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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红岩__陈然纪念馆
烈火红岩
2704号馆文选__国防部保密局内幕 沈醉 / 黄茂才、杨钦典的资料

国防部保密局内幕(五)

沈醉

  在一九四九年初任交通警察总局长的周伟龙,个人野心一向很大,他用尽一切方法,特别是通过和毛人凤老婆向影心的勾结而抢到这个职务后,不愿再听毛人凤的指挥而独树一帜。他最反对把交警总队投入前线作战,而希望多保留一点实力。那时唐生明在湖南暗中策反国民党武装部队,和周取得联系之后,周便设法把交警总队慢慢抽调到湖南去集结,先后调去了王春辉等六个总队。当他还想抽调派驻在奉化担任蒋介石的警卫部队时,被毛人凤发觉,立刻向蒋介石报告,将周伟龙在上海国际饭店内逮捕。在搜查出的信件中,发现他与唐生明有往来。毛人凤原来准备马上逮捕唐生明,后来因为湖南正在酝酿和平运动,便改派特务孙坤、焦玉印等前去长沙暗杀唐。特务们曾在唐的寓所附近向他放过一枪而未击中。等到程潜率部在长沙起义后,原来在湖南工作的张严佛、刘人奎、刘人爵等都参加了起义。毛人凤怕其他特务效尤,便令焦玉印等把参加湖南起义后临时担任长沙警察局局长的刘人爵暗杀于长沙浏阳门正街二十二号家中。凶手逃出后,改派到云南工作,他们曾向我谈到过这一经过。
  
  在解放战争期间,为了镇压各地民主爱国运动,保密局特别举办了两次司法人员训练班。这个训练班之所以设立,主要是研究国民党的宪法颁布以后,保密局怎样表面上不违背宪法,又能随心所欲地贯彻军统的意图,逮捕革命人士,阻止人民的活动。因此这个班成立后,司法人员莫不背地里叫它“违法训练班”。到一九四八年初,蒋介石颁布了“特种刑事法庭组织办法”,一脚把宪法规定的保障人身自由等假东西踢得干干净净,这时候特务们额手称庆,才再不研究耍“宪法”幌子的手段,而依旧毫不掩饰的按照原来的一套进行逮捕、搜查、审讯等危害人民的勾当了。
  
  保密局在解放战争期间,除了直接干出许许多多破坏中共组织、屠杀中共党员、镇压民主爱国运动、大批逮捕囚禁革命人士以及在各大城市进行大破坏大屠杀等罪恶活动外,对解放地区的情报工作一直无法开展。毛人风为此经常遭到蒋介石的责备,他每次被训过一顿后,便照例对外勤各单位也来一次指示和训令,要求各单位务必切实设法加强这方面的工作。
  
  我记得当时毛人风认为这项工作做得比较出色的,是天主教神父雷震远领导的华北工作督导团。他们利用天主教的关系,指使在解放地区或接近解放区的教徒从事这方面的活动,搜集到不少东西,往往比许多接近解放地区的省站所得到的情报还要多几倍。
  
  在胡宗南攻占延安后,保密局为获取情报,立刻在延安成立了小组,派崔毓斌担任延安的稽查处处长。蒋介石这时急于要知道毛主席、中共中央与八路军总部的所在地。他指示毛人风,要不惜花费最大的人力和物力,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设法把中共领导人的下落弄清楚。那几天蒋介石天天问毛人凤有什么情报没有。可是稽查处除了在延安附近抓到几个没有法子走动的老病残废外,再也没有找到一点旁的线索。毛人风也急得不得了,认为这是活捉中共领导人的大好机会,他一再严厉地要求陕西省站务必加强延安组的工作,无论如何要满足蒋介石的这一要求。这时胡宗南也打电报给毛人凤,要他特别加强这方面的活动。毛人凤被弄得寝食不安,天天在会餐时谈这个问题,不断地用特急电报指示陕西站。他非常生气地说:“我们的工作没有法子配合军事上的胜利,辜负领袖对我们的期望。这种千载一时的好
  机会都放过了,实在太说不过去。”直到一九四九年十月间,毛人凤在和我谈到这项工作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和中共作地下斗争中保密局是失败了。
  
