，现已退休，住在北京。前几天我还在她府上叙旧，其间也还提到了你。 　　八、说起学谦，我也感到凄凉。他卧床仅38天，已于6月1日病故，我于21日去榆次才知道。他有六位子女，都还孝道，我进门后，一个个泣不成声。尤其那位遗孀更是悲痛万分。 　　我们自幼相处，又是亲戚关系，所以睹其情景，也觉伤心。 　　九、关于内地对台胞的礼遇，不一定如台湾报纸所说。报纸是政治的工具，对一些事情的渲染，也不为怪。至于在内地上当受骗的事很有可能，旅行中的安全也应注意，因为近年来治安情况很不好，这倒不光是内地，台湾不也是案情累累吗？ 　　十、你回来时最好由广州或深圳直飞太原，如果想去北京看看最好，现在的北京变化太大，名胜古迹最多。回内地一趟，不走走太遗憾。我的三儿子叫张骅骝，在北京中央美术学院技法班进修（地址是东城区王府井大街校尉胡同），他可以帮助你的一切活动。但是应该给你说明，他是个穷小子，过的是十年寒窗生活，所以还须你掏腰包，而北京的花费贵得惊人，飞机场在顺义县，往来一趟出租车须200元人民币，台湾饭店住一晚上约400元左右，我儿子一个月工资才120元，他还是山西大学美术系的讲师，说起来够可怜的。一到太原你就放心了，吃、住、行我给你包了。但有一点必须注意，归期还必须与我约好，因为在下外事活动还是很多的，万一你回来，我不在可就大失所望了。预计今年秋我仍有去东南亚一行的希望，但行期未定，就像去年那样吹了也未可知。另外9月份在广西的柳州有个会议也将出席。总之必须多来信联系，以免脱节。 　　十一、你外甥对你出走台湾的看法是对的，因为有些理是不容分辩的，这些等将来促膝交谈，你就明白了。至于他本人只不过一名小公务员而已，无须怀疑他有什么名堂。 　　十二、你我都是幼年失学，家境贫寒，给吴所长当差那当儿的苦难只有你我知晓，现在的光景真是意想不到，无怪你外甥说混得不错。 　　十三、家兄去世已几十年了，我的兄弟联第从事商业工作，现已退休在汾阳。承你的问候，谨代致谢。 　　该答复的都写完了，就此停笔。 　　 　　祝 　　合家安康 　　张联树 　　1992年6月28日 　　 　　元龙： 　　7月26日早晨，接到电话，乡音未改，备感亲切。然而电话言犹未尽，所以还是履行一月一函的诺言。 　　来电话的头一天，我刚从西安回来，此行目的是联系业务。那儿的气温太高，骄阳似火，盛暑逼人，因此公事甫毕旋即匆匆返回。 　　赵承基终于找到了，他在上个月由白德富引路，来舍下坐了一会儿。几十年不见，此公尚健。关于你的情况，我都作了介绍，并把住址告诉他，屈指算来可能与你联系上了。他的一切自会详细说与你知，因此无须我来转达。 　　不知你是否能看到内地《人民日报》的海外版，据说此报也在台湾发行。如能看到你就会知道两岸往来日益频繁，尤其沿海一带，台湾投资、办厂经商之风，方兴未艾。因此，不要产生顾虑，连阎锡山的后代子孙也多回里寻根，你不过是一介平民，何虑之有。至于归期，我觉10月份最为适宜。北国的金秋季节，凉爽宜人，或探亲、或旅行都是最佳时期，希做准备，并随时来信相互通气。我于本月17日，还将赴中蒙边境的二连浩特一行，预计月底才能回来。 　　关于出国的事也办了申请护照的手续。旅行路线为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香港，日期据说在9月25日左右。但突生变故也未可知。然而，总是怕与你的归期冲突，所以一定要事先约好。认真说，你我都已接近古稀，所谓“来日不如去日长”，说透了都已到了有今天没明天之年，如果失去这回见面的机会，恐怕会成为终身憾事， 　　昨日走访王锡祚，他已七十有二，身体还好，也算退而不休，在一家工厂当会计。他说懒于执笔，嘱我写信代申致意。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在杭州与你通话时，尊夫人说你还未下班，难道你也是退而不休，继续做事吗？身体虚弱，何苦还要工作。但不知是义务活动呢，还是另有新就。请复信时顺便一提。 　　并祝 　　合家欢乐 　　张联树 　　1992年8月14日 　　 　　茜茜： 　　社会兼职多也有好处，即广交朋友，当了二年政协委员，深有所感。因有此职，才引出了这次前往内蒙古参加全国14县、区政协联谊会的草原之行。此行见闻，别具情趣，不可不书，不能不告。 　　我们一行4人带车而行，16日住在大同，17日出雁门，过丰镇，上午9时抵集宁。集宁是内蒙古乌兰察布盟所在地。盟相当于地区一级政府。再往北行，中午到达白音察干，即察哈尔右翼后旗的所在地，旗相当于县一级政府。 　　住进旗政府招待所后，热情的主人给我们讲解了当地的沿革史。原来此地在秦朝时代属雁门郡，汉时匈奴所辖，南北朝时代沦为鲜卑族占领，隋唐五代划分为突厥、契丹，到了辽金划归丰镇、大同，元朝属集宁，明代归山西，民国以后为察哈尔与绥远两省分管，1954年察右后旗建制，政府设在牧儿木台，70年代才迁到白音察干。这里地广人稀，辖下两镇、三苏木、十九乡，蒙族住地称苏木，汉人住地称乡，全旗人口21万，占地面积就达3910平方公里，以牧为主，以农为辅，蒙古族占人口10，其中不少人也逐步汉化，所以生活习惯与汉人无多大差别。