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月十九日,农历九月初九,又是遍插茱萸的日子,京芬告诉我:昨天你走了……
你因患肝癌,回京做完肝切除手术,八月初回到美国和妻子女儿团聚后就走了。满五十二周岁。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并不震惊,也不哀伤。可能是因为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也可能是因为昨天我突然高烧而自顾不暇。也许是因为恰巧我从收音机里听了一则童话。 家里正在装修,住在临时周转房里看不到电视。我每天又恢复了二十年前的习惯,听收音机。 童话故事的大意是这样的:爷爷马上要去世了,大人们不忍看离别的这一瞬间,都闭上了眼睛,而不懂事的小孙子却睁大了眼睛注视着爷爷。忽然爷爷叫孙子的名字,带他走到野外。他们看到了灿烂的阳光,金黄的向日葵,和大片的树林。他们还看见了一个虫子蜕去的皮。爷爷告诉孙子:“这是小虫蜕去的躯壳,它没有死,只是变换了一种活着的样子”。祖孙俩每走过一处,爷爷就缩小许多,最后孙子把爷爷捧起来,顶在头上,返回病房。这时大人们还在闭着眼睛流泪。孙子问:“爷爷你还在吗?”爷爷说:“在。”孙子对着爷爷的身体又问:“这是你的躯壳对吗?”爷爷说:“对。” 你在,对吗,罗毅!你在听,是吧! 小的时候,罗堤堤(你的小名)是咱们八一厂大院儿五五年出生的这群孩子的骄傲:会拉提琴,篮球也打得好,还能长跑,学习就更不用说了,在年级数第一。有一次考试,我的成绩总分比你多零点几分,高兴的我呀,在心里偷着笑,那个时候不敢真笑,怕别人批评你骄傲。 如果没记错,我和你入团的时间也差不多,都是在高中临毕业的时候。 毕业后,我们十个人(男:张之川、刘南宁、刘志纯、董书君、还有你;女:卢晓梅、常京芬、龚一华、宋昭、还有我)咱们踌躇满志,一起去了北京大兴县红星公社鹿圈分场头号大队插队。 回想第一次回家,咱们骑着自行车,你带路,驮着浸有自己血汗的新稻米往家运的情景,恍如昨天。 昨天呀,昨天!就是那个秋天,我们知青组扬糞一千多亩啊!前面拖拉机耕地;小毛驴车送糞,在大片大片平坦的良田上堆起一个个糞堆,像晏鼠拱起的小土包;后面是社员大军平整土地。我们第一年下乡就做为主力,加入了秋播的行列,虽然腰直不起来了,胳膊举不起来了,手上打满了血泡,可是,我们没让拖拉机和小毛驴儿拉下,也没有让社员大军赶上。自豪、兴奋,澎湃的热血激荡着,创作出了<扬糞歌>。夜里我把写好的歌词交给你,第二天天刚亮,你就把谱好的曲子交给了我,我知道你也很激动,是的,非常非常的激动,非常非常的兴奋……。 头号大队知青女声小合唱队带着这个歌去县里汇演;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老宋来知青点儿录音,我们的歌声在大兴的田野上回响,在电波里飘荡……。你是我们的艺术指导和首席伴奏员。 “秋风哎,爽爽哎,衣衫随风扬哎,知识青年歌声朗朗下地把糞扬,铁铲银闪闪,钢叉光亮亮,来到农村改造思想更知五谷香,更知五谷香。扬啊,扬啊,一手老茧练思想,扬啊,扬啊,一代新人在成长。” 罗毅你还在,是吗!在和我们一起唱,对吧! 啊…,你还是拉着那把琴在为我们伴奏啊! 秋天,就是在这个晚秋,你化去了,化掉的只是你蜕去的躯壳。 三十楼的朋友 读书时的同学 插队时的知青:滕易 |
原文2007年11月19日星期一 发表于北京, 中国 浏览:1912 |
| ||
| ||
新增文选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