  毛人凤从保密局成立开始,便想走戴笠的老路,希望得到美帝的直接支持,与美帝特务们再来一次合流。戴笠死后不久,原中美所副主任美特头子梅乐斯特地从美国到南京吊唁他这位朋友时,毛人凤便有过这种表示。梅乐斯当时曾答应在对付共产党问题上再尽一点力气。后来美帝为表彰协助中美所工作的军统大特务,特别发给郑介民、唐纵、毛人凤、潘其武、李崇诗、陶一珊等六人每人自由勋章一枚,郑介民和毛人凤都在欢宴美帝授勋的专使宴会上,再次表达了他们希望美帝支持的愿望。但是中美特务合作事,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迟迟未曾实现。直到大陆全部解放,保密局逃往台湾,美帝特务才姗姗而来,成立了一个中美办公室,由曾任中美所总翻译的刘镇芳担任主任。美帝方面派了过去在中美所工作过的二十多名美特来到台湾。
  
  一九四八年秋天,蒋介石特准保密局增加二千八百八十人的编制和预算。这两千多人,大部分配备在新成立的技术总队里,由杜长城任总队长,专门从事各大城市临解放时的破坏活动。技术总队成立前,在苏州办过一个爆破人员训练班,专门训练了三个多月。这个总队除了参加为阻止解放军渡江而在江里布置水雷和在江岸布置地雷等活动外,还参加了南京、上海撤退前的大破坏。在重庆撤逃之前,保密局在重庆成立了一个“破坏指挥部”,也叫“破厂办事处”,下设参谋、技术、运输三个组,专门破坏重庆的兵工厂、发电厂、仓库等。抗战期间,国民党先后在重庆及附近各县建立过十来个兵工厂,蒋介石怕这些工厂落入解放军手中,便决定叫毛人风派人进行彻底破坏。这个指挥部由兵工署稽查处长廖宗泽及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等负责主持,由杜长城率领技术总队特务们担任技术方面的工作,于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先后将大渡口钢铁厂与长寿龙溪河水力发电厂及南岸鹅公岩等兵工厂的重要设备-一予以破坏,当时有不少工人在护厂工作中壮烈牺牲。当解放军越过贵州而直向重庆挺进时,毛人凤还叫杜长城派人去破坏大桥。当装满炸药的两部卡车和大批特务赶到时,大桥已为解放军先头部队所占领,击毙了两个特务,其余的特务们弃车狼狈逃回。最后他们决定破坏重庆大溪沟发电厂,但全厂工人一致起而保护,进行了顽强的斗争,特务无法把炸药运进厂去,重庆发电厂才得以完整地保留下来。广州解放前,毛人风又派这个总队的人员去广州把珠江大桥炸毁。他们还在香港把即将开往解放后的上海的轮船泽生号炸沉。陈诚看到这个总队在破坏方面很能起些作用,便叫毛人风把它全部划归他指挥,改为东南长官公署技术总队,并特别准许这个总队的特务二千多人全部去台湾。
  
  一九四八年冬天,保密局还准备成立一个和技术总队一样庞大的行动总队,以加强对后方各大中城市风起云涌的民主爱国运动的镇压,专任逮捕与屠杀爱国人士的工作。蒋介石批准了毛人风这一计划,同意再增加二千人的编制和预算。毛人凤便于十一月初调我到南京接替叶翔之,在准备布置暗杀李宗仁的同时,还要我筹备成立这个总队。我从人事处提供的几百人当中,挑选出不到五十人,因大多数不适宜于担任或不愿担任这项工作。
  
