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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日凌晨我被雨声惊醒,持续多天的酷暑总算让它浇凉爽了一些。雨声忽然把我带回36年前的那天,晚上也下着雨,在走廊里坐在小凳子上打瞌睡的我被从医院回来的爸爸叫醒,“妈妈刚刚给你生了个妹妹。”那时,我8岁。
和时下许多独生子女的心理一样,我在挺长一段时间里适应不了这个新来的“客人”。粉红的皮肤,莲藕似的胳臂、腿,黄黄的胎毛,我在心里把她当成新买来的、会动的洋娃娃,除了和她玩没有别的。她8个月的一天晚上,保姆家里有事情突然走了,家里刚好就只有我们两个,外面响雷又下雨,她被雷声惊醒,哇哇地哭,我把挺沉的她吃力地抱着满屋子转悠。好不容易,她不再哭了,咧开长着两颗乳牙的小嘴朝我笑,眼角上还挂着亮晶晶的一滴眼泪,很友善、很信任的样子。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了——责任,这个感觉至今还和当初产生的时候一样生动。 妹妹两岁时开始了“文化大革命”,我们的父母被这运动弄去“劳动改造”,我和她跟着外婆在街道“革委会”的监督下过日子。两岁的她一直不知道电影是什么东西,于是我决定用省吃俭用存下的零用钱带她去看一场当时正在放映的动画片《草原英雄小姐妹》。买票入场后,妹妹看什么都很新奇,两条小腿欢欢实实地把整个电影院跑了个遍才安静地坐下来看电影。没想到她的这一跑给我们带来了“麻烦”,让一群造反派的孩子发现了我们。电影开演不久,一只手就从旁边伸过来狠狠地拧了妹妹一把,接着,果皮、唾沫又轮番袭来。“走资派的狗崽子还敢贪图享受看电影?!”这些孩子也模仿着大人“斗争”起来。一群当时被我们的反抗声唤来的、陌生的大人们帮助了我们,让我把妹妹护在身下从雨点般的“武斗”中脱身出来。那天晚上是我生平第一次和别人打架。也是在那天晚上,我懂得了“善良”和“疯狂”这两个词。 几十年间,插队、上学、工作,我们姐妹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次,我们的情分也和别人岁数相差不大的姐妹不太一样。没有事情的时候,我们各忙各的,很少通信也不经常通电话。有事情相互间甚至不用说什么就会全身心的去维护彼此。我往深圳办调动时,户口只有3天的期限,不善于社会交际的妹妹居然在内地街道那种磨人的烦琐中迅速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并托人带到了深圳。个中作难的滋味,她不说我都能体会到。在内地时,她突患“阑尾炎”,我一个电话,她姐夫我的那位,居然从20多里以外只用了近20分钟就骑自行车赶到了医院,把她送上了手术台。这个速度以后夫君再没有重现过。这,就是我们间的感情。 现在我们姐妹又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了。和过去不同的是我们在对方孩子的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她的孩子不好好吃饭,家里人会说:“再不乖乖吃青菜,大姨来了!”而我的孩子去她家的第一句话则是:“小姨,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我曾经为妹妹小我8岁,年龄相差太大而暗暗懊恼没有玩伴。现在回头看竟然有点庆幸父母“英明”的为我们拉大的差距。我们没有同龄姐妹互相攀比、“吃醋”的经历,却早早地建立了一种“责任”,在我们需要对方时,它会像春风夏雨一样抚慰滋润彼此。这种关系将在我们的后代身上延续,因为我们的孩子也相差8岁。 后记: 许多看过这篇文章的读者都说,没有真实的情感写不了这文字,看了的人也很难从这样的回忆和情感中出来。我自己也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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