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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的儿子穆汉祥》章节

徐景贤

  内容提要
  这是一部革命烈士的文学传记。记述了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穆汉祥同志的生平事迹。
  穆汉祥自小出生在一个工人的家庭里。上海解放前在交通大学求学,目睹国民党反动政府的黑暗统治,激发了正义感。他在共产党和工人阶级的教导和哺育下,勇敢地参加当时的学生运动,和敌人进行顽强的斗争。他在革命烈火的洗礼中,坚持与工人群众相结合,逐渐成长为一个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
  一九四九年五月,上海解放前夕,穆汉祥同志在为上海解放奔走时,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终于英勇就义,牺牲时年仅二十五岁。
  
  
  生活以雷霆万钧的脚步向共产主义前进
  ――写在前面的几句话
  穆汉祥同志离开我们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
  上海刚解放的那几天,交通大学的同学们把他安葬在自己的校园里。送殡的队伍是从四面八方聚集拢来的,有工人,有学生,还有身上带着解放上海的火药味的解放军战士……。大家肃穆地站在交通大学的大草坪上,向烈士致哀。穆汉祥的牺牲,虽然给我们带来悲痛,但是也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点燃了更加炽烈的革命的火焰,激励我们加倍奋发地去摧毁旧制度的残余,去建设新的美好的生活。当时,我曾随着送殡的队伍,走进他的墓前,在他的灵柩上轻轻地撒下一把泥土,许下一个心愿:一定要把他的光辉的一生记录下来,教育自己,也告诉别人。
  此后几年,每当我到汉祥同志墓地去凭吊的时候,我总是用一种兴奋的眼光,看着那变得越来越美丽的交通大学的校园,看着那一幢幢崭新的宏伟的建筑物,看着那一群群生活在幸福之中的大学生,每当看到这些,我总止不住内心的激动。特别当我看到少先队员在墓前过队日,他们睁大着眼睛听老师讲述革命烈士的故事的时候,或者当我看到一张张年青的脸,在墓前庄严地举行共青团入团宣誓的时候,那个想要把穆汉祥他们的英雄事迹写出来的愿望,就变得更加强烈,更加迫不及待了。
  现在,这个心愿终于初步实现了!这部文学传记,是写一个普通的青年怎样在党的哺育下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的。党不仅培养了穆汉祥,党也培养了同时代的千百万的青年;一个穆汉祥虽然牺牲了,千百万的觉悟的青年却依然活着,工作着,战斗着。书中写到的许多人,现在有的在工厂,有的在农村,有的在高等学校,有的在科学研究机关;党为他们开辟了发挥聪明才智的无限广阔的天地,革命烈士的光辉榜样给了他们无穷的勇气和力量,他们忘我地劳动着,建设着新的国家,正如穆汉祥所预见的那样:生活正以雷霆万钧的脚步向共产主义前进,谁也不能阻挡!
  这部文学传记的写作,是在党组织的具体关怀与支持底下进行的。汉祥同志的父母,他生前最亲密的同志,以及他同监狱的战友,也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在这里,谨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写于一九六0年五月二十日
  穆汉祥牺牲十一周年纪念日
  
  目 次
  生活以雷霆万钧的脚步向共产主义前进
  ――写在前面的几句话
  一、 在陕州车站上
  二、 这就是“礼义廉耻”
  三、 “你们是社会大学的学生!”
  四、 火车头
  五、 “五•二0”惨案的启示
  六、 觉醒
  七、 找到了党
  八、 血染其美路
  九、 勇往直前
  十、 “我要求留下来!”