  当时一些大特务因为对战事发展的前途感到悲观失望,不少人发生动摇。早在一九四八年春天,便发生了情报处处长何芝园请长假去台湾想改行当商人的事。毛人风虽大骂何芝园为“胆小鬼”,也没有法子把他留下来。接着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长张师也请求辞职去台湾,想去办农场。消息传开以后,有钱的大特务打算自己事情的就更多了。他们想早点离开大陆,纵然不能去海外当寓公,也希望先到台湾去。
  
  毛人风感到最吃惊的,是上海救济总署汽车总管理处处长余乐醒(又名余增生),竟和中共地下党发生了联系,在他住的愚园路家里竟掩护了地下党一部无线电台。毛人凤非常害怕军统特务弃暗投明,决心要捕杀余乐醒,以收杀一儆百之效。当他命令上海稽查处的特务去逮捕余的时候,该处科股长一级的特务大都是余的学生,便暗中打电话通知他逃走了。毛人风大发脾气,把稽查处长黄加持痛骂了一顿。
  
  上述情况的不断发生,对一些中下级的特务也有很大影响。所以,有些我认为很适宜干行动工作的人,这时也都在推三推四不肯再担任这项工作。后来人事处告诉我,上海和苏州还有一批没有工作的人,叫我去挑选一下。我到上海找他们谈话,又大多希望去西南等后方地区工作。我看到这情形,苏州也不想去了,便回南京,专门布置暗杀李宗仁的事,成立行动总队的事便被搁了下来。
  
  但是在南京准备撤走之前,毛人凤还布置过一次大逮捕。当时他得到蒋介石的指示,南京临解放还不走的军政大员,一定是想在解放后投向共产党,除了先劝他们早点离开外,到时不走的便一律逮捕起来。当时南京卫戍总部稽查处和首都警察厅刑警总队都奉到这一命令。可是等到保密局逃离南京而分别在上海、福州成立办事处,并准备向台湾迁移时,南京方面留下的大特务都纷纷作自己逃跑的准备了。他们一则怕解放时逃不掉,一则怕李宗仁上台后桂系特务要逮捕他们。所以等到蒋介石宣布退休后,大特务们便抢着向上海逃跑,毛人凤想制止也制止不住,他的搜捕计划,也没有实现。
  
  我从南京带着搞行动工作的特务和一大批武器到上海后,问毛人风这批武器怎么处理?他告诉我,除了我愿带去昆明的一部分外,其余的要我设法储存在上海,准备在上海解放后拿出来使用。我根据他的指示,买了大小棺材各一口,运到南市保密局在上海的一个临时看守所内,叫人把大棺材后面的木板取出,改装成比较容易开启的小门,把十挺汤姆生机枪装进去,每挺机枪配足两梭子子弹,装好后用大钉将棺盖钉好,雇一辆卡车将这口大棺材装上,送往停灵枢的四明公所内,付了两年的费用,然后拿出一块写有“汤吉祥老大人灵位”字样的木牌钉在棺材前面,意为汤姆生机关枪。这种专门停放死人棺木的地方,白天很少有人去,夜晚更没有什么人去,所以取存武器是比较理想的。在小棺材里面,我装了二十支毛瑟和勃郎宁手枪,于第二天另雇一辆小车,送往虹桥飞机场附近一个乱坟山埋好,立一块石碑,上镌“小女毛玲之墓”,意即毛瑟、勃郎宁。一切安置妥当后,把附近的地形、方位、道路等拍成照片。剩下的十支驳壳枪则装在一个大木箱内,辗转托人用“德记”五金店名义存寄在十六铺一个仓库内。当时我把这些储藏的地方告诉了毛人风,并把照片、收据等交给了他。解放后,我向有关方面交代出上述情况后,不久他们告诉我,只有存放在仓库中的那些枪弹取出来了,停放大棺材的地方已改成工厂厂房,没有人认领的棺材都埋掉了;埋小棺材的坟地已改成菜园,找不到“毛玲之墓”了。
  
