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二 年 前 在 北 京 一 个 清 冷 的 月 夜 ， 我 与 几 位 好 友 一 起 骑 车 去 中 央 民 族 学 院 做 客 。 就 在 我 们 下 车 到 处 寻 找 门 牌 的 时 候 ， 遇 上 了 一 位 打 开 水 路 过 于 此 的 藏 族 女 学 生 。 我 记 不 住 我 们 怎 么 就 与 这 位 打 开 水 的 女 学 生 搭 上 了 话 ， 怎 么 又 随 她 找 到 了 那 个 门 牌 — — 我 或 许 永 远 也 没 法 明 白 。 当 时 先 是 一 位 同 行 的 朋 友 向 姑 娘 问 了 句 话 ， 用 的 显 然 是 藏 语 。 姑 娘 又 惊 又 喜 。 竟 与 我 们 一 起 到 那 个 门 牌 ， 落 落 大 方 地 受 邀 陪 客 。 　　 　　　 　 在 那 一 间 不 大 的 屋 子 中 ， 生 着 一 个 火 炉 。 我 们 围 坐 在 炉 旁 。 兴 趣 所 至 ， 同 行 的 另 一 位 朋 友 一 定 要 这 位 藏 族 姑 娘 唱 一 曲 《 达 赖 情 歌 》 。 不 用 说 ， 那 位 姑 娘 唱 了 。 一 些 年 之 后 我 读 到 一 篇 有 关 甘 南 歌 舞 之 星 卓 玛 的 报 导 ， 不 用 看 照 片 我 就 知 道 她 是 谁 。 我 那 两 位 颇 识 藏 族 文 化 的 朋 友 在 那 一 夜 之 前 不 曾 漏 出 一 点 一 滴 。 那 一 夜 他 们 的 奇 才 与 卓 玛 的 歌 声 使 我 沉 浸 在 了 另 一 文 化 中 。 回 想 起 来 ， 我 对 西 藏 史 地 的 兴 趣 自 那 时 始 ， 而 十 几 年 来 的 我 对 西 藏 的 知 识 总 和 ， 也 未 必 赶 上 那 一 夜 的 所 见 所 闻 。 　　 　　　 　 最 让 我 感 兴 趣 的 ， 还 是 那 一 曲 《 达 赖 情 歌 》 ： 在 那 东 山 顶 上 ， 升 起 了 皎 洁 的 月 亮 。 娇 娘 的 脸 蛋 儿 ， 浮 现 在 我 的 心 上 。 　　 　　　 　 六 世 达 赖 仓 央 嘉 措 既 有 李 后 主 的 风 流 文 采 ， 又 有 李 后 主 的 去 国 哀 恨 。 与 李 后 主 不 同 的 是 ， 他 有 着 神 秘 的 民 族 身 份 与 尊 贵 的 宗 教 地 位 。 三 十 年 代 初 ， 于 道 泉 教 授 将 收 集 的 藏 文 《 仓 央 嘉 措 情 歌 》 附 以 汉 英 译 文 发 表 ， 引 起 人 们 对 六 世 达 赖 身 世 的 兴 趣 。 西 藏 学 院 的 调 查 说 ： 仓 央 嘉 措 原 籍 是 门 隅 夏 日 错 所 属 的 派 嘎 ， 出 身 门 巴 族 ， 家 境 贫 穷 。 门 隅 夏 日 错 即 为 今 天 的 山 南 错 那 之 南 ， 也 就 是 常 说 的 印 度 阿 鲁 纳 恰 尔 邦 。 那 里 确 为 门 巴 生 息 之 地 ， 也 是 红 教 集 聚 区 。 仓 央 嘉 措 之 为 六 世 达 赖 ， 虽 有 赖 于 达 赖 班 禅 灵 童 转 世 一 说 ， 却 也 多 少 说 明 了 五 世 达 赖 以 来 的 西 藏 迎 纳 少 数 民 族 、 宽 容 宗 教 文 化 发 展 之 功 。 　　 　　　 　 