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4号馆文选__本馆网友文论和诗歌

. 　　　　 星期天的清晨显得格外宁静，我端着一杯清茶在书桌旁坐下，习惯地望了望书桌上水晶相框里的照片。一缕霞光正晒在照片上，映出健壮体魄上俊美的脸颊。我忍不住把目光停在了熟悉的面容上，睿智的双眼透着沉稳坚毅，微微的笑容泛着青春阳光。“你好！陈然。” 　　　　 陈然——相框中，你的名字！ 　　　　儿时的我，就住在重庆大坪，离你就义的地方走路也不过十几分钟。好多个老邻居都亲眼目睹了你的壮烈牺牲，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不断地赞叹：“那个陈然可最是英勇！”就在那个时候，你的名字就跟英雄两个字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就在那个时候，你的名字就永远地铭刻在了我的心底。 　　　　 我开始找寻你，我相信在重庆这座城市还留有你的印记。 　　　　 我走近你的家——《挺进报》印刷机关，小楼看起来摇摇欲坠，已画上拆除的标记。我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凭栏眺望，我的前方正是长江和嘉陵江的汇合处，江面水光十色、波光粼粼。小楼的破旧不堪与江对岸的高楼林立恍如隔世。 　　　　 我仿佛听到楼下嘈杂的脚步声向二楼涌来，我身后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你镇静地站在门前。特务们冲过来，欲对你绳绑镣铐，你妈妈愤怒地推开特务，抢到你面前，挡住对准你的枪口。特务粗暴地将妈妈推开，悲愤欲绝的妈妈扑向我面前的栏杆，以跳楼自杀来抗议特务对你的逮捕，二姐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同一瞬间，你厉声对特务喝道：“你们干什么？” 　　　　 你微笑着走向妈妈，扶着妈妈的肩膀，深情地说：“妈妈，不要难过，您的儿子没有罪，您要相信您儿子所干的事是正义的！您好好保重，等着我回来！”你取下身上的钢笔、手表、钱包，放到妈妈手中，握住了妈妈颤抖的双手。 　　　　 你回转身坐下，随手拿了两个馒头就开水吃。特务们被你的从容淡定给震住了，只有在一旁愣愣等待。 　　　　 你让妈妈去给你拿一些换洗衣裳，等妈妈刚一转身，你贪婪地望了一眼妈妈的背影， “再见了，妈妈！再见了，《挺进报》！”隆隆的雷声响起，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你站起身来，大声对特务说道：“走！还愣着干什么！”你昂首挺胸跨出家门，去迎接暴风雨的考验。 　　　　 我寻到重庆行辕二处，那里已被高楼代替，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痕迹。但历史不会忘记，在那里，你受到了最惨绝人寰的摧残。 　　　　 特务抓捕了你，破获了《挺进报》，受到了上峰的最高犒赏，得意忘形，还妄想从你那里打开缺口，进一步扩大战果。 　　　　 疯狂的特务对你展开“车轮战”，轮番对你滥施重刑。 　　　　 飞溅着血水的皮鞭在空中呼啸，重重地落在血肉模糊的躯体上，每一鞭都是对血肉的撕扯，整个身体似乎都要被撕裂；电流在全身窜动，你控制不住浑身地抽搐，肌肉痉挛，手腕、颈部、胸脯被电流烧出一道道焦黑里渗血的伤口；已是伤痕累累的你，又被捆绑在老虎凳上，紧紧勒进肉里去的绳子，在胸前拉出一条条血的沟壑，双腿的韧带和肌肉一次次被拉得变了形，砖头一块块垫高，最后连砖都挤碎了……三天两夜，几十套酷刑肆意摧残着你原本强健的身体，扼杀着你原本充满青春活力的生命。 　　　　 你强壮的体魄抵抗着一次又一次惨烈的折磨，你承受着远远超乎人所能承受的极限痛楚，一次次的昏死过去，又一次次被水泼醒，没有片刻的喘息。 　　　　汗水和血水在你全身流淌，浑身的骨头感觉也都被一节一节地拆散。你已经说不出话来，你用尽全力坚决地把头一摇，以此来回答不断隐约传来的特务的咆哮。 　　　　 