  上海解放前,毛人凤还让特务进行一次大屠杀、大破坏、大抢劫。上海警察局长毛森执行毛人风的屠杀政策,先后杀害的革命人士,我现在还能记得姓名的计有:解放军京沪特派员刘钧成,参谋黄培中,联络员陈玉山,情报组组长张伟,谍报员杨剑民,另外还有第九分区参谋场新民等五人。毛森杀害的爱国民主人士有:民革南京分会主任委员孟士衡,宣传委员吴士文;此外,一个原来是国民党的宪兵,担任了民革交通联络员的肖俭魁也一起被杀害了。还有一些其他民主党派的人士,如陈惕卢、张达生、方志农、朱大同、王文宗等几十人。中共地下党员被捕杀的有近百人。一些贩卖银元的,也以破坏市场,为共产党执行地下活动等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十多个。后来在未公园等处公开杀害的,已见当时报纸的,就不-一列举了。总之,上海解放前夕被特务杀害的人很多,无从估计。
  
  对于破坏上海公用建设的工作,则因汤恩伯还准备在上海与解放军进行巷战,没有进行。解放后才派飞机去轰炸杨树浦等发电厂。
  
  最使毛人风不满意并感到遗憾的,是他抢劫勒索的计划没有实现。一九四九年十月间,他在昆明和我以及徐远举等谈到这件事的时候,还在大骂上海稽查处长黄加持太不中用,没有听他的命令。原来在上海被包围时,他就要警备司令部稽查处作好抢劫的准备。他认为东西不抢走,反正会落到共产党手中。在他的计划中,至少可抢到几万两黄金和大量美钞,足够保密局一两年的经费。由于黄加持的准备工作事先做得不周密,不但有钱的资本家都躲起来找不到,他们的钱放在什么地方也弄不清楚。结果除了特务们各显神通自己趁机抢了一些外,有计划的大规模抢劫却没有能实现。
  
  南京、上海解放前后,保密局秉承蒋介石的命令,对革命人士和无辜人民的杀戮,发展到了更加骇人听闻的程度。这时蒋介石对毛人风的指示是:“过去由于我们杀人太少,对一些反对我们的人没有杀掉,所以使得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怕我们。今后只有多杀掉一些,才可以挽回这种不利于我们的局面。”毛人风忠实地执行蒋介石的这一指示,向保密局的大特务们再三说明这种办法是最英明的,要求特务们都要重视,所以越到后来便越杀得多越杀得残酷。
  
  我于一九四八年冬在南京时,正赶上蒋介石叫毛人凤派人去北平暗杀奔走和平的何思源。毛人凤找了主持这项业务的第二处处长叶翔之,还有特种技术研究组主任刘绍复和我,四人前后研究过两次。原来准备等何出门时,在他住宅附近用手枪暗杀他,但是考虑到那样做,凶手逃走不容易,以后才决定用定时炸弹放在他住宅内,炸弹爆炸后凶手可以从容逃走。毛人风为了慎重起见,特别叫叶翔之亲自率领四名特务乘飞机赶往北平,事先并通知当时还留在北平的特务协助进行这一工作。后来没有炸死何思源先生而误毙其女儿后,蒋介石非常生气,指责了毛人凤一顿。毛人风便埋怨叶翔之没有照他的意思在路上狙击,因考虑凶手的安全而误了大事。毛人凤说,牺牲个把人换一个何思源总是值得的。
  
