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献_中国当代文献~文艺_17号馆文选__没有平复的震颤——纪实文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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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小的插曲刚刚过去,电话恢复了正常通话,因为有了市民护线,可能不会再被弄断了吧。我坐了一小会,冯骏又提醒我说:“还饿不饿了?”
“对呀,我还没吃东西呢,能不饿吗。” 我托着疲惫的腿又转到帐篷后面去找那个馒头筐,到了救火车旁我先喝了几口水,又洗了洗满是泥的手,走到馒头筐旁,刚拿起两个馒头,还未等开吃,突然又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救命啊---,救命啊”。 我又一次放下了手中的馒头,站起身来,看了看出声的地方,是在我的西面,这里应该是唐山市委第二招待所的位置(军部大院西墙与二招隔墙相临),那里地面上躺了不少人,其实那个喊救命的人并无什么目的,可能是他都喊很长时间了也没有理他,一听到有动静就叫两声,正好被我听到了,也不能不管哪。顺着声音我往里面走过去,因为有不少人泡在雨水里,可以断定大部份人已经死了,但还是有个人向我的方向伸了伸手,可能是怕我害怕,就喊着:“我还活着呢,救救我吧。”说心里话,现在见到死人或踩着个死尸对于我来说很不见怪了,我根本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我来到了那个人的跟前,蹲下身去,问道:“是你在喊吧?你有什么事?” 那个人对我说:“我是从某某县(记不清那个县了)来唐山开河北省棉花工作会议的,和我们县长一起住市委第二招待所了,那曾想,赶上地震了,我把腿和腰都砸坏了,是自己从废墟里爬出来的。” 我低头一看他的腿上还有不少血迹呢,就问:“你们县长呢?他出来没有?” 他看着我答道:“没有,我和他睡在一个房间的里外间,地震后就互相隔开了,谁也看不到谁,我忍着疼痛从里面往外爬,还能听到县长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呢,我敢肯定他没有死。可我现在这样,也救不了县长啊,求求兄弟啦!能不能找几个人把他救出来,我都快急死了,兴兴好吧!” 这个要求高吗?不高,一点也不高。救人于危难之中,是我们做人的起码准则,我们军人更是义不容辞,这要是在平常,很多人都会伸出手,想办法,帮他把县长救出来,我更会挺身而出,可是现在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看着那半躺半卧的唐山第二招待所,好象随时都会继续倒塌下去,上面还悬挂着几个死去的尸体,那里面肯定还压着不少人,不止是一个县长,这里面的人都应该尽快救出来,但我现在做不到,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而现在进入唐山的部队只有炮二师的三、四百人,正在抢救军部的人呢,这些人在军部一散开就显得人手还少的很,因为到处是需要救的人在呼救。 我还能说什么呢?此时这个人的心情我是特别理解的,如果他没有受这么重的伤,他一定会自己冲进去救县长的,可现在他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我只好安慰他几说:“同志,你放心吧,等天一亮大批解放军就会来的,如果县长砸得不重,一定会被救出来的。” 他也知道我一个人无法救他的县长,就说:“我也知道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救咱们县长,就是心里太着急啦,我们县长人才好呢,老百姓的事他都有当自己家的事办,这样的县长不多呀,所以我不想让他死,他要是死了,咱们县的老百姓可受不了了。” 是啊!一个好县长能赢得老百姓如此爱待,是他这个老百姓“父母官”的荣誉,我们不应忘记他,应该抢救他,只是我们现在做不到。 “解放军快来呀!还得靠咱解放军啊!”那个人又说。 “我想可能快到了,急也没用,再等一等吧。” 说着,我把那个人从原地拖出了10多米远,离那座危楼远了一点,又转回军部指挥所旁给他拿了两个馒头,并找了个瓶子给他打了一点水,才离开了他。 此时的唐山第二招待所非常静,它好像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正在等着解放军来救人呢。