一桶凉水劈头盖脸地泼来，在水的刺激下，你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意识到自己还被绑在刑架上，你猛然睁大双眼，你不屈的眼神始终是如此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怯懦，这眼神再一次宣告了酷刑的苍白无力。 　　　　 你咬破牙也不哼出一声，“你看他，整得这样子，还是不吭气！晓得是啷个教出来的？！”你的意志如此坚不可摧，让施刑的特务百思不得其解。而就是这些特务，后来竟也在私底下称你为“硬汉子”。 　　　　 “看起来娴静得像个大姑娘，斗争却是如此英勇！”特务头子这样评价你。 　　　　 特务们当然无法理解你，尽管你那时还不到25岁，却是有着9年党龄的老战士，更有着不寻常的经历和磨练。你从小就秉承“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家训，一身正气，满腔热血。8岁时就挥动着拳头走在上海街头的游行队伍里，模仿演讲者声调，声泪俱下地转述抗日救亡演讲；13岁竟偷偷跑去投考炮兵，你的梦想是持枪挎刀、英勇杀敌、驰骋沙场；15岁在日机的轰炸下抢救难童，亲眼目睹祖国山河在刀光剑影中被蹂躏，苦难人民在战火硝烟中无家可归、妻离子散。历经“皖南事变”后抗战剧团的两极分化，历经十八集团军重庆办处事和《新华日报》被迫撤离重庆，气焰嚣张的国民党宣称三个月内“击破共军主力”的黑暗……你总是在黑暗中越战越勇，在黑暗中越发表现出惊人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 　　　　《我的‘自白书'》正是你在刑讯室宁死不屈的真实写照，你赋予了《我的‘自白书'》生命力，《我的‘自白书'》因你而精彩！ 　　　　黑夜吞噬了整个牢房，你躺在冰冷的担架上，仅存一丝微弱的气息。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狱中的每个难友都在为你揪心。谁也想不到，超人的意志，顽强的生命力，让你奇迹般地挣脱了死神的束缚。慢慢的，你的头脑有了意识，你的身体有了知觉，却是除了痛还是痛，疼痛像巨兽撕扯着你渗血的伤口，刺骨钻心的痛让你再也不能入睡，你咬紧牙关，顽强地抗衡着，将痛楚的呻吟压制在喉头。 　　　　 我想走近你，搀扶着你坐起来，给你喝一口水，润润你干裂的嘴唇，让你额头上的高烧退下。看着你遍体的伤痕，我的心骤然跳动，喘不过气来，颤抖的双手不知能往哪儿放下？窗外一抹月光掠过，我看见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甜美的微笑。你想到了疼爱你的妈妈？可爱的小妹？还是听见了胜利的号角？我不忍心打扰你，我希望你拥有这片刻的宁静。 　　　　 你的双腿乌紫发亮透着血迹，肿得像两根圆木，无法站立。而你依然神态自若、谈笑风生，将昂奋乐观的战斗精神传递给每一个难友。腿伤稍好，你竟拖上20公斤重的脚镣，在牢房里又歌又舞，哪怕溃烂的伤口还流着脓血，哪怕沉重的铁镣磨着红肿的脚踝，哗哗的脚镣声是踢踏舞有节律的伴奏，深深激发起难友们的顽强斗志和胜利信心。 　　　　 有你的地方，就有激情，有你的地方，就有战斗，有你的地方，就有必胜的信心。狱中挺进报、自杀计划、狱中策反、狱中制红旗、越狱计划、狱中八条……处处都活跃着你的身影。你青春阳光，热情洋溢，勇敢坚毅，聪明睿智，你就似一块磁铁，即使在牢中，强大的气场也将大家牢牢地吸引在一起，成为众多难友的精神支撑。 　　　　 我来到通往重庆大坪三院的一条小路上，那是你生命中走过的最后一段路，庆幸的是，路还在，只是从山坡变成了石板路。我顺着你走过的路往前走，思绪回到了1949年的那一天。 　　　　 上坡的路上，两个军警想挟持你往上走，你用宽阔的肩膀把他们推开，“滚开，我自己会走！”你迈着伤残的腿一步一步向前走，每一步，在我的心底都是那么沉重，你沿途高呼的口号，每一声，在我心里都在重复，你坚定的目光，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 　　　　大坪刑场早已变成大坪三院的篮球场，几个中学生正在大汗淋漓地打篮球，球场边健身器材上几个老人边聊着天边锻炼。旁边一棵老树，茂密的枝叶伸向蓝天，它曾见证过你的存在。