  一九四九年,张治中、邵力子、刘斐、屈武等到北平不愿再回去时,蒋介石更是恨到了极点,叫毛人风一定要设法杀掉一两个。可是在这时候,毛人凤也感到无能为力了,但是他又不便拒绝接受蒋的命令。直到一九四九年九月间,他去昆明时还和我研究怎样有把握地去进行这一工作。当时还有两个在保密局专干暗杀工作的人,由我从南京带去昆明。毛人凤还问过他们,在北平有什么社会关系。他们也认为去北平无把握,才没有叫他们去。毛人凤在谈到这个问题时还一再说:“老头子对于没有杀掉这几个人很不高兴,每次问到我时,我总是说还在准备,现在越看越没有办法了。”说到这里时,他叹口气说:“现在我们的工作也越来越不行了!”尽管如此,这年秋天,蒋介石还是命令毛人凤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蒋介石首先叫毛人凤在重庆杀掉囚禁多年的杨虎城将军,全家一个不留。十月间他又叫毛人风把在西南地区捕到的共产党员三十二名,杀在重庆中美所东面原来军统局岚垭电讯总台附近。在重庆临解放前,他叫保密局把囚禁在中美所内白公馆和渣滓洞两个看守所以及重庆卫戍总部保防处小梁子新世界饭店看守所的三批人士一起杀掉,总共约有三百多人,是为“-一二七”(十一月二十七日)重庆大屠杀案。
  
  在执行这次大屠杀之前,蒋介石指示毛人凤:抓到的中共党员、民主人士和嫌疑犯都要杀掉,连原来保释出去的共产党员都要一样杀掉。当时重庆市长兼卫戍总司令杨森的侄女共产党员杨汉秀,本来已由杨森保出去,也由警察局刑警处长张明选,亲自带领特务将她杀死在歌乐山一个碉堡内。囚禁在白公馆内的三十多人,系由军统局息烽监狱移送去的,大都关了七八年或十来年。如张学良将军旧部副军长黄显声,便关了十多年;还有四个中学生,是抗战期间误人中美所范围,被指为中共嫌疑犯,关了十多年,也全部被杀掉。不仅如此,毛人凤叫保密局法官徐钟奇清理白公馆人犯时,连临时囚禁在里面的军统老特务、警察局刑警处督导长陈为城(因违犯军统纪律,平日关几个月就可无事),这次也一样签请枪决,蒋介石照样予以批准。
  
  大屠杀是从十一月二十五日开始的,先杀白公馆的人犯。为了避免引起附近渣滓洞看守所内人犯的惊慌,决定使用刀和手枪。当天上午第一个把黄显声将军叫出来,骗在离白公馆半里路左右的步云桥附近的山坳中,趁黄在走着的时候,由凶手从后脑射入一弹毙命。其余的人也是一个个骗出来,到步云桥附近山沟内用刀砍死。女共产党员黎剑霜在狱中生有一个小孩,当时还不满周岁。她被骗出时,进入刑场看到那么多尸体躺在血泊中呻吟,自知难免,便请求保留孩子,结果被凶手将孩子夺去摔在地上。黎扑向凶手拼命,被旁边另一凶手拦腰一刀,砍倒在地,但她还挣扎着爬到小孩身边抚摸摔得半死的孩子。当天,三十多人被这样一个个骗出去杀掉后,看守所所长陆景清马上找毛人凤吵着要立刻飞往台湾,连他也感到害怕起来。他说:“我们这样杀人,将来被共产党抓到后,还能活出来?”
  
  囚禁在新世界饭店看守所的近百人,都是在一九四九年间被捕的,其中大多是嫌疑犯,据说被判处死刑的三十余人中,只有少数如王亚细(女)为共产党员。这时根本不管谁是不是共产党,由毛人民通知杨森全部杀掉。这批人于二十六日解到中美所内执行了。当时特务们骗他们是换一个地方囚禁,这些人都带着行李,但一到丝厂刑场,看到新掘好的大坑,也都明白自己已无生路,不少人便在临刑前高呼共产党万岁!在一阵乱枪中,他们结束了生命。有的还没有击中要害,也被抛入坑内活埋。
  
  二十七日,在屠杀渣滓洞看守所内一百多人时,是把所有监房房门加锁后,由门窗洞口用汤姆生手提机枪向内扫射。经过一次两次扫射之后,再洒上汽油连房子一起焚毁。少数没有被枪打死的,也都烧死在里面。这个看守所内囚禁的人,大都是一九四八年到一九四九年间由保密局西南特区和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所逮捕到的共产党员及民革、民盟人员,其中大多数是经过种种威逼利诱而不肯变节投敌的好同志。
  
