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往事如风 　　　　父亲的耿直和正气在医院是出了名的，他最看不起鸡鸣狗盗之辈、更容不得卑鄙龌龊的小人行径。听大人说的那件事至今我还记得。 　　　　那时我们家就住在医院院内，离太平间只隔一排平房。医院的动物实验室就和太平间连着，说是实验室其实就是养狗的地方。我们小孩子就更直白“狗房、狗房”的叫着，那些 狗是专门用来进行医疗实验用的，负责养狗的是M大爷。 　　　　五十多岁的M大爷打过仗，受伤少了一只手，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只身一人，与狗渡日。照理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经过革命战争考验的军人，是不该如此下作的，可M大爷行为有违人性，传说用钱买女人同宿，那女人受不了流言诽语想死没成,却弄哑了嗓子，那个年代，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就愈发显得丑陋不堪，人们背后都叫他秃M子。 　　　　在小儿科，孩子有病大都是孩子妈抱着来看。那次一位抱着小孩看病的乡下少妇，因小孩哭闹不止，撩起衣襟给孩子喂奶，不知M老头何时出现，有何贵干，假对小孩喜欢至极，用手摸索小孩的头、脸蛋儿，进而又用自已的老脸亲昵孩子的小脸，在少妇胸前做猪状拱，少妇惊闪羞愤，正巧父亲走过，见状大怒：“什么东西！跑这干啥？滚！”传说M老头被父亲骂得庇滚尿流，以后再也不敢去小儿科了。 　　　　医患关系从来就是一个敏感话题，在父亲的行医生涯中，父亲有太多太多的感慨，有艰难、更有欢乐和慰藉。 　　　　在父亲办公台的玻璃板下面，摆满了不同年龄，不同性别好多小孩子的照片，这些都是经父亲救治而康复的儿童，家长留照给父亲是为表谢意，父亲常说：看见这些照片，再辛苦也值了，小孩子有什么毛病，最着急的就是父母，能治好，比什么都重要。 　　　　讲到医疗纠纷，父亲常说：当医生的最怕没有责任心、同情心、爱心，视人命为儿戏焉有不出事的道理？他认为过得硬的医疗技术和专业水平缺一不可，治病就要有“治”的办法，不是靠吹牛皮哄出来的。那年月，没有什么先进的医疗设备，经验积累、临床确诊、医疗技术高低就显得十分重要。 　　　　小孩的病最难弄，因为小患者大多对自已的病痛很难正确表述，医生的观察和正确诊断尤为重要，是“治”的前提，为此父亲对科室人员要求十分苛刻，也曾引起个别同事的不满，但父亲在小儿科时，没听说有一例医患纠纷。 　　　　有一年，不知为什么“医故”，附院一次就被抓了十八名失职医护人员，小儿科没一人在内。事后父亲说：干医这一行是一脚踏两院——医院和法院，真好比走钢丝一样，整天提心吊胆，能不谨小慎微？有些人他七老八十的爹死了，他能不掉一滴眼泪疙瘩，他巴掌大的孩子要是有了什么问题，就是没死，他也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行。严有严的好处，现在不是没人骂我了？ 　　　　父亲的医德和医术，得到同行和病患的认同和赞赏，本市和外地医院经常邀请父亲会诊，无论何时，父亲从不推诿，他说：人命关天，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咱们是干这行的，不能亏了良心。 　　　　一九八九年，父亲病逝了。当时的胡市长，代表市领导最后看望父亲，表示党对老专家，老知识分子的尊重和哀悼。在父亲追悼会上，付院长致悼词给了父亲最后的理解和安慰： 　　　　“……赵清涛同志，刻苦钻研业务，对技术精益求精，对儿科专业有很深造诣，对工作竞竞业业，认真负责，为全院医务人员树立了榜样，赢得了广大患者的爱戴。 　　　　赵清涛同志为人正直，作风严谨，几十年来勤奋工作，在组建和发展我院儿科医疗专业作出了重要贡献。为提高我院和锦州地区的医疗卫生事业进行了毕生努力。他的去世使我们失去了一位专家、一位良师益友，是我院的一个损失……” 　　　　父亲在天国里终于听到了人间官方对自已的最后定评，几多宽慰、几多感慨啊……

原文2005。2。23 发表于网同纪念馆  浏览：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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