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母亲（5） 　　我的父母都生在农村，最后都落脚农村，但是都不会干农活；我的母亲没有文化，但她要求她的儿女都要有文化。 　　母亲的娘家在农村，我的姥爷、姥娘在她13岁时相继去世，他们去世后，我二舅、小姨都还未成人，小姨才11岁，二舅才15岁。那时我的大舅已经结婚，大舅当时在青岛经商，大舅母在家拉扯这一群孩子，当时大舅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这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家庭，母亲在这里受到的是朱老先生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这样的传统教育，从小跟着嫂子作绣花、剪窗花这些女工活，兄嫂从不舍得让她干农活，她自己也遵从那些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因此，在小姨她们积极参加“识字班”时，她没参加，这让她后悔了一辈子。嫁给父亲时，父亲正在青岛港务局工作，父亲原来在农村，在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时，避难去了青岛，他和爷爷逃难是还有一段曲折的故事。经人介绍，父亲去港务局干了搬运工，那可是个重体力活，据父亲说，装船时，一麻袋粮食一个人背着，还要过一段高高的颤颤悠悠的独木桥。由于父亲的出色，再加上他有文化，所以在解放后被留在了青岛，并当上了一名干部，还入了党。 　　父母结婚后，母亲便大部分时间在青岛居住，母亲一直没有工作，这大概便是我们称父亲为“爸爸”而称母亲为“娘”的原因吧。 　　50年代末，全国开展了精兵简政运动，港务局动员家在农村的回乡，父亲第一个报了名，带着大红花回家了。可能刚结婚不久的原因，母亲还受“三纲五常”的约束，所以在父亲作出这样大的举动，并且连和她商量都没商量的情况下，母亲也没说什么。但是母亲认为这是父亲一生的遗憾，在后来曾经不止一次地数落父亲，也听到父亲争辩说，当时正好农村实行“三自一包”，父亲看到从没干过农活的母亲下地劳作，于心不忍，只想回家帮助母亲，所以就依然决然地回乡了。爱情使然，还是响应党的号召？我想两者都有，父亲是一个坚定的“布尔什维克”，对党发出的号令绝对服从，因此，在全国上下精兵简政的形势下，他一定会第一个报名的；再者，看到娇妻弱子（大哥已经两岁了）在家受累，依父亲的善良，作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人之常情。70年代末，在全国上下落实政策的形势下，港务局也到我家调查过，当父亲拿出泛黄的档案时，就让来人心里有底了，档案上，在是否自愿回乡一栏中，父亲亲笔签了“自愿”两字，并且还有红红的指印。在我们中国象“自愿”、“同意”这样的字都签过不少，这也是政府愚民的一招吧。港务局可能也认为当年的作法，有点对不住这些职工，从此，每月都寄几十元钱来，直到父亲去世。 　　这样的两个人，一个从小只知道针线活，一个从小很少干农活，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农村，将面对他们的是什么就可想而知了。记忆里，家里养过猪，别人家的猪几个月出栏，而我们家的猪，有时要养两年，别人家的猪吃生食粗糠，而我们家的猪煮熟的饲料还要再加上点盐，别人家的猪长得肥头大耳，我们家的猪长得脊背像骆驼，肚子像合饼，别人家的猪吃完食后趴得老老实实睡觉，我们家的猪吃完食后就在圈里赛跑，有时我就和弟弟妹妹趴在圈墙上欣赏满圈跑的猪，还给它们数着跑的圈数。我们家的猪能耐可大了，能一夜把猪圈墙拱翻跑到野外去，好在那时没有现在那么多的坏人，邻居捡到后会很快地送回来，为了防备再拱，父亲就请人把猪的鼻子上扎上一个洞，带上一个铁制圆环，所以现在看到有人耳朵上带着的大耳环，就让我想起我家猪鼻子上的铁环。我家还养过母猪，别人家的母猪一窝生十几头，而我们家的最多生四五头。 　　也许是母亲在青岛呆过几年得缘故，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知道农村的落后，也知道要走出穷困的办法首先要有文化，这大概是母亲不顾一切地供应我们上学的最朴素的原因吧。母亲一生对知识文化的渴求甚过对财富的追求，最大的后悔是年轻时没有到“识字班”学习，在我上小学四、五年级时，全国上下进行了声势比较大的扫盲运动，母亲积极参加了学习，为了识字，家里大多数的用具都用汉字标注，每到晚上，我们这些小学生便成了母亲的“小先生”，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我们围坐在母亲周围，逐字逐句教母亲识字，毕竟年龄不饶人，母亲经常今天学了明天忘，为此，我们经常逗母亲乐，母亲有时也有意装不会，问这问那。教学相长，母亲没学会多少字，倒把我们的学习兴趣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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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1/5/3 15:5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