  渣滓洞看守所所长李磊于重庆解放前逃逸。另一些特务在中美所内屠杀完毕后,在保密局总务处长成希超指挥下把几座盛满武器和器材的大仓库纵火烧毁后才逃出。
  
  在成都,毛人凤通知四川省主席王陵基,把四川特种会报所逮捕到的中共党员和民主人士十多人,一起枪杀在成都十二桥。毛人风原来还准备把昆明逮捕的四百多人,也要杀一大批,由于卢汉先生坚决不同意才没有杀成。这使他认为是最大的遗憾。
  
  从一九四八年开始,保密局的阴谋措施,主要的还有以下的几项:
  
  第一是搞潜伏布置。一九四八年以前,保密局的企图是派遣特务进入解放地区建立组织,结果屡遭失败,经常受到蒋介石的责备。一九四八年以后,由于一些原来控制在国民党手中的大中城市不断被解放,才采用预先布置潜伏组织的办法,准备解放后立即开始继续活动。当时对潜伏特务组织的布置办法是,在南京成立了一个全能训练班,由电讯处长杨振育主持,加紧培训一批所谓全能情报员。这个班的成员都是受过无线电收发报技术训练,能够独立担任无线电报收发工作的报务员,施以搜集情报的训练后,派到前方各大城市居住下来,让他们先找好掩护的职业,不与原来保密局的站组发生横的关系,直接由保密局潜伏布置组领导。
  
  以后又采用双层布置,在各大中城市中又吸收了一批新的人员。担任这项工作的条件是,要有一个正当的职业,例如医生。护士、教员、会计师、工程师等。他们当中,以既要与特务有一点亲友关系,又没有被人发觉与特务有往来的为最适宜。每个大城市都准备设立一个或两个这样的组,组长一般由军统特务没有暴露身份的人担任。每组设一部或两部电台。潜伏特务的待遇是以黄金计算,比一般特务要高出几倍。组长如兼电台报务员,每月连房租等津贴可得黄金二两左右。在快解放的地区,可以一次发给半年或一年的经费。一般组员每月待遇是从黄金三钱到五六钱不等。在没有解放时,只作一些准备工作,而不正式活动。潜伏组主要任务是解放后搞情报。蒋介石最希望这些人能在解放后混入政府机关去工作,特别希望能混入到共产党里面去。所以这些特务平日表现得很左,工作也很积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取得信任。
  
  保密局还布置一些潜伏在解放地区的个人,专搞破坏工作和进行造谣等活动。这些人一般都是个人活动,并不结成小组,也不配备电台,而是靠个人去作反革命活动,与潜伏组不发生横的关系。潜伏组所用的电台,一般是两瓦半的美造特工机,利用种种方法掩护起来。有的装在办公桌抽斗的后半部,有的装置在收音机、留声机、台灯等里面。电池一般也配给半年到一年。当时反动派的估计,不出一年,所有被解放的大中城市,便可以由于美帝的直接帮助而次第收复,所以都是作最久一年的打算。
  
  西南方面的潜伏布置,一直到一九四九年四月以后才正式开始。这年三月间,我到重庆参加毛人风召集的西南、西北两地区的负责人会议。会后,我奉派去上海找保密局办事处领取经费,回来时才带回西南地区布置潜伏组织的指示和各项规定。那时,他们认为西南还可以作为反攻基地,短期内不至于解放。但到这年夏天,他们感到连西南也不易保得住,才匆匆派出保密局潜伏布置组第二科科长任鸿传赶到重庆,由他兼任西南特区潜伏布置专员,指导各省站协助布置。
  
