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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文献_中国当代文献~资料_17号馆文选__灾难惊醒世界

生存还是毁灭

钱刚

  地震引来的另一恶魔是瘟疫。
  
  大的死亡灾难后往往伴随大的瘟疫横行,纵观世界灾难史,反复重演这样的悲剧,证明着这个可怕的规律。
  
  1925年中国云南大地震,震后“闭口风”症肆虐,患者一旦染病,身黑一半,手足收缩,一两个钟头就死去。1945年5月23日,中国河北滦县的6.3级地震后瘟疫流行,许多灾民遭受灭顶之灾。
  
  唐山地震之时正临夏季,气温高、雨水多,难以胜数的死尸迅速腐烂、发臭。由于城市废污排放系统基本上被破坏,使得废墟上遍地是垃圾、粪便和污水。某救护所最高时一天就有1400多伤员死亡。从废墟中扒出来的尸体更是堆积如山。这些死尸、断肢大部分还来不及转移、掩埋,以至城市废墟上到处绿蝇如蜂,昼夜蚊声若雷。令人胆寒的瘟神游荡在劫后唐山的上空,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已经摆在人们面前!唐山废墟上各种传染病感染人数日渐上升,已经快到暴发的程度,必须立即挡住瘟神,刻不容缓。
  
  8月3日,“河北省抗震救灾前线指挥部”成立防疫领导小组。中央抗震救灾指挥部发出灾区防疫紧急通知。从上海、广东、黑龙江、甘肃等地调动21个防疫队共1300人火速赶赴灾区。调动疫苗100多万份,军用防化消洒车31台,喷雾器51000多具,杀虫药176吨,消毒药240吨,从各地往灾区急运。
  
  8月5日,国务院抗震救灾办公室发出通知,调动飞机喷药消灭苍蝇、蚊子。“安一二”飞机飞临唐山上空,常规喷洒作业95架次,喷药面达25000亩;超低容量喷洒作业46架次,喷药面40万亩。总共喷药量达45吨,喷药面积累计424000亩,飞机出动141架次。85平方公里的整个唐山市区被药物覆盖。
  
  同时,在地面上圆桶形压缩喷雾器、群英式背负喷雾器、防化喷洒车和东方红一十八型机动弥雾机投入地面喷药战。入夜,一堆堆火在废墟上燃着,“六六六”的烟雾飘向四处。经过空中和地上的初步喷药战,唐山市区蚊子的密度下降90多,苍蝇的密度下降50。
  
  空前的埋尸大战拉开了黑色幕布。
  
  废墟中有24.2万具残损、溢出血水、腐烂发臭的死尸。假如将这个数字的尸体全部不留空隙地葬在一起,需挖一个占地130亩的大坑。假如要将这个数字的尸体全部一次运载,需用解放牌卡车24200多辆。假如死尸与死尸间踵相连将出现一条长达400公里的死亡之线。
  
  震后第二天,7月29日大规模的尸体掩埋开始。军区救灾前线指挥部曾经发布命令:必须在7月31日中央慰问团到达灾区慰问之前,把所有的地表的尸体掩埋完。掩埋初期所有的埋尸部队均无防护措施。死尸发出的气体是硫化氢、氨、甲烷混合而成的强刺激性有毒气体。士兵们唯一能采用的措施即向尸体上洒酒精、鼻孔中塞进酒精棉球、戴上简易的自制纱布口罩。士兵们冒着恶臭有害的气味和尸液的有毒污染,赤手露臂进行挖掘、掩埋。
  
  掩埋头二天,没有水洗手。士兵们用手抓馒头吃,均感恶心,一些士兵不能进食。许多士兵由于尸液的污染导致中毒,暴露的手臂和脸,以至全身生疮、淌水。有的部队一个连队一个连队地生疮感染。据目击者称,有士兵在紧张的挖掘中一头栽倒死去。8月1日后,挖埋尸体用的防护用品和装殓尸体用的特别制塑料袋等运到。北京军区有如下指令:“挖掘尸体要注意,因为是夏天,部队要轮流作业,要有防毒面具,防毒手套,要组织好。”
  
  以下是北京军区某师的具体规定:
  