五 世 达 赖 自 己 就 是 一 个 谜 。 一 六 四 二 年 ， 达 赖 在 与 四 世 班 禅 争 执 中 得 胜 ， 他 的 甘 丹 颇 章 亦 从 哲 蚌 寺 迁 入 布 达 拉 宫 。 五 世 达 赖 虽 为 黄 教 掌 门 ， 但 奉 行 红 教 密 法 。 这 就 是 布 达 拉 宫 内 莲 花 生 大 师 殿 堂 的 来 由 。 一 六 五 二 年 ， 达 赖 晋 京 觐 见 。 西 藏 传 闻 ， 五 世 达 赖 晋 京 前 曾 走 山 脚 小 路 从 哲 蚌 寺 到 色 拉 寺 ， 路 经 大 贵 族 仲 麦 巴 府 第 。 是 夜 仲 麦 巴 主 妇 陪 寝 。 过 年 仲 麦 巴 主 妇 得 子 ， 名 桑 结 嘉 措 。 　　 　　　 　 桑 结 嘉 措 由 高 人 指 点 ， 遍 览 佛 经 、 梵 文 、 诗 学 、 医 学 ， 一 六 七 六 年 ， 掌 管 俗 务 的 第 巴 罗 桑 图 道 由 于 跟 山 南 阐 化 王 的 后 裔 一 位 小 姐 搞 自 由 恋 爱 ， 宁 愿 放 弃 尊 位 而 不 了 情 缘 。 达 赖 遂 任 命 桑 结 嘉 措 为 第 巴 。 不 久 达 赖 病 逝 。 其 时 班 禅 居 下 ， 且 小 班 禅 年 幼 。 桑 结 嘉 措 独 立 掌 管 西 藏 大 权 。 　　 　　　 　 五 世 达 赖 生 前 一 面 大 开 西 藏 大 门 ， 欢 迎 克 什 米 尔 人 定 居 西 藏 ； 一 面 又 加 力 扩 张 ， 其 死 时 西 藏 与 克 什 米 尔 战 争 正 酣 ， 胜 负 不 定 。 派 去 统 率 打 仗 的 ， 是 随 时 都 可 能 摆 布 西 藏 的 蒙 古 和 硕 特 达 赖 汗 的 弟 弟 。 桑 结 嘉 措 在 此 大 权 攸 关 之 机 ， 干 了 一 件 漂 亮 活 。 他 对 外 宣 布 达 赖 修 练 密 法 ， 事 务 由 第 巴 代 理 ； 对 内 保 护 达 赖 肉 身 ， 又 秘 访 转 世 灵 童 。 　　 　　　 　 十 四 年 后 的 一 六 九 六 年 ， 康 熙 击 败 准 噶 尔 ， 方 知 桑 结 嘉 措 密 丧 达 赖 ， 栽 培 灵 童 。 桑 结 嘉 措 只 好 公 布 五 世 达 赖 已 圆 寂 ， 六 世 达 赖 已 坐 床 。 这 位 风 流 的 小 达 赖 的 政 治 命 运 便 与 桑 结 嘉 措 搭 在 了 一 起 。 一 七 零 七 年 ， 和 硕 特 达 赖 汗 的 弟 弟 谋 杀 了 桑 结 嘉 措 ， 康 熙 跟 着 也 废 了 六 世 达 赖 ， 令 蒙 古 人 押 解 进 京 。 六 世 达 赖 或 死 于 押 解 路 上 ， 或 遁 于 押 解 路 上 。 后 人 的 传 说 、 前 人 桑 结 嘉 措 的 《 仓 央 嘉 措 秘 传 》 、 联 同 从 青 藏 传 至 蒙 古 与 世 界 的 《 仓 央 嘉 措 情 歌 》 ， 已 足 够 让 他 风 流 百 代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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