  任鸿传和重庆站站长李修凯,先在重庆及川东等地进行布置后,七月间才到昆明,在昆明布置了一个潜伏组和一个独立潜伏台。潜伏组由我找人介绍了两个医生,一个叫明绍武。任鸿传知道明绍武想开设一个私人诊所,便一次答应给他一千元云南半开硬币。当时毛人凤是想用重金来搜罗这种人才,使他们解放后能为国民党效命。任鸿传只匆匆把昆明布置好以后便去贵阳。按保密局规定,在云南除昆明应布置一两个组外,还要在保山、昭通各布置一个组。当时因交通困难,任鸿传不肯久待,便先走了。
  
  九月间,毛人凤感到西南地区潜伏组的布置还不够理想,加上华北、华东、华中的一些潜伏组在解放后陆续被破获,为了加强西南地区的布置和恢复解放区的组织,又在重庆丝厂内成立了一个全能情报人员训练班。这个训练班由毛人凤兼主任,王蒲臣任副主任,准备训练几百名潜伏特务派往各地。但开始训练不久,解放军已向西南进军,这批人员还没有训练好,便只好迁往成都,结果在路上便弄得七零八落。到成都后,知道已没有时间从容进行训练,才把这批人编人交通警察第一旅何龙庆部队中,准备让他们去打游击。
  
  保密局在进行潜伏组布置的同时,还作了一些专门准备在解放后的大中城市中搞暗杀和破坏的部署。别的地方我不清楚,只了解在上海方面的一些情况。这种部署的办法是,先把手枪、爆炸物品预先存放在可靠而容易取出的地方,不要放在担任破坏暗杀等工作的人的家里,需要时临时派人去取。
  
  第二是搞还乡运动。一九四九年春天,当全国大部分地区被解放后,从各地逃出的特务大批向后方逃窜。他们多年来听到蒋介石的欺骗宣传,没有一个不害怕异常,不少人都希望早点去台湾。毛人凤看到这种情况,便向蒋介石请示办法,得到的答复是除少数大特务有必要时才准许去台湾外,其余还应留下来继续与共产党斗争到底。毛人风根据这一指示,三月间在重庆召开了有西南、西北、广西、湖南等省的负责特务参加的会议。毛提出这样一个办法:各人返回自己的家乡去进行个别的活动,在地方上设法立足生根。
  
  这个办法一方面可以大量派遣特务到各个角落去继续从事反共活动,同时又可以减少拥挤在后方城市的待命人员,实际上是不想再负责安置他们的工作。因为地区一天天缩小,人一天天增多,实在也没法安置。这种一举数得的办法,蒋介石很为赞许。
  
  毛人凤在宣布这一办法时,要求这些从事还乡运动的人,要在自己家乡坚持一两年,要他们相信蒋介石不久便可在美帝帮助下率部卷土重来,只要忍受一个短时期,便可得到重用。毛人风还指示他们回到解放地区,或将来被解放后,可以坦白向共产党交代自己过去的历史,不必隐瞒身份;但有一点要注意的是,不准交代组织,特别不准检举其他特务,不准揭发别人罪行。如果不遵守这一规定,不但将来要处分,甚至当时就要派人进行纪律制裁。毛还告诉这些人,可自首交代一些历史上的人,以便进一步取得信任。如果能够在机关中得到工作,那时自然会派人去联系;没有联系到以前,可以相机行事。自己有把握的破坏活动,一定要进行,成功后逃到后方或台湾可以受到奖励。回到没有解放地区的人,要先立下足来,设法掌握地方团队武力,有把握时可以参加打游击;等到解放时,如果没有办法,可以参
  加起义,以便混入解放军部队去。
  
  毛人风的这些办法虽然想得很周到,要求也不很严格,但愿意从事还乡工作的人却寥寥无几。这些人对共产党的恐惧没法消除,都怕返回已解放的地区。因为国民党一方面尽力宣传诬蔑解放区如何杀人,而又鼓励他们回去,是无法叫人相信的。毛人凤这一方案的提出,当时虽没有人反对,却始终没有执行。
  