  一防尸臭刺激。工作人员应配戴防毒口罩。普通口罩或口罩代用品(毛巾、手绢)上应喷洒酒精,涂抹牙膏;或者在鼻孔中放入蘸上酒精、香水的棉球,也可放入大蒜、香菜叶。
  
  二防尸液污染。工作人员必须穿工作服,戴橡皮手套,穿高筒防护靴。若没有防护靴时,应用塑料布包扎前臂、小腿,以防尸液接触皮肤。接触尸体的工作人员应轮流作业,下班时应用来苏尔水消毒手,晒衣服。
  
  三是应按规定要求对尸体处理做好喷、包、捆、运、埋。其中——
  
  喷药:扒尸与喷药紧密结合。用消毒车、机动喷雾器或用脸盆喷洒来苏尔溶液、漂白粉、漂白精粉或酒精等。
  
  包裹:先用衣物包头,后用棉被包整个躯体,或装入塑料装尸袋扎口。
  
  捆紧:用棉被包尸体后,至少捆三道(头、腰、腿),以防尸臭散逸。
  
  运走:应指定专车专人运送,包裹好后立即运走,避免在市内存放,影响环境。
  
  深埋:尸体深埋地下1.5米到2米,上面加石灰和厚土砸实。
  
  唐山应该记住这些年青的士兵:两个瘦小,还很孩子气的士兵,军帽歪到一边,衣袖高挽,尸体流出来的液体一滴滴淌在他们的衣裤上,已经打湿了一片;有一处预制板下有具尸体,已经好几天了,从旁边走过都熏人得很,两个士兵不顾灾民的劝阻,冒着中毒的危险钻进去扒。过了很久很久,递出来一条胳膊,又递出来一条腿……起初防毒面具甚至普通口罩并非人人一个,很多士兵用的是口罩代用品。他们从药品仓库的废墟里找来战备绷带,用这些绷带在脸上缠绕几圈,遮住口鼻。
  
  废墟、道路旁,塑料袋或棉被包殓好的尸体堆得密密匝匝,令人不忍看下去。通往郊外的公路上,运尸车一辆接着一辆,都装满了尸体。田野里,干涸的洼地,沟渠成为天然的墓穴,士兵部队不断用推土机犁出一道道深沟,以便迅速集中掩埋成百上千具的尸体。在那些大坑里,一具具尸体头踵紧挨,无论男女老少,百姓领导。1976年进入冬天后,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指示唐山灾区进行“尸体再清理”,将全部掩埋深度不足的尸体尽数挖出火化或深埋。
  
  根据“河北省抗震救灾前线指挥部”卫生组的具体要求,唐山市抗震救灾指挥部成立了清尸防疫办公室。由数万名民兵组成专业队、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进入唐山,连夜清理和重新掩埋了上万具死尸。
  
  指挥部门对“尸体再清理”作出明确的规定:凡此次清理出的死尸,能辨出性别的必须男女分别集体掩埋。如果有遇难者亲属要求移葬的,可给出指定时间、地点,同意埋葬。无论集体埋葬还是自由埋葬,都必须按坑深1.5米,盖土1米以上的标准下葬。
  
  11月21日“尸体再清理”正式开始。为了不惊动饱受失去亲人的巨痛、很难再受刺激的广大灾区人民,“尸体再清理”专业队选择黑夜降临时开始操作。第一步清理并全部移出距水源、自来水管及主要居民点100米内的尸体。第二步清理离市区较近、集体掩埋于交通路线附近的尸体。规定全部用石灰消毒,然后盖土1米,再用拖拉机反复碾压2次。最后清理被压于高层建筑物下面、仍未清理出来的死尸,将其全部挖出并按规定予以掩埋。
  
  “尸体再清理”工程紧张艰苦、规模浩大。清尸队、防疫队、医疗队,各队紧密配合,同时作业,连续运作。清尸一处,防护、消毒一处。工程基本上结束了第一次救灾大掩埋的隐患。
  
  唐山灾后的第一个春天,也是全世界人士最担心暴发瘟疫,密切关注着唐山的时节。然而,这个春天不仅没有流行疫病,而且传染病的发病率低于常年。
  
  救护人员历经艰难和折磨,终于挡住了紧跟地震恶魁的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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