一阵微风过去，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对我这个忘年之交诉说着你的故事，簌簌地为你流着眼泪。 　　　　 正是在这里，你挣扎着捆绑着的双手，将插在背后的死囚标志扯下。是的，你不是死囚，你是胜利者，你死也要高唱凯歌埋葬蒋家王朝！你拒不下跪，任凭军警用枪托打你，用脚踢你。即使骨折、腿断，你都倔强地傲然挺立！ 　　　　 军警从你背后开了一枪，你猛然转过身，对着军警大喊：“从正面向我开枪！”子弹一颗、二颗、三颗……穿过你宽阔的胸膛，你挺立的身躯没有倒下，更加宏亮的口号声在山坡响起……军警见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监斩官慌乱下令：“机枪射击！”疯狂的子弹如毒蛇般地窜向你，你却似一座石雕屹立在狂风暴雨之中，“中国共产党万岁！”你那用生命交织成的口号声，与机枪声一起，在山城的上空久久回荡…… 　　　　 你的生命力是如此顽强如此坚韧，让我相信了英雄不死的传说。过了许久，你才重重倒下，睁眼、握拳……胸前被无数子弹射烂的衣衫露出一个个枪眼，那一个个枪眼就似一只只眼睛，深深地凝望着哭泣的苍穹…… 　　　　 我伸开手臂，想接住你，可我的臂膀太无力，我扶不住你倒下的身躯，我只有眼看着你倒下，倒在你鲜血染红的土地上。我想从血泊中将你抱起，我想竭尽全力将你唤醒，可我却触及不到你，我拼命地哭喊着：“别走，别走……”。 　　　　 空气凝固了，大地凝固了，世界在我眼前凝固了，只有那鲜红的热血正从你身体里涌出……静，死一般地寂静，时空停止在1949年10月28日的重庆大坪。 　　　　 你的死，让天地动容，让鬼神惊愕！你的死，让特务震惊，机关枪在发抖，特务的心也吓得发抖，他们不自觉地称你为“慷慨悲歌之士”。你的死，让在场所有的人震撼，他们饮着热泪，牢牢地记住了你的名字。 　　　　 我一路追寻着你，我想走你走过的每一条路，我想去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想在那些路、那些地方寻找到你的足迹。我想见你的亲人、战友、朋友、同事，我想见认识你的每一个人，我想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你的影像，我想从他们的交谈中感受到你的模样。 　　　　我想问，是什么让你那么坚定？是什么让你那么顽强？是什么让你越是在危急时刻，越能表现出英勇机智？越是在黑暗时刻，越能散发出耀眼光芒？是什么让你的生命越是在最后，就越是绚烂？而就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使你成为最具震撼力的英雄！我隐约听见你的回答，“信仰！”我突然领悟到，你是幸福的！你的所有付出，你经历的所有磨练，你受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悍卫信仰！你对信仰的执着追求，成就了你光彩夺目的人生！ 　　　　 在我的心里，你圣洁无比，你纯净的信念、纯净的心灵，宛如一汪清泉沁人心脾。在纪念你的日子，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阳光灿烂，鲜花盛开。梦里我看见一个英俊而阳光的青年，戴着格子围巾，身着呢子茄克，灯笼裤，高统黑皮靴，迈着矫健轻快的步伐，向我走来，熟悉的带磁性的男中音：“你好！”他微笑着，友好地伸出一双大手，眼睛温润有神，我惊喜地看着他，“你好！陈然。”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的梦会梦想成真，我祈祷并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谨以此文寄托我多年的哀思，并怀念我心中的男神——陈然。） 　　　　 　　　　 筱香 　　　　 2015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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