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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奇怪,我最初结识《红楼梦》并不是先读了原著,倒是由于读了蒋和森先生的《红楼梦论稿》。大约是在五十年代我读中学的时候,那时,我课余喜欢泡校图书室。一天,偶而翻阅一期《文学评论》,上载有蒋先生的薛宝钗论,读着读着,不觉入了迷。蒋先生那清新流利的如诗一般的语言和带有哲理性的评析,使我不忍罢手,直到图书管理员下班关门时,我方如梦中醒来,口含余香,恋恋不舍地离开。 当时我想,既然评论《红楼梦》的文章都写得如此美妙,那《红楼梦》定是人间第一的绝妙好辞了。于是我仿佛着了魔一般,四处寻找《红楼梦》。学校图书室没有,而我又生在小城,家境贫寒,就是周围的同学,也是如我一般的人家子弟,谁能有此书呢! 当我一脚跨进大学的门槛后,高校正在“拔”教授们的白旗,搞教育革命。我可不管这些,进校伊始,就到图书馆借本《红楼梦》来读,实在想得太苦、太馋了。终于借到了日思夜想的《红楼梦》,我东躲西藏,读了两遍,以至忘了“除四害”打蚊子、灭苍蝇的任务,结果落了个“白专”的恶名。 我一直向往,有一天能拥有自己的《红楼梦》。终于有一天,我这个穷学生得了一笔稿费,发财了。尽管那时我同全国人民一样,常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但还是怀揣稿费直奔书店,去圆我的梦。上帝似太眷顾我了,竟然在古旧书店里,让我淘到了一套凸版本的《石头记》,还是解放前出版的。啊,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红楼梦》了! 《石头记》伴我毕业参加工作。然而1966年那骄阳似火的夏季,忽然一场革命的暴风骤雨,把我打成了“黑帮分子”,罪名多得说不清,大字报铺天盖地。紧接着就抄了我的家(寝室),把我心爱的《石头记》连带其他的书籍都给抄走了。我伤心得泪往心里流。运动后期,我平反了,被抄了的书归还了部分。天哪,我的《石头记》呢?我急了,四处哀求,八方诉说,希望找回我的《石头记》。然而此时革命正酣,文化更在加剧荒漠化,没有人回应我。 有一天,我与本校同事李老师闲聊《石头记》之事,不觉将胸中的块垒宣泄了出来。李老师十分仗义,拍着胸说,我给你去搞一套!我哥在香港,叫他从香港寄一套来。我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不置可否。谁都知道,那时谈香港,无异说另一个星球。于是我开玩笑地说,真能如此,那我就感谢你的再生之德了。当然事后我没放在心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老师手托包裹,兴匆匆地来叫我,搞到了,你看。我当时真傻了眼,盯着他打开包裹,果真一套散着油墨芳香的《红楼梦》展现在眼前。我一把握着李老师的手,不知说什么感激的话好。我展开书仔细一看,竟是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出版的,“前言”则为李希凡先生所撰写。我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出口转内销? 由于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我对这套《红楼梦》做了精心的伪装,藏在别人不易发现的地方,秘不示人。80年代了,我才去掉该书的伪装,大大方方地放在书架上。现在,各种不同的版本的《红楼梦》都相继出版了,但我仍钟爱我的这套《红楼梦》,因为她毕竟在那动乱的年代曾慰藉过我,填补过我心灵的空缺。 说也奇怪,我最初结识《红楼梦》并不是先读了原著,倒是由于读了蒋和森先生的《红楼梦论稿》。大约是在五十年代我读中学的时候,那时,我课余喜欢泡校图书室。一天,偶而翻阅一期《文学评论》,上载有蒋先生的薛宝钗论,读着读着,不觉入了迷。蒋先生那清新流利的如诗一般的语言和带有哲理性的评析,使我不忍罢手,直到图书管理员下班关门时,我方如梦中醒来,口含余香,恋恋不舍地离开。 当时我想,既然评论《红楼梦》的文章都写得如此美妙,那《红楼梦》定是人间第一的绝妙好辞了。于是我仿佛着了魔一般,四处寻找《红楼梦》。学校图书室没有,而我又生在小城,家境贫寒,就是周围的同学,也是如我一般的人家子弟,谁能有此书呢! 当我一脚跨进大学的门槛后,高校正在“拔”教授们的白旗,搞教育革命。我可不管这些,进校伊始,就到图书馆借本《红楼梦》来读,实在想得太苦、太馋了。终于借到了日思夜想的《红楼梦》,我东躲西藏,读了两遍,以至忘了“除四害”打蚊子、灭苍蝇的任务,结果落了个“白专”的恶名。 我一直向往,有一天能拥有自己的《红楼梦》。终于有一天,我这个穷学生得了一笔稿费,发财了。尽管那时我同全国人民一样,常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但还是怀揣稿费直奔书店,去圆我的梦。上帝似太眷顾我了,竟然在古旧书店里,让我淘到了一套凸版本的《石头记》,还是解放前出版的。啊,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红楼梦》了! 《石头记》伴我毕业参加工作。然而1966年那骄阳似火的夏季,忽然一场革命的暴风骤雨,把我打成了“黑帮分子”,罪名多得说不清,大字报铺天盖地。紧接着就抄了我的家(寝室),把我心爱的《石头记》连带其他的书籍都给抄走了。我伤心得泪往心里流。运动后期,我平反了,被抄了的书归还了部分。天哪,我的《石头记》呢?我急了,四处哀求,八方诉说,希望找回我的《石头记》。然而此时革命正酣,文化更在加剧荒漠化,没有人回应我。 有一天,我与本校同事李老师闲聊《石头记》之事,不觉将胸中的块垒宣泄了出来。李老师十分仗义,拍着胸说,我给你去搞一套!我哥在香港,叫他从香港寄一套来。我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不置可否。谁都知道,那时谈香港,无异说另一个星球。于是我开玩笑地说,真能如此,那我就感谢你的再生之德了。当然事后我没放在心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老师手托包裹,兴匆匆地来叫我,搞到了,你看。我当时真傻了眼,盯着他打开包裹,果真一套散着油墨芳香的《红楼梦》展现在眼前。我一把握着李老师的手,不知说什么感激的话好。我展开书仔细一看,竟是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出版的,“前言”则为李希凡先生所撰写。我惊讶不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出口转内销? 由于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我对这套《红楼梦》做了精心的伪装,藏在别人不易发现的地方,秘不示人。80年代了,我才去掉该书的伪装,大大方方地放在书架上。现在,各种不同的版本的《红楼梦》都相继出版了,但我仍钟爱我的这套《红楼梦》,因为她毕竟在那动乱的年代曾慰藉过我,填补过我心灵的空缺。 |
原文2001-07-26 发表于光明日报·书评周刊 浏览:5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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