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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末民初的历史上,梁启超和章太炎可谓是耀眼夺目的“双子 星座”了,那是一个动荡不安而又急剧变革的时代,出现了不少舆论 家,出现了不少政治家,也出现了不少学问家;可是将舆论、政治、 学问三者集于一身并能够登峰造极者,恐怕是没人能比得上这二位了。 作为蜚声文坛的舆论家,早在章太炎去上海与梁启超同办《时务 报》的时候,作为读者的谭嗣同就将其二人相提并论了:“大致卓公 如贾谊,章似司马相如。”二者虽风格有别,却难分轩轾,只是章文 用典太多,过于古雅,一般的读者不易接受,故而黄遵宪的评价似可 作为谭嗣同的补充:“此文集之文,非报馆之文。”然而即便如此, 章太炎仍然是当时报界的一大手笔,就连后来袁世凯派去软禁他的爪 牙都懂得:“太炎先生不可得罪,用处甚大,他日太炎一篇文章,可 少用数师兵马也。”究其原因,章太炎虽然文风古雅,但却思想激进。 “戊戌变法”失败后,当梁启超等人还在为“勤王”之事而奔走呼号 的时候,章太炎则手起辫落,“咔嚓”一声便剪断了自己与满清政府 之间的精神联系。所以,此后二人在关于“勤王”与“排满”、“立 宪”与“共和”的一系列辩论之中,能言善辩的梁启超反倒不如引经 据典的章太炎更适合读者的口味了。 作为叱咤风云的政治家,章太炎之于孙中山的关系与梁启超之于 康有为的关系亦可以相提并论。从素质上讲,章、梁二人都不是一流 的政治领袖,然而又都有其独立的政治见解,于是梁启超与康有为之 间的若即若离和章太炎与孙中山之间的磕磕碰碰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在孙中山的同盟会里,如果说刚毅沉勇的黄兴有大将之风,日理万机 的宋教仁有宰相之望,那么学识渊博的章太炎则最适合充当意识形态 领域中的理论权威了。当然在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面前,单纯的思想 家和理论家往往表现得比较幼稚。在这一点上,章太炎甚至比梁启超 更显得书生气十足。我们知道,章、梁二人都曾一度被袁世凯所蒙骗, 将拯救中国的大业寄托在这位老奸巨滑的政客身上。但是,当袁世凯 表现出其窃国大盗的狼子野心之后,聪明的梁启超明里撰写讨袁檄文, 暗中则指示其弟子蔡锷回云南发兵,从而掀起了全国性的“护国战争”; 而固执的章太炎却执意孤身进京,非要当面与袁贼论理不可,结果只 能是自投罗网。但是,即使是在软禁期间,章太炎亦不失政治家的勇 气和风范。当袁世凯以软硬兼施的伎俩逼迫这位文豪为他撰写“劝进 表”的时候,章太炎以大无畏的勇气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某忆六 年四月八日之誓词,言犹在耳。公今忽萌野心,妄僭天位,匪惟民国 之叛逆,亦且清室之罪人!某闲处京师,生不如死。但冀公见我书, 予以极刑,较当日死于满清恶官僚之手,尤有荣耀。”其斩钉截铁之 言、浩然正气之色,既非蝇营狗苟之政客所愿为之,亦非患得患失之 文人所敢为之。 作为一代宗师的学问家,章太炎与梁启超更有一比。当年胡适为 清华大学策划兴办国学研究院,主张采取英国的导师制度,校方遂请 胡适本人出任导师,谁知这位留洋的博士却自认才疏学浅,声称当今 之中国非章太炎、梁启超、王国维诸公不足以担此重任。结果梁、王 二位欣然赴任,章太炎却因不愿与“保皇党”共事而拒接聘书。从学 术渊源上看,梁启超的老师康有为是近代“今文经学”的代表,章太 炎的老师俞樾则是当时“古文经学”的大师。说到这两大学派,自然 可引出许多复杂的学术话题,然仅就其方法而论,“今文派”主张 “六经注我”、学以致用,其思想常有鲜活生动之处,但却容易陷入 “微言大义”的误区;“古文派”主张“我注六经”、尊重历史,其 学术研究法度森严,只是较难突破“皓首穷经”的局限。然而,如就 视野开阔、见解新颖而言,章太炎似略逊一筹;若以功底扎实,学养 深厚而论,梁启超则屈居其后,就连他们的弟子也禀承师说、各具特 色:章太炎的学生黄季刚与乃师合称“章黄学派”,在文字、音韵学 方面自成系统;梁启超的学生张君劢曾挑起著名的“科玄论战”,并 将新儒学的发展由内地引向港台,亦可说是平分秋色、相得益彰了。 无论如何,今日之治国学者,不可不读梁启超的《清代学术概论》, 亦不可不看章太炎的《新方言》,尽管那是两种迥然不同的风格和境 界,却同样让人感叹不已、心悦诚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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