  十一、 真假和平辩论会
  十二、 万丈光芒在前头
  十三、 第二十五个春天
  
  四、火车头
  早晨,初升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投射在交大校园里的石子路上。老章迈着轻快的步子顺着石子路向大草坪走去。他走到南院合作社的门口,站定下来,撩起长衫下摆,把两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在草坪周围来来去去的同学们。他的微圆的脸上不动声色,但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兴奋的光采,他注意地向四处张望,彷佛在寻找什么人。
  今天是一九四七年五月十三日,校园里和往常大不相同,显得分外热闹:有的人忙着把铺盖集中在一起,有的人忙着编队,还有些人蹲在草地上贴蓝布横幅,那横幅上写着:
  国立交通大学晋京请愿团
  自从国民党在晋南、豫北军事失利以后,便想克扣更多的教育经费和其他经费用来打内战,交通大学成了他们开刀的一个对象,教育部长朱家骅下令停办交大的航海、轮机两系,还要取消一个学院。消息传来,全校师生员工对这种摧残教育事业的行为一致表示愤慨,派出代表经过二十多天的谈判交涉,还是没有结果,群众的情绪越来越激昂。我们党在交大的地下组织经过研究,觉得这次事件具有非常广泛的群众基础,时机很好,可以通过它对国民党政府来一个冲击,揭露它的黑暗和腐败,提高群众的觉悟。因此,交大学生自治会召集系科代表大会讨论决定:五月十三日全校学生晋京请愿。今天一清早,各班级同学就忙碌地进行准备,开始集中了。
  老章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好象发现了他所要寻找的对象,就徐步向草坪中央的大旗杆走去。当他走近旗杆的时候,从旁边闪出一个身材瘦长的高个子,一丛蓬松的乱发堆在头上,长方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的玳瑁眼镜,大概因为人长得太高了,背脊有点弯弯的样子,完全是一副老成的大学生风度,这便是学生自治会主席老胡。
  他们两人微微地打了一个招呼,便并肩向僻静的地方走去。走到人少的所在,老章先开腔了,他的声音和往常有些不同:
  “今天学委(注:学委是党的地下组织领导学生运动的领导机关)的负责同志亲自到我们这里来指挥战斗了!我刚才已经和他接上头,他现在正和同学们在一起,随时都可以和他取得联系。”
  老胡听了也很高兴,党的领导和他们是这样地贴近,心里对今天的斗争就更加有信心了。老章又接下去说:
  “依我看,现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同学都发动起来了,声势很大,K.M.T.(注:K.M.T.是国民党的英译的缩写)有些发慌。但是,多数同学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保卫交大的完整这一点上,有些人只是激于一时义愤,因此还不太巩固。”说到这里,他警惕地向四围看了一下,“根据上级党委的指示,要从政治上提高同学们,要通过这次事件揭露K.M.T.内部的腐败,戳穿他们克扣教育经费用来打内战的阴谋,揭发他们进行派系斗争牺牲教育事业的真相,这样就把我们的护校运动和社会上的反内战运动结合起来,相互影响,相互推动,我们的斗争才有更大的意义,才有取得胜利的可能。”
  老章传达完了党的指示,两人又稍为商量了一下几个具体问题,就此匆匆分手,老胡急忙赶去指挥大队的行动了。
  七点多钟,全校一千八百多个同学都在大草坪上集合;有些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和学校里的部分职员、工友,也都参加了学生的队伍。从校门口到图书馆一路上排着几十辆大卡车,这是负责总务的同学从搬场汽车公司叫来的。穆汉祥提着一架大明速印机站在队伍的头里,他今天担任了快报编辑的职务。
  大家正待上车,从上院二楼阳台上的扩音器里忽然传出一阵叫喊声:
  “同学们,同仁们,请慢一点走,现在我们的校友,公用局赵局长要来作调停!”
  接着,有一个穿西装的人取下了他的礼帽,站到了扩音器前。远远望去,只见他的秃顶在太阳光下象一个电灯泡似的闪闪发亮。他咳嗽了一声:
  “各位,我也是交大毕业生,和同学们有先后同窗之谊,承蒙各位师长教诲,我当然是维护交大利益的,不过,各位也要体察国家的困难,不可造次,象这样的集体请愿,实在是……”
  他说到这里,只听得四面一片嘘嘘之声,便赶紧改嘴:
  “噢,噢,我今天受命来报告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教育部已经答应只要大家不去请愿,一切问题可以从长计议,我以校友的身份担保,一切好商量,好商量……”
  草坪上的同学都嚷起来:
  “到底答应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说话干脆些,不要浪费时间!”
