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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父亲
总想给父亲写点回忆的文章,几次提笔,几次写不下去.在我们儿女的心中,父亲太完美、太高大、完美的让我不敢轻信自已的能力,不忍让我笨拙的笔,写出对父亲一点点的瑕疵。世上没有比自已的孩子更了解,更清楚、更熟悉父母的一生,父母的艰辛、坎坷。然而真正想写,才发现文字的无力,语言的苍白, 要想真正表述做为子女对父母的无穷思念和敬仰,真的好难好难,因为它们似乎永远无法替代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 我知道我不可能有能力写好、写全父亲的傲人风骨,他的磊落坦荡、他的大家风范,他的慈祥,他的豪爽风趣……但我一定要努力做到用我的心去写,因为这是我们几姐弟以及我们每个人的家庭都希望,都期待的,是我们做儿女的只要有一点写的能力,就应该去做的事儿。 我不是作家,不是搞文字的,文字功底实在浅薄,只是想把想到的,看到的、真实的过去,真实的历史事实,真实的父母记录下来,使我们做儿女的在有生之年,能用我们的文字感怀父母养育之恩,能为怀念父母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使我们自已感到心安,感到有些慰藉就足够了。 一、求学时代 一九一六年父亲出生于辽阳小赵台村一个地主家庭里。 祖父虽然没念多少书却颇有心计,精于筹算,节俭吝啬,“一块豆腐也分两顿吃,农活紧了,才舍得吃顿干的……”终于“集腋成裘”,置房买地,起初祖父还下田耕作,后来以雇佣劳动力种地为生,靠剥削穷人渐渐地发了家,他自已也从一个农夫变成了地主份子。我从来没见过祖父,小时候知道父亲曾给他寄过药,他得了浮肿病,六十年代初就走了。 奶奶是落破的八旗子女,识文断字,我记忆中的奶奶又聋又瞎,头顶上盘着一个大大的“发吉”,裹着的小脚不是三寸金莲,而是我形容不好的苞米脚,奶奶经常绘声绘色、声情并茂、.酣畅淋漓的给我们讲好多老故事,什么济公传呀、狸猫换太子、杨乃武与小白菜、薛仁贵东征等等,常听得我们如醉如痴,比听东北大鼓还上瘾。我小的时候看见过奶奶年轻时亲手绣的清朝官枕顶托,绣出的花骨朵水灵活现的,蝴蝶也栩栩如生,绝美的绣工,非常人能比,那手绝活,孤陋寡闻的我这辈子真没见过。可惜小时候不懂珍藏文物,更不懂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文革中破“四旧”, 做为封资修产物的“枕顶托”自然被破的无影无踪。 白驹过隙,转眼父亲已经八岁了,这时家中已有土地约二十顷,祖父不仅自已雇佣劳动力种地,并将多余土地出租于农民过着剥削阶级的寄生虫生活。 十一岁时,父亲入小赵台村私塾,成为村里少有的能上得起私塾的学生。三年后,入辽阳第一民立高级小学。二年后,入沈阳民立第一初级中学。初中毕业后父亲已经是年满十八岁的成人了。当时正值九一八事变的第二年,父亲因为东北没有好的学校,唯恐将来学不到什么,误了自已的前途,所以决定到北京去上高中。一九三四年入北平东北中学,念了一年半,当时日本疯狂侵赂华北,华北风云告急,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课桌,东北中学决定迁校于河南鸡公山,父亲随校前往,求读一年,高中未毕业,父亲以故土难离,家庭观念太深,生活不习惯等原因,于一九三六年十二月间返回东北,再没回河南上学。一九三七年二十一岁的父亲,权衡再三,决心学医,希望为自已今后生存谋个好出路,于是进入满州医科大学予备部,一年后入本校专门部,四年后大学毕业。 学生时代的父亲,爱好广泛,尤其喜欢读文艺小说和大部头的史书,爱踢足球,不信任何宗教,当时东北的农村很多人迷信鬼神,拜灶王爷,祖父一家却不信这些,家里从不烧香拜佛,也不搞任何迷信活动。 在北京求学时,年青的父亲接触了进步思想,忧国忧民的情结无不溢于言表,一九五一年他曾向组织讲述当时的思想:“在我求学之时,尤其是在北平求学时,虽然是为我将来有出路,但在初中时,我已接受了三民主义的教育,知道了中国是被期侮的国家,所以一半是为求学,一半为以不受亡国奴教育为高尚,及至到北平求学时,又受了一些抗日的教育,那时也有一些热血来反满抗日,但是旧的中国是不给青年作主的,与日本妥协、投降卖国,迟迟不战,非但自已感到心灰意冷,好多青年亦感觉中国无望,忧心如焚,却无办法。所以我才回到东北想学点技术,以备将来混碗饭吃……” 父亲还特别向组织诚恳表白:“我求学时代的经济来源,都是靠着父亲剥削来的,从私塾一直到大学毕业,我的家庭对人民是有罪的,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凭良心,好好为社会做点事……”父亲五十四年前的这些话,在十年浩劫中却成了置父亲于死地的反革命罪行之一,这是父亲做梦也想不到的。 |
| 原文2005。2。22 发表于网同纪念馆 浏览:12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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