不知那位县长最后是否能被解放军救出来,也可能在大部队进入唐山之前他就已经…… 我又一次回到指挥所旁,拿起了馒头,坐在角落的草垫子上吃了两口,这时我的两支眼睛也打起架来,脑袋了沉,迷迷乎乎的好像在做梦,眼前到处是救人的场面,到处都有呼救的声音。 过了一会,我好像在梦里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呼救:“快来人哪!帮我一把吧!”声音虽然很弱,但我听的很清楚,一下子被惊醒了。我赶紧用手碰了一下朱民义:“听到没有,好像有个女的在后面喊呢?” 她正在接线,听我一问,就告诉我说:“喊挺长时间了,没有人管,你快去看看是谁。” “又让我去,人家都快累死了。”我很不情愿。 “我太忙了,又不能叫军长政委他们去呀,快去看看吧。” 坐在边上的高副军长也说:“是有个女人的叫声,好像就在后面,快去看看,给点吃喝”。我心想,你怎么不起来救人呢,还说呢。(其实副军长腿也受了伤,我是后来才听说的,也不能怪我当时这么想)。 这时声音又叫的大了些,我一看就得我去了。就慢慢站起来,拿起了总机台上的小手电,晃了晃沉惦惦的脑袋走出指挥所,顺着声音走过去,真是有一个女的躺在路边上,四周无任何遮掩的东西。身旁还有几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她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一床军被一半铺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唉呀!不知她这一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就躺在的湿乎乎的地上。(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其实有很多人也是没有铺盖东西还光着身子躺在地上呢,这个时候就是一种艰熬,能活着挺过来就是一个最大的胜利)。 走到她身边后,我拿着手电照了照她的脸,仔细一看有些面熟,原来她是机要处一个参谋(忘记姓名了,当时已经震亡了)的爱人,来部队探亲,这几天有时上下班能碰到他们在一起散步,所以面熟。 我用手电照着她,可她并不能看到我,却用眼睛盯住我说:“救救我吧!” “大嫂哇,你伤在什么地方了?怎么躺在这呀?”连一棵树都没有,白天怎么熬过来的呢,我心里想。 “我是刚被炮二师的同志们救出来的,才半个多小时,我的骨盆可能被砸坏了,整个人都动不了,唉!也是的,又赶上这两天来‘身子’了,太难受了。” 听到这我对她后面说的话有些似懂非懂的(上中学的时候,我们经常开春时到农村帮老百姓插秧去,有些女同学不爱干就说:“老师,这两天不舒服,请两天假。”老师满口答应。男生一看就说老师偏向,老师硬不承认,说女生情况特殊时,不能下水田。我是班长,就私下里和老师变理,老师说:“你呀,什么都不懂,等长大就明白了。”哪时候中学生也不上生理课,又没电视,父母也不给说,啥都有不懂,但过去听老师说过,还是朦朦胧胧的)。 不用说别的了,干脆问她说:“大嫂,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就说吧,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大嫂说:“唉,我下身太难受了,身下面好像有东西硌得慌,混身都疼,你能不能帮我动一下,把我身下垫点东西行吗?” “哪有啥不行的,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说完,我就跑到一片有人躺的地方,我想那里肯定有的人已经死了,可以把死人身下垫的东西拽出来,给大嫂垫上就行了。找了好一会儿,东西都是湿乎乎的,好容易找了一个死人盖着被子稍干点,上去一拽,只听“啊”的一声,可不得了了,这个死人大喊起来:“谁拽我的被子啦……” 嘿呀!原来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死,倒把我吓了一跳。我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扭头便走,其实这时候有什么对不起的呀。 我还得接着找东西,最后找到一块稍干点的被子,就抱着被子跑到指挥所旁,想找个女同志帮我一把,可到那一看,电话太多了,朱民义和冯骏两个人一起忙着,根本不把我当回事,看都不看一眼。杨福荣脚脖子有伤,倒在一个角落里睡着了,几个军首长也没法叫哇。嘿呀,好像这里只有我一个活人似的。 