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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爱看戏
明天是清明节,离我们5公里地的大嫂来电话说她所在的柏城村唱戏,让我们去看戏。儿子明天放假,中午吃饭时,我问他去不去看戏,只听他不屑地说:“不去。”其实我也不想去,便对妻说回电话,不去了。 是呀,时下谁还有看戏的,呓呓呀呀听不懂不说,还要在露天下,忍受风吹日晒,多难受的事情,看来,这一代,没兴致,下一代,也没有兴趣了。 但是,上一代,我的母亲却喜欢听大戏,特别是对地方戏——茂腔更是情有独钟,不光喜欢听还喜欢唱,刚记事时,经常听到母亲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做针线活的情景,哼着小曲的母亲特慈祥,我便会缠着母亲要几分钱到代销店买几块糖犒劳一下自己的小肚,不过要得多了也常常得到母亲的嗔骂,因为母亲手里的几分钱,是从母鸡腚里抠出来的,那是用来换盐换火柴的钱,每每这时就不敢再撒娇了,赶紧闭嘴躲到一边去。 一到冬天,坐在土炕上做活的时间更多了,除去为一家人准备过年的新衣服外,还有每天必须的剥熟地瓜皮,那时候的主食是地瓜,人吃猪也吃,头一天吃不了的就把地瓜皮剥去后晒成地瓜枣,这可是逢年过节馈赠亲戚的礼品,偶尔也搓玉米粒,就是把玉米粒从玉米棒子上搓下来,还有生产队分配的剥花生米的任务。每到这时,母亲也要哼着小曲做活,有衣穿,有饭吃,母亲就高兴啊,母亲不光哼小曲,还会给我们讲小曲里的人和事,听得最多的是《小姑贤》,母亲对戏里面小姑的贤惠赞不绝口,对婆母的霸道不讲理恨之如骨,母亲往往会讲着讲着便会唱起来。不知是不是受戏里内容的影响,母亲对娘家嫂子的感情特深,往往娘家一住就是好几天,要知道母亲的父母在她童年时就过世了,住的是哥哥家,假如姑嫂不睦一天也难住下的。 七十年代,自己村里也排一些茂腔戏,偶尔县里的茂腔剧团也到附近的大村子演戏,不过都是从革命现代京剧改编成茂腔的,尽管对戏里的大部分戏词弄不懂,可母亲还是喜欢听,似乎一听到锣鼓家事响就兴奋,也不管听懂听不懂戏文,只要看到穿着戏装的人在唱在扭就高兴。 七十年代末,封禁了十几年的古装戏终于允许唱了,好像这些戏是为母亲准备的,只有母亲才听得懂,每次听戏回来便绘声绘色地讲给我们听,而这时的我们不知为什么却在抵制母亲的听戏,不愿意听母亲讲戏,更反对母亲出村听戏,好似外出听戏会惹人笑话,为此,我们和母亲争吵了好多次。记得有一年正月,离村六里地的杨戈庄村有县茂腔剧团演戏,这时的母亲的身体因为一场大病,造成了腿残疾,从我们村到杨戈庄又没有其它的交通工具,母亲就央求她的子女送送她,但是没有一个送她,也包括我,拄着一把拐杖的母亲只好自己去了, 我们以为母亲在说气话,以为母亲到邻居家串门去了。可是母亲去了,一直到晚上母亲才回来,这次回来没有眉飞色舞的讲戏,只是淡淡地说,今天看了《小姑贤》。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去,又是怎么回来的。 母亲渐渐老了,一场大病后,一下子衰老了很多,父亲的病情也渐渐地恶化起来,病痛折磨得父亲一个晚上都要不停大喊大叫,一会儿要翻身,一会儿要小便,一会要盖被子……父亲一喊,母亲就马上起身,晚年的母亲的夜间基本上没有睡眠的机会。记不起母亲的头发是什么时候白的了,这样的一幕经常在我眼前浮现:坐在灶前烧饭的母亲,眼望着似明似灭的火苗,两眼粘在了一起,头慢慢地低下去,低下去,斑白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满是皱纹的脸,当低到不能再低的时候,又忽然抬起来,两眼通红,一脸疲惫、木呆地四处望望,长叹一口气后,往灶间添一把草…… 听不到母亲哼小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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