  这时,只见学生自治会主席老胡在阳台上跨前一步,对同学们做了一个不要吵闹的手势,他说:
  “同学们,静一下,听听这位校友替我们商量出了些什么结果,听听他准备怎样为母校效劳。”
  “兄弟愿意为母校鞠躬尽瘁,鞠躬尽瘁……”这个赵局长一面不住地用手帕揩着他的秃头上冒出来的汗珠,一面果真对着扩音器连连地鞠起躬来,引得全场哄笑,他慌忙接下去说:
  “噢……噢,我刚才和朱部长通过电话,他已经答应不取消轮机系,不过,限于经费,可能暂时设在造船系下面。其他问题,请你们再派代表面谈……”
  “等于白说!”
  “不要给我们吃空心汤团!”
  草坪上的同学又愤怒地嚷起来。
  老胡在阳台上拿过扩音器,讽刺地说:
  “同学们,我们十分感谢赵校友的鞠躬尽瘁,可惜我们的代表团已经和教育部谈判过五次之多了,结果总是八个大字:‘经费不增,系科裁并’。我们学校每月实际开支五千万元,教育部却只核发一千万元;我们学校经过部里核准的教职员有四百六十三人,但是每次只发来三百零二人的工资,这还象一个认真办教育事业的教育部吗?”老胡用严峻的眼光扫了一下站在旁边哑口无言的赵局长,他一字一句锋利地揭穿了国民党政府克扣教育经费的真相,“我们要问:政府是不是收入太少发不出教育经费呢?不!最近国家的军事预算支出增加了两倍,原来办教育事业的钱都用在打内战上了!同学们,我们今天的行动不只是为了争取一个交大的完整,我们是在为全国所有的学生和老百姓向政府请命啊!”
  老胡的话刚说完,草坪上的人们象潮水一样涌上卡车,有的人边走边喊:
  “快上车,到南京向政府请愿去!”
  “我们要读书,我们不要打内战!”
  一下子,几十辆卡车的发动机全部响起来,一辆接一辆地向校门口疾驰而去,赵局长在阳台上绝望地叫喊着:
  “同学们,请等一等,吴国桢市长就要来了,我们要顾全大局……”
  他的喊声淹没在发动机的吼声里,谁也不去理他。穆汉祥从第一辆卡车的车厢里伸出手来,向阳台上挥舞着,高高兴兴地喊道:
  “再见!你的缓兵之计破产了!”
  车队象一支铁流一样浩浩荡荡地驶出校门。忽然,迎面急驰过来一辆流线型汽车,在校门外石桥边停住,车门打开,从里面急匆匆地跳出一个人,头戴礼帽,身穿大衣,肥胖的脸上架着眼镜,这是国民党上海市市长吴国桢。吴国桢看见大队卡车冲出校门,知道自己来迟了,索性耍出无赖手法,他往石桥中央一站,叉开双腿,举起手臂,右手还挥着手杖,想用“苦肉计”来阻止队伍前进。
  这时,老章从司机背后的小窗孔里望出去,看得真切,时间紧迫了,容不得丝毫犹豫,他果断地对司机下命令:
  “朝他冲上去!他不走的话到他面前来一个急刹车!”