没办法,我又一个人抱着被子回到大嫂身边,先把被子铺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试着想把她抱到被子上,然后在托着被子走,就能找个平坦一点的地方。可是她一点都不能动,一碰就疼得直叫,这可把我难坏了。 她自己也说:“要是有俩个人就好了,把我平抬过去就行了。” 是啊,可我上那去找人呢,炮二师的人都在抢救楼内的人,没人来帮忙,我还得一个人想办法救大嫂。 我把手伸到她垫的被子下面一摸,还有许多石头硌着,人躺在上面太遭罪了,我得快点把她搬走。 大嫂说:“被子不能要了,你把我抱过去就行了。” “那好吧”。我把一只手插到她的脖子下面,另一只手刚往她的大腿下一伸,也不知是泥水还是血水沾了我一手,我赶快又把插到她脖子下面的手抽了出来,拿起手电一照,唉呀怎么全是血呀,又用大声问了大嫂一句:“什么地方伤了,这么多血?” 大嫂苦笑一声说道:“你真是个傻老弟,怎么啥都不懂。” 经大嫂一说,我好像又懂了点,干脆别再问了,想法把大嫂救过去就行了。我对她说:“大嫂,你双手搂住我的脖子,我再用双手托住你的腰和下身,就能把你抱过去。” “好”其实大嫂也是在鼓励我。 就这样,我把双脚跨在她的身子两侧,她用双手搂住我的脖子,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托起她,一点点地向被子边挪动过去。实际上她并不太重,只是伤的挺重,使劲咬着牙,双手直发抖,她肯定是非常疼痛,只觉得她心跳得特别快,但并不喊叫。 帮一个受伤的人还这么难,我们俩个人的心都“咚咚”地跳个不停,好像都能听着回声,我慢慢得把大嫂挪到了被子上,终于成功了。 放好后我又拽住她的被角,把她挪到一棵大树下,那里干净多了,还很平溜,大嫂挺满意,连声说:“快歇会吧,把老弟都累坏了,谢谢你了。” 我一下子坐到地下,老半天没出一声,累死人啦!过了一会,我又站起来走到她原来的被子哪,用手撕开布从里面拽出一些棉花,递给大嫂说:“快擦擦伤吧”其实那里是伤,我分明又说错了。 大嫂说:“这回好受多了,真得好好谢谢你了”。 “不用,谢什么,应该的,指挥所里有人,如果我不在时,我会告诉她们照顾你的”。 (后来,大嫂被送到了北空466医院,通过医生的治疗,她恢复的很好,见到我时她就和几个女护士说着什么,然后她们就“哈哈”大笑,弄得我莫名其妙。终于有一天,大嫂看看左右没人,就把我叫过去说:“来,傻弟弟,嫂子今天告诉你那天你救我时,为什么我身底下有那么多血。”我一下子明白了,她们为什么总看着我笑。反过来我看着大嫂说:“你还笑呢,一想起那天,我就想哭”,经我一说,大嫂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这句话把她带回了深深的痛苦回忆之中,其实说完后我马上后悔了,可是话以出口,难以收回了。) 我回到指挥所,趁着军首长用电话的时机,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小朱和小冯,小朱说:“正好这有点手纸,我给她送去。” 过了一会,指挥所里的气氛有些活跃了,军首长们在议论着什么,我急忙跑过去听,原来是中央办公厅打来的电话,询问道:“如果明天派大批的飞机去唐山救援,唐山机场的接收能力如何?由谁来指挥飞机”。 几个首长几乎同时对着话筒喊起来:“没问题,明天早晨就让曾广富副军长去机场指挥(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时,他执行了飞行摄影任务,是一名王牌飞行员,也是一名高级飞行指挥员,后来当了我们的军长,还当过沈空、北空副司令员,少将军衔。五六十年代,如果派他去福建轮战,国民党飞行员都怕他),我们把军用收音机都撤出来,除波音飞机外,什么飞机都能落(当时国内没有太大型的飞机),请毛主席、党中央放心,我们一定保证飞行安全。 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激动的好消息呀,明天唐山就有救了(还什么明天那,现在都已经是七月二十九日的凌晨了),从地震发生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个小时过去了,在这二十个小时里我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到现在已经无法全部记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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