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唐德刚先生的《曹雪芹的“文化冲突”》（原载于《中华读 　　书报》4月19日文史天地），突然觉得有话要说。 　　 　　　　曹雪芹为什么没有写脚？这个问题在我给学生讲《林黛玉进贾府》 　　时，就有学生提了出来。且看凤姐的这番神仙妃子般的打扮，从头写 　　到裙，如果真的来一双“朱红点金尖头圆口澳洲鄂鱼二寸高跟鞋”， 　　那岂不是太妙了！然而妙则妙矣，这个人却不再是我们的凤姐了，而 　　是如今一位暴发的大富婆了。何也？王熙凤这样的“大家闺秀”走路 　　能露出脚来吗？“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如果曹雪芹连这点常识也 　　不知道，他也就写不出《红楼梦》了。 　　 　　　　说到笑，就来看一段曹雪芹描写的，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一处 　　笑： 　　 　　　　只见一个媳妇端了一个盒子站在当地，一个丫鬟上来接揭去盒盖， 　　里面盛着两碗菜。李纨端了一碗放在贾母桌上。凤姐儿偏拣了一碗鸽 　　子蛋放在刘姥姥桌上。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 　　声说道：“老刘，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 　　自己却鼓着腮不语。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一听，上上下下都哈哈的大 　　笑起来。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 　　桌子哎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得搂着宝玉叫“心肝”；王 　　夫人笑得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茶 　　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 　　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地下的无一个不弯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 　　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姊妹换衣掌的，独有凤姐、鸳鸯二人 　　撑着，还只管让刘姥姥。（见第40回）。 　　 　　　　大家请看，众人笑态各种各样，但惟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把他 　　们那“玲珑剔透晶莹洁白糯米牙”写出来，如果要写出来，不是更能 　　体现人物的形象吗？真要那样，就要让园外来的村姥姥笑掉大门牙了， 　　“贾府的这班小姐夫人们就是如此的教养。”传了出去，贾府的脸面 　　也就丢尽了。 　　 　　　　那曹雪芹怎么又写到傻大姐的那“两只大脚”呢？别忘了傻大姐 　　是刚来的做粗活的丫头，写她的脚，其实是为了突出这些小姐夫人们 　　的地位，一个丫头怎能和小姐夫人们比。 　　 　　　　曹雪芹的祖先是汉人，虽后来归化为旗人，但他所受到的封建文 　　化传统的影响是不能抹杀的，他血管中流淌的始终是传统文化的血液， 　　这其中封建的伦理道德规范，作为曾经的“江南织造少爷”的曹雪芹 　　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当然不会让贾家的小姐夫人不守传统道德，让 　　世人嘲笑的。所谓的“文化冲突”的说法难以让人信服。

原文2000-05-17 发表于中华读书报  浏览：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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