汉语都是晋北方言，汉人多懂蒙文，蒙人也讲汉语，因此白音察干的人情风俗，蒙汉两族兼而有之。 　　会期3天，除开会座谈外，还参观了一些工厂、商店、牧民家庭。21日曾行车150公里到灰腾锡勒大草原旅行，观赏了一番“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风情与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习惯。在蒙古包做客一天，复返白音察干。 　　几天来都按蒙古族风俗，轮番饮宴。每当交杯换盏时，总有蒙族青年男女，载歌载舞，沿桌敬酒。酒杯是一小银碗，每碗至少二两烈性酒，如不一饮而尽，就在你面前引吭高歌，唱个不停。一碗酒入肚，火辣辣直下丹田，顿觉五脏翻腾，连我这个酒徒，也觉得不敢领教。主食多系奶制品、手抓肉，大多以羊为主。初尝异味，吃得来痛快淋漓，通神疏泰。 　　会议闭幕式定在化德县举行。化德县是汉族人为主的地区，所以称县而不称旗，距白音察干16公里，过去山西人走口外，就是以此县为根据地，再向外蒙延伸，一直到恰克图、库伦，以至莫斯科。主要出口盐茶，进口皮毛，所以三晋后人在化德定居的很是不少。 　　我们与会人员分乘20多辆小车，由警车开道，浩浩荡荡驶向化德。车至县旗交界处，草地上铺着大红地毯，白音察干四大班子领导排列成行，为我们举行唱歌、敬酒、献哈达、赠挂刀等形式的送行仪式。据说这是蒙古民族对客人最隆重的礼遇。暮年到此，享此殊荣，快莫能忘。 　　化德一天，闭幕式后，参观了数家企业。歌舞依旧、酒宴照常。今天正式散会，我们一行因欲去二连考察，所以复返白音察干，因为此地位于火车沿线。 　　 　　 　　爸爸 　　1992年8月23日 　　于内蒙古白音察干 　　 　　 　　茜茜： 　　24日中午搭火车北行6小时到达中蒙边界的二连浩特市，下榻于市政协利用办公室创收改装的招待所。 　　二连浩特是蒙语的译音。二连原音“额仁”，意为沙漠幻境，即现代人所说的“海市蜃楼”；浩特意为“城市”。二连浩特是通往蒙古、俄罗斯与东欧各国的捷径，欧洲市场进入中国的商品，经此线路入境比从满洲里进口，要少走1100公里行程，所以在中蒙关系改善后，国家将二连定为开放口岸，二连面貌，顿为改观，游客甚众，旅店暴满，也引起了各行各业的兴旺繁荣。二连虽市级建制，但市区面积仅39平方公里，全市人口不足1万，是中国惟一的“袖珍”城市。这里的父母官，管下臣民，尚不足江南一个村长。更艰难的是全市除沙子不缺，可以说一应俱无，就连食用水也须从56公里以外的齐哈日格图用管道引来。市内建设尚属起步阶段。气候长年干旱多风，平均无霜日，一年中只有121天。定为开放城市后，为吸引投资，市政当局出台了许多优惠政策，今日曾在市政府聆听了市长助理解说关于引资的宽松条件，然而这个地理环境实在令人生畏。 　　在市区民间市场参观，可见众多的蒙古与东欧商人在这里摆摊设点高声叫卖，互相语言不通，大多以手示意，一片手语市场，点头成交摇头作罢。众多商品中毛织品、地毯最为引人。 　　下午承此间政协派车到5公里之外的边境国门参观。走上口岸高台，用望远镜北指，蒙古的札门乌德市清晰可见。中蒙两市相距只有9公里，火车出境改宽轨，所以国际列车必须在二连车站改动车轮方可行驶。小城一日，今日结束，虽不远千里而来，但增加阅历，也觉值得。 　　 　　 　　爸爸 1992年8月25日于二连浩特 　　 　　 　　茜茜： 　　2月17日早6点，驱车4小时从白音察干到达内蒙古自治区的首府呼和浩特。 　　这里在清朝时称归化，其意为把蒙古族归化到清朝政府的统治之下。辛亥革命后，民国政府为了尊重少数民族，两易其名，初为归绥，后为绥远，解放以后才照蒙文习俗定为今日的呼和浩特。 　　进入市区先到昭君墓游览，令人遗憾的是除一大土冢外，别无遗迹可寻，若无董必武关于历代文人对昭君和番结亲持否定态度的批评名句“昭君和亲识见高，舞文弄墨总徒劳”刻在一个汉白玉美女塑像的底座，会使人对此陵墓，不知是何许人的安息之所。市内还有座大昭寺，始建于明洪武年间，清兵入关后屡经整修，始成今日规模。寺内主持告诉我，康乾盛世时，这里一度定为西藏达赖喇嘛进京途中的行宫，足证开明皇帝都懂得与少数民族的亲睦关系，用现代的话说叫做统战政策。大雄宝殿，灯烛辉煌，烟火不断，晨钟暮鼓，木鱼声声，是塞外善男信女的精神寄托所在。 　　游罢大昭寺，寻觅旅店休息。下午在市工商银行拜访几年前在四川乐山学习时相识好友任培业，此君原籍山西，既是同乡，又属同行，几年不见分外热情。晚间在其家共同进餐，畅谈别后。 　　准备明天改道和林县进入山西的右玉，然后奔朔州、下原平，经忻州返太原。本不计划再写信，又觉得作为呼市之行的留念，简述几句，未为不可。 　　 　　爸爸 　　1992年8月28日于呼和浩特

原文2003/2 发表于北岳文艺出版社  浏览：1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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