  卡车吼叫着朝吴国桢冲去,距离还剩下好几米,这个脓包市长的“英雄”架势马上就垮下来了,他的肥胖的身躯忽然变得灵活起来,他很快向旁边一纵,靠在桥沿上。这下子司机当然不怠慢,放开刹车,一踏油门,卡车加大速度朝前开去,象一阵风一样掠过吴国桢的身边,把这个怕死的“英雄”吓得脸色煞白。车上的和四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在笑声中,卡车一辆接一辆地去远了。
  这列象长龙一样的车队开进北火车站的时候,站上已经实行戒严,除了武装的警察以外空无一人,铁轨上也是空荡荡的,既没有车头,也没有车厢。请愿主席团派出一个代表团去找站长办交涉。这时,宣传组活跃起来了,在候车室门口,用两张板桌临时搭了一个小戏台,“山茶社”的两个同学上台合演一出“双簧”:演员的鼻子上擦了白粉,点头哈腰,一面连称“兄弟愿意鞠躬尽瘁”,一面却偷偷地把钞票从写着“教育经费”的小箱子里掏出来,放进“内战费用”的大箱子里去。这副模样,正是那个当众出丑的“校友”赵局长。
  同学们围观着,哄笑着,穆汉祥在人丛里挤来挤去,散发刚刚出版的第一期《快报》。《快报》上印着他在五分钟内赶画出来的一幅漫画:“螳臂挡车”,画面上有一只大螳螂,长着一颗人头,肥头大耳,礼帽眼镜,寥寥几笔,活象吴国桢。这个“螳螂”举起胳臂要想挡住向他滚来的大车轮,看来免不了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这幅犀利的漫画受到很多人的赞赏,穆汉祥听了很高兴,他发完快报,又急急忙忙地想去赶印第二期,刚走到候车室门口,迎面碰见老章,老章一把抓住他的胳臂说:
  “汉祥,就用你的画笔去作战吧,它是很有力量的武器哩!”
  他们两个人一路走着,忽然在月台上有一群人吵嚷起来,他们急急跑过去,只见当纠察的电机系的李胖子揪住一个人,厉声责问他:
  “你是什么人?你敢骂交大学生是暴徒!”
  “骂你怎么样?我是市党部宣传处处长。”那个人瘦瘦小小的个子,梳着西式分头,蓄着短须,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眼镜,他被胖子拎在手里,好象一只给老鹰捉住的小鸡一样,但他还是挣扎着装出一副强硬的样子。
  周围围拢来的同学愈来愈多,大家十分气愤:
  “市党部的处长就可以乱骂人吗?”
  “叫他解释,什么叫暴徒?”
  那个人强自镇静,把头一扭,做出一副傲慢无礼的模样,两颗眼珠在镜框后面转来转去,拼命在找附近有没有可以解救他的警察,嘴里还咕噜着:
  “识相点,当心吃官司!”
  “什么?你骂了人还要别人吃官司!打他!”后面有一个同学激愤地喊起来。
  “打他!”
  “打!”
  “打!”穆汉祥也跟着大家嚷。
  胖子一把抓住这个坏蛋胸前的衣襟,围着的人群往前跨了一步,大家拔出拳头,圆睁双目。那人看见形势不对,吓得脸色由红变白,口气马上软了下来:
  “咦,咦,对我动手算啥?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什么?不是你说的?刚才说了还想赖!”
  “打!”
  “打!”
  这时,老章从人丛里挤出来,向大家摆了摆手:
  “同学们,先别打他,要他讲是谁骂我们交大学生是暴徒。”
  “对!”“对!”“讲!”“快讲!”
  “哎……哎……是潘公展讲的……潘议长讲的。”
  “胡说!”胖子发起火来,“潘公展今天又没有来,他在哪里讲这种话?”