  在那次会议上,毛人凤还打算利用军统特务在旧社会的关系,成立一个公开的政治集团,在后方进行反共活动。很多人鉴于“新社会事业建设协会”遭到国民党本身的阻碍,而不得不停止活动的教训,都不赞成这种办法,而觉得采取还乡运动这一措施,多少或许还可以收到一点实效。
  
  第三是准备在西南地区打游击、当流寇。毛人凤在重庆召开的会议上,要求每个省站的负责人立即拟好一份“应变计划”,叫大家充分作好临解放前的大破坏、大逮捕、大屠杀的准备,从速作好上山当流寇的准备。他谈得比较具体一点的是打游击,主要力量是依靠何龙庆的交警第一旅的两个总队。贵州站长陈世贤曾表示,他和余万选可以成立一两个总队。云南方面当时也有一些交通警察,可以凑成一个总队。如加上西南地区十几个兵工厂的警卫部队,以及特务们所掌握的一些公开单位和流氓组织,凑几万人不成问题。
  
  毛人风信心十足地说,共产党是靠打游击起家,而军统特务也懂得这一套,在这方面要比一般正规部队强得多,将来在大陆上保留几个据点有把握。同时他还向哪;;省主席王陵基要到了沪州专区,介绍罗国熙去当专员,派了几个特务当县长,准备把这个地方也作为根据地。但是,解放军向西南进军时,除了何龙庆这个交警旅拖到成都被解决了以外,其余都没有来得及集结起来。贵州的陈世贤、余万选等也早溜跑了。只有从云南被赶出来的一个交警总队,由田动云拖到他家乡筠连县和川滇边界。这时台湾方面喜出望外,称之为“大陆上的台湾”,并给田动云以西南军政长官的头衔,希望他能坚持下去。但是这批流寇不到三个月便被全部肃清,田动云也被活捉。
  
  第四是将中共叛徒大量留下不让去台湾。一九四九年十月初,有天傍晚,昆明航空检查所长李瑞峰拿了一大批请求飞香港、仰光、台湾等地的人填的申请表,要我作最后决定。当时毛人凤住在我家中,在我家楼上一间大的客厅办公,我在他隔壁一间小会客室办公。徐远举正在和我聊天,我便叫李瑞峰把申请表放下,等我看过后再还给他。毛人民等李一下楼就把我和徐远举叫到他的办公室,要我们特别注意一个问题。他说,蒋介石曾当面指示他,要尽可能不要让中共叛徒去台湾,而要劝他们留下。他说,蒋连张国焘都叫我去劝说过。当时我问毛人风,为什么要尽可能不让叛徒去呢?他说,这是蒋介石英明的地方,使他非常佩服,要我和徐远举一定要认真控制好去台湾的飞机票。因为叛徒去台湾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主要原因是共产党胜利了,他们决不会再死心塌地的跟着国民党。加之,有些叛徒在台湾又没有什么关系,再也不能利用他们去破坏地下党组织,只是增加负担。他们到台湾后,我们不但要多养活一批闲人,还得防范他们倒戈投向共产党,在台湾搞里应外合,而留下这批人的好处就太多了。他讲的理由在《军统特务头子戴笠的继承人--毛人风》中已有详述,这里从略。据我所知,由于蒋介石这一措施,解放前夕于重庆出卖江竹筠、王朴等近百名地下党员的叛徒、曾任重庆市委书记的刘XX,虽然对国民党立过“大功”,在最后向毛人风跪下去苦苦哀求让他去台湾时,也被毛人凤一脚踢开,而在解放后落入了人民法网。此外,虽给国民党立过汗马功劳,也没能逃往台湾的叛徒中,还有在军统中工作多年爬到将官级的,有曾任张国焘的秘书的,有做过榆林站长的,有任军统局局本部第二处副处长的,有任业务处长的,有任兵工署稽查处长的,有任成渝铁路警务处长的,等等,这里不再列他们的姓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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