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似火 (续上期) 有一天,天气晴好,彭加木倚在窗口眺望。窗外已经是烂漫的春天了,医院的花坛里盛开着鲜花,蝴蝶在花间穿梭飞舞,到处都洋溢着盎然的春意。他放眼远眺,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可以望见巍然矗立的中国科学院的实验大楼。他想到:有多少熟悉的同志在这座大楼里夜以继日地从事着科学研究啊,真恨不得马上跑到他们身边去;他的心又飞驰到了遥远的边疆,那里的研究所和实验室正在等待他,难道自己就这样眼睁睁地给疾病压垮吗?不,决不甘心! 他抽出笔来,写下了他的生命之火熔铸成的一首诗: 昂藏七尺志常多,改造戈壁竟若何? 虎出山林威失恃,岂甘俯首让沉疴! 有的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悲悲切切,惶惶不可终日;有的人看到自己死在眉睫的时候,放纵颓唐,一味自暴自弃。但是,共产党员不是那样的人,彭加木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挺起身子来,战斗!他们能把一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然而,为了革命的胜利,他们也最懂得珍惜生命。 在最艰难的关头,彭加木仍然以顽强的战斗精神,和医生密切配合,坚持治疗。对付疾病,他也采取了严格的科学态度,一丝不苟。他把每天用药、打针的剂量、治疗的情况……逐条记录下来,以备查考。夜晚,由于药物的反应,使他通宵失眠,但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帮助夜班护士打着手电筒,替邻床的重病人打针照明。白天,由于照射深度X光的缘故,头痛欲裂,但他撑持着写信,帮助新疆的化学研究所订购仪器、图书,争取各方面的支援。他要把有限的生命,用到无限的共产主义事业上去。在短短几个月的病床生活期间,他向新疆、向云南、向华南,一共发出了三十多封信件…… 组织上始终倾其全力关怀着他,想尽各种办法抢救他。这时,又给他请来了中医,中西医结合双管齐下进行治疗。大家都称他为“硬骨头”、“铁汉子”。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在这个“硬骨头”身上,果然出现了奇迹:他的烧退了,病情稳定了,他从小病室又搬回大病房;过了一个时期,用X光透视,发现他胸部的肿瘤有了显著的缩小。 同志们都感到喜出望外:一场夺取生命的战斗取得了初步的胜利。 让我去完成未了的心愿吧 一九五七年七月中旬,彭加木出院了。 他的病好了没有呢?没有!只是相对地减轻了。出院的时候,医生单独对他的妻子说: “这个病随时可能再发,预料以后很不好,不能乐观……” 在出院的病历卡上,写着四条“戒令”: 1、 每周注射; 2、 医生定期随访; 3、 休养为主,轻工作为次; 4、 需要留沪休养。 彭加木的体力的确很衰弱,治疗带来了后遗症:健忘、视力减退、血管阻塞、胸部骨头增殖突出,按照常规,连轻度工作都很难安排。但是,对他来说,没有工作简直比什么都难受。他向党组织提出,要求一个月以后就到新疆去。 身患这种重病的人,怎么还能到天山北麓的边疆去呢?组织上出于关怀和对同志的生命负责,当然不能同意。但是,彭加木却一再执拗地要求。他向北京中国科学院综合考察委员会的负责同志,写了一封言词恳切的信,信中说: ……在上海各方面的条件当然都是很优越的。但是一个共产党员,难道可以畏难退缩…… 医生们认为我的病十分险恶,这是我知道的,不过我是十分乐观的。无论任何严重的疾病或是各式各样的困难,都不能摧毁我对工作的信心,我相信必定能获得胜利。为了社会主义事业,为了建设边疆,我希望尽一切力量:能做到十分就做十分,能做五分就做五分,能做一点就做一点…… 组织上对这件事情,感到很作难,北京和上海反复联系、研究的结果,觉得只能向他摊牌了,领导决定由支部书记和彭加木作一次严肃的谈话。 那一天,他们两个人从宿舍出来,同路走到科学院去。在绿树成荫的肇嘉浜路上,支部书记开口了: “加木同志,你的请求组织上已经慎重地考虑过了,决定让我告诉你,你的病是一种癌症,叫做纵隔障恶性肿瘤,医生说随时都有发生危险的可能,因此……” 彭加木听了,淡淡地一笑,他说: “这我早猜到了,只不过没有你说的那样系统罢了。边疆的工作刚开端,因病搁了下来,心情很不舒畅,留在上海,身体反而不容易好起来。”彭加木恨不得把心 都掏出来,“不要再挽留我了,让我去完成未了的心愿吧!” 一场没有结果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各种办法都留不住彭加木,他的去志已决。组织上和他的妻子商量,感到留在上海反而使他精神上不愉快,有碍病体,就同意放他远行;并且做好准备:万一在外面发病,就赶紧送回来治疗。 一九五八年五月,他像一个远征的战士那样,又一次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未完待续) |
原文 发表于1965年,散文集《生命似火》作家出版社,发行量35000册 浏览:1269 |
| ||
| ||
新增文选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