  “哎……哎……是他讲的,他前天在我们市党部开会的辰光讲的,他说交大学生向政府请愿,要在报纸上公布是受了暴徒的煽动。这……这是我亲耳听到的……”这个家伙急于为自己开脱,把底子都供了出来。
  “潘公展是堂堂上海市议长,他说话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我们要公开和他评理。杀人放火的不算土匪,搜括民脂民膏的不算强盗,难道我们学生要求读一点书就算暴徒了吗?”胖子声色俱厉,把那人问得哑口无言。
  “要他把这句话写下来!”老章在旁边点了一句。
  “对,要他写下来!”旁边有人递来了纸条钢笔。
  “这个……”那人用讨饶的眼光望着大家。
  “写!”“写!”“不写的话要你负责!”大家丝毫也不肯放松。
  他只好拿起钢笔,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一行字:
  潘公展说交大学生是暴徒。
  胖子还不肯饶过他,往纸上一指,说:
  “写上是你亲耳听见的,签名。”
  那人迟疑了半响,看看大家围得象铁桶似的,他拿钢笔的手吓得簌簌发抖,只得低头再写:
  此话是我亲耳听见。
  下面署名:
  曾虚白
  胖子收起纸条,松开手,一字一句地对那人说:
  “回去告诉潘公展,要他在报纸上公开答复!”他向同学们挥一挥手,“放他走!”
  旁边的人让出一条路,那人口里应着:“是,是,对不住,对不住。”脚底象擦了油一样,滑脚便走。大家嘘了一阵,纷纷议论着散去了。
  老章要胖子把纸条交给穆汉祥,并且谨慎地嘱咐他:
  “这是你们快报的头条新闻,按照他的笔记刻印出来;原件好好保存,等一下我们还要开记者招待会派用场呢。他们表面上装着和我们开谈判,实际上早在背后密谋破坏我们,我们要警惕地团结起来,揭露他们的阴谋,提高更多人的觉悟,使大家对他们不再存在什么幻想。”
  穆汉祥领悟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在这场斗争中间,学了很多东西。
  学校方面派出的代表团和站方交涉了半天,毫无结果,站长推说没有机车,同时通知沿途各站不放列车进上海站。请愿主席团在候车室召开了紧急会议,会上有人主张找校友,因为铁路局负责人有不少是交大出身的。老胡在会外找老章个别商议了一下,老章提出了新的主张,他说:
  “找校友的办法可以试一下,但是他们是靠不住的,当我们的行动触犯到他们的阶级利益的时候,校友的情面就顾不得了。我看我们应当去找找铁路上的工人弟兄。”
  老胡把老章的建议作为自己的意见在会上提了出来,博得了大家的赞同。散了会,老胡马上带领由机械系和铁道管理系同学组成的驾驶小组,直奔机务段。在路上,他们碰到一个拿着小榔头的老工人,大家向他说明来意后,他一言不发,翘起左手大拇指朝后一指,把同学们带到一所大库房的旁边,往里一瞧,嘿!那儿稳稳当当地停着乌溜溜的火车头。
  大家兴高采烈地一拥而上,有的加煤,有的加水,在老工人的指点下,这座火车头终于隆隆地开动起来了。他们在不远的地方挂上了车厢,向站台驶去。
  在站上的同学们正等着焦急,忽然听见远远传来“呜——呜”的汽笛声,大家挤到月台上望去,只见一列长长的火车“呼哧、呼哧”地喷着大气驶进站来了,老胡从驾驶室里伸出半截身子,热情地向大家挥着帽子,他用手把汽门一拉,火车又“呜——呜”高叫了两声,好象在向同学们致敬,又好象在向敌人示威。这时,一千八百多人齐声欢呼起来,汽笛声、欢呼声汇成一片,把整个火车站都震动了;这声音,把站在月台入口处的国民党警察头子和车站站长吓得目瞪口呆。
  穆汉祥在人群里兴奋得蹦跳了几下,和左右的同学拥抱在一起,接着,他拎起油印机,夹着白报纸,抢先跳上列车。一进车厢他就把白报纸铺在角落里,提起蘸饱了墨汁的毛笔,飞快地画起画来。一瞬间,一座雄伟的火车头在他笔下出现了,在火车头上写着几个大字:
  交大万岁!
  他拿起这幅墨迹还没有干透的画,跳下车去,奔到前面,爬上车头,把这幅画牢牢地贴在热乎乎的车头上。他的心激烈地跳动着。这时,老章走近他的身边,用坚定的声音说:
  “对!在这个时代里,我们应当做火车头!”
