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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习老下乡
万绍芬 1985年11月中旬,我有幸陪同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的习仲勋同志,在江西老区井冈山、宁冈、遂川、赣州、兴国、瑞金等地视察了9天,耳闻目睹了仲勋同志对老区人民的热爱之情,切身感受到他那求真务实的作风和爽朗真诚的性格。 11月14日,习仲勋同志到达南昌。顾不上消除旅途的劳顿,看望了杨尚奎、白栋材等老省委书记,然后仔细听取了省委、省政府的工作汇报,对不久前召开的全省老区工作会议民政部以及会议前我去兴国、瑞金、石城、广昌等地调查研究的的报告,听得十分认真,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他那神情,似乎已经置身在老区了。 果然,一听完汇报,他便急迫地说:“走,明天一早就出发!” “你们事先安排好的,我不看” 11月15日上午,我们乘车前往井冈山。从井冈山上下来,在通往兴国县的路上,小车沿着曲折的山道,从一个个小村庄旁边驶过,他注视着这些村舍。看到一些新盖的砖瓦房,门前儿童嬉笑奔逐,屋檐下挂着大红辣椒串,一片祥和宁静的景象,他的脸上便浮起了笑容,看到有的小伙子房舍破旧、屋场脏乱,他便问这是什么地方,生产状况如何。 车行几个小时,我们来到了兴国县城。我向习仲勋介绍说,当年作为苏区中心的兴国县,23万人口当中,有8万人参军参战,有2.3万人英勇牺牲,相当于长征路上每一里路就洒下一名烈士的鲜血。这里出了50多名老将军。这些年,兴国县的经济建设和人民生活虽然有了提高,粮食基本能够自给了,但是还没有改变贫穷落后面貌。从1981年到1983年3年的调查统计,每年人均纯收入不120元以下。水土流失特别严重,《人民日报》曾报道说,兴国已经出现了黄土高原现象,如不抓紧治理,兴国就要“亡国”,它的邻县都就要“迁都”。这些年,在中央有关部门支持下,采取生物措施和工程措施,治山育林,治理水土流失,虽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但难度很大。 习仲勋说:“你们如实汇报情况,很好。在出发前,我已经讲过,这次下来,希望能够起初地了解老区的现状,一定要坚持实事求是,不回避矛盾,不掩盖矛盾,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有喜报喜,有忧报忧。只有这样,才能弄清老区贫困落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们在工作中还存在哪些问题?情况明,决心大,办法也就多,步子才会快。” 这一天,我们一行来到一户村民家里,户主是村里的兼职会计,是个党员,听说党中央领导同志来了,十分兴奋,把砖瓦屋厅堂打扫得干干净净,并按当地接待贵客的习俗,在堂屋桌子上放了4个碟子,装着一碟薯片、一碟腌生姜、一碟金桔、一碟花生。 仲勋同志一看这景象,便转身走了出来。 我和其他陪同的同志都感到奇怪:在别的农户家里,习仲勋态度亲切,问长问短,问寒问暖,有时掀开锅盖看看,摸摸被褥厚薄,和老百姓亲切交谈,只是到这一户人家,怎么转身就走了呢? “这一家我不看了。”他边走边对我们说,“我看这户早有准备,就不必看了。我早说过,你们事先安排好了让我看的,我不看!” 事后我了解到,这位会计一家,在村里确实家境比较好。当地干部也确实事先给他打了招呼,所以出现了上述的情景。 “讲实话,办实事,为民造福” 仲勋同志一来到瑞金,便来到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所在地。他望着大门顶上的大红五角星,以及两侧那斧头镰刀,久久肃立。接着,走进代表大会会址,参观了当年中央各部每部一间的简陋办公室。 随后,来到沙坪坝。 沙坪坝有一口很著名的红井。当年,毛主席在沙坪坝领导革命工作,发现这里的老百姓饮水十分困难,常常到许多里以外去挑。他便和当地群众一道,打了一口井,使乡亲们喝上了清澄的甜水。解放后,沙坪坝人民在井边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刻着:“饮水不忘掘井人”,表达对共产党、毛主席的感激之情。 习仲勋来到井边,先认真看了石碑上的文字,然后仔细看了水井。 他感慨地对周围的同志说:“老区人民对我们党为老百姓做了每一件好事都铭记不忘。这说明,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体现在一件件大大小小的事情上。毛主席早就为我们做出了榜样。为老区人民服务,就是要讲实话,办实事,为民造福。” 来到叶坪乡,他向着站在他身边的叶坪乡党委书记问道:“你们为叶坪的老百姓办了几件实事呀?” “我们已经办了四件。”年轻的书记回答道。 “哪四件?” “第一件,带领群众打了18口水井,全乡百姓都喝上了干净的井水;第二件,领着乡亲们修路,现在村村通了路;第三件,修建了一个集贸市场,现在交易活跃;第四件,利用这里盛产的黄豆、山药和广西有关单位技术设备联营,办了一个儿童食品加工厂,产品畅销各地。” 仲勋同志听了,满脸笑容,十分高兴。 “干得好啊!”他说,“由于时间关系,你们办的四件事我不能件件都看,现在你带我去看你们的第一件事。” 乡党委书记马上在前头引路,把习仲勋和大家领到附近的一口新打的水井前。这时,村里的百姓们听说中央领导同志来看望大家了,纷纷赶来,围到井边,争着和习仲勋握手,七嘴八舌谈着修建水井的经过和他们的喜悦之情,夸奖乡里干部为大家办实事的好作风。 “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 在江西老区视察期间,习仲勋去得最多的地方是贫困农民家里。他走村串户,看到房屋简陋、景况不佳的农户,就径直走进他们家里,问寒问暖,和他们促膝谈心。 这天,我们来到了曾经是中央苏区中心县之一的遂川县。这是一个贫困的山区县,尚未脱贫的贫困户和特困户还相当多,复员军人曾宪绂一家就是其中比较突出的特困户之一。他自己身患残疾,妻子双目失明,孩子又小,家中缺乏劳动力,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习仲勋和我们来到他家那一天,正刮着风,寒风从门窗吹进破旧的小屋,冷气逼人。屋子里,光线昏暗,孩子们衣服破旧。仲勋同志望望已经歪斜的屋梁,残缺不全的墙壁,揭开饭桶盖看看吃的是什么,摸摸床上破旧的被子。 “老乡,”他握着曾宪绂的手说,“你们家的困难我们都看到了。” “真对不起啊,首长,我坐着和你说话不礼貌。”曾宪绂未能及时站起来,激动得声音发颤。 “首长,您能来看我,我就十分感动了。”这位退伍军人说话依然还有点军人的口吻,他挺起身来恳切地说,“虽然我现在有些困难,但日子还过得去,请首长放心。政府已经批给了救济金,我应当体谅国家的困难,搞好生产,自食其力,让生活好起来。” “你们看看,”习仲勋转过身来,对我们说,“他们当年不怕牺牲,支持革命,现在有困难,还这样体谅政府。我们应该时刻不忘自己应负的责任,尽快把老区建设好!” 他当即指示我们,要专门研究一下如何帮助曾宪绂这样一类特困户发展生产,尽快脱贫。眼下,要立即帮助曾宪绂家里把房屋修一修。 在村口,我们又遇到一位包着旧布头巾、衣衫褴褛的老人正低着头,蜷缩着身子默默地坐在墙角下,来了这么多人他竟然毫无反应。 “老人家,您的身体还好吧?”习仲勋关切地走到老人跟前问。 “好什么,只怕过不了这个冬天啦!”这位赤着脚的老人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老人家,中央领导来看望老区人民啦!”我快步走到老人跟着说。 老人抬起头,那皱纹密布的脸望望我们,他那昏花的眼里,好似有一丝希望的光芒闪过。 告别老人,习仲勋和我们来到县委,立即坐下来研究帮助特困户脱贫的措施和办法。 习仲勋根据他一路视察所了解的情况,一再嘱咐我们,要总结经验,找到老区贫困的原因,研究脱贫的办法,要着重检查我们在指导思想上、实际工作中有些什么问题。一定要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 根据习仲勋的指示,我们和县、乡、村三级干部一起,认真研究如何根据当地特点,扬长避短,采取具体措施帮助特困户尽快摆脱贫困。县乡干部要根据省里的安排,在财力和技术方面给予特困户特殊的支持和照顾。大家集思广益,把遂川县的板鸭、金橘作为启动性项目,实现从孵鸭、养鸭、制作板鸭到生产羽绒服装一条龙,从金橘的种植、保鲜到蜜饯加工一条龙,建立板鸭技术协会、金橘协会等专业协会,指导产前、产中、产后的服务。 两年后,当我再次来到遂川,又来到习仲勋曾视察过的这个村子。我看到曾宪绂家的房屋已焕然一新,床上添了新被,孩子们身上也穿得干净整齐。一家人喜气洋洋,争着告诉我,这里的干部按照习仲勋的叮嘱,帮他们走上脱贫之路。 “上次我们来村里见到的那位老大爷呢?”我问。 “我在这里哪!”在门外,一位老人扬起手来高声说。只见他头上裹的旧头巾没有了,身上穿得与两年前大不一样了,脚上也穿着新鞋。“上回来的那位中央首长呢?他身体好吧?请你转告他,我现在日子好过了,还想多活好多年呢,谢谢他啦!也谢谢书记了!”他精神抖擞,声音里洋溢着喜悦。 后来,我去北京开会,向习仲勋汇报了全省老区建设取得了明显成效,并转达了老区干部和村民们的问侯,还特别提到了再次见到曾宪绂和那位老人的情景。习仲勋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为他们脱贫感到高兴。 (摘自《时代潮》2002年第11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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