  不管站长的拼命阻止,也不管警察们投五投六象热锅上的蚂蚁,火车终于轰隆轰隆地开动了。同学们坐在车上激昂地呼着口号:
  “晋京请愿是合法行为!”
  “反对用教育经费打内战!”
  “保卫交大完整!”
  火车缓缓地驶出上海市区,穆汉祥从他的油印机前面抬起头来,车厢外是一片青绿的田野,春天的气息使人心胸舒畅,车厢里的同学们随着火车的节拍放声歌唱:
  我们是姊妹兄弟,
  大家团结在一起,
  不分我,不分你,
  一条大路把手携。
  …………
  穆汉祥起劲地摇动他的大明速印机,小周在他对面把印好的快报整齐地折迭起来,他们对视了一下,发出了会心的微笑,他们随着大伙一起唱了起来。
  火车行驶了不多久,忽然速度缓慢下来了,接着“吱——”地来了个急刹车,车前闹哄哄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正在焦急地探问,广播器里传出了主席团的命令:
  “同学们!前面的铁轨被破坏了!我们的列车暂时停驶,但是我们一千八百人的意志是任何力量也破坏不了的,主席团号召全体男同学在土木系带领下抢修铁轨……”
  话还没有讲完,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跳下车往前拥去,连女同学也不甘留在车上。反动派原来想:拆去了一段铁轨,一定能把大家阻挡住,乖乖地回学校去,谁晓得来了那么一群不怕麻烦的学生,里面还有懂得土木的“内行”,人多势众,你搬枕木,我铺铁轨,他敲道钉,不消片刻就把一段撬掉的铁轨修复了。主席团一声命令,火车又乘风前进,这下子才真正把南京的“国民政府”震动了!
  火车开到真如车站附近,敌人第二次又把路轨破坏了,这次破坏得相当彻底,他们把一长段铁轨撬起来都丢在旁边的河里,生怕同学们再来一次筑路运动。国民党政府的教育部长朱家骅,也急急忙忙地从南京赶来了,他被迫和主席团的同学在车站附近正式举行谈判。
  天色黑下来了,谈判还没有结果,同学们都在火车里等待着新的命令,大家起劲地唱着歌,朱家骅恐怕事态扩大,只得答应暂时不取消航海系和轮机系,至于其他增加经费等要求,他坚决不肯让步。老章和学委派来的同志研究了一下,觉得请愿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同学们通过这次事件也得到了很大的教育,再僵持下去敌人可能会进行更大的破坏,这样反而会挫伤群众的积极性。因此决定同意由主席团和朱家骅订立初步协议。
  夜深了,广播器里传出了老胡的激动的声音:
  “同学们!谈判有了结果,教育部答应不取消航海系和轮机系,我们的护校斗争取得初步胜利了!我们回到学校里要继续努力,争取更大的胜利。交大万岁!”
  “万岁!”“万岁!”一列车的人都欢呼起来。
  穆汉祥站在车窗前,听着同学们的欢呼声,他心中特别地感到不平静。车窗外的沉沉夜色,和他一九四六年乘火车去上海时并无两样,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和那时大不相同了,他不再觉得忧郁和孤单,也不再感到前途茫茫。他意识到只要大家组织起来,团结得象一个人那样,就一定能改变不合理的社会。老章的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在这个时代里,我们应当做火车头!”这时,他忽然想到:今天的这场斗争一定也有一个火车头,卡车队出发前的遭遇,火车站寻找车头的经过,国民党市党部处长丑态的被揭露,主席团和朱家骅的谈判……这一切都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益发肯定:有一个火车头在正确地引导着。这火车头是什么?他想起老章借给他的《群众》杂志上的一句话:
  “领导全国人民去争取一个和平、民主、自主的新中国的,就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
  对,这火车头一定是中国共产党!想到这里,他眼前陡地一亮,在这深沉的夜色里,他第一次看到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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