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93号馆文选__长篇传记 |
六月下旬,竹筠被押到重庆不久,特务头子、西南行辕二处处长徐远举决定亲自审讯她。因为涂孝文虽出卖了一些地、县委领导人,但对暴动地区的组织领导,却佯称不知,完全推卸在已死的彭咏梧一人身上。当徐远举弄清了江竹筠是彭咏梧的妻子和助手,就特别重视,妄图从她口中打开暴动地区的缺口。 审讯在老街三十二号徐远举的办公室进行。特务法官和高级特务沈x坐在徐远举旁边。当班的特务军士搬来了老虎凳、吊索、电刑机器、披麻带孝(有刺的钢鞭)、水葫芦、火背兜、撬杠等多种刑具,摆在室内两边,制造了恐饰的气氛。 一群不当班的男女特务,听说徐处长亲自审讯一个女游击队长,也纷纷来到门前窥看旁听。 江竹筠衣着朴素,穿布衣布鞋,被押到徐远举面前。她胸有成竹,态度十分镇静。对那些刑具只轻蔑地斜视了一眼,从容不迫地回答徐的讯问。 徐远举照例问了姓名、职业等,就向她进行劝降;“今天是叫你来交组织的,你不要怕。你是一个妇女,起不了多大作用。只要把组织交了,就给你自新。取保释放也可以,参加我们的工作也可以……”接着提了许多问题:“你在下川东干什么?你的丈夫是谁?你是哪一个领导的?你领导哪些人?有多少武器弹药?……” 江竹筠回答道:“我在万县地方法院当小职员,单身一人,不懂什么组织不组织,领导不领导。根本谈不到这些事,你们应该马上释放我。” 徐远举威胁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要明白。到这里来不交组织是过不去的。冉益智、涂孝文你知道么?彭咏梧是你什么人?……” 他一连提了十多个问题,都是江竹筠早已预料到的。她一概回答“不知道”、“不认识”。后来对这类重复的讯问,干脆不予回答。 徐远举冒火了,桌子一拍:“你还装哑吧?我马上叫人把你的衣服剥光你信不信?” 江姐立即怒斥道:“我完全相信你会那样干,因为你们是甚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连你的母亲、姐妹、女儿的衣服你也能剥光的。” 徐远举当着许多男女特务的面,尴尬不堪,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坐在旁边的高级特务沈某用脚碰了徐远举一下,轻声说:“你不会用别的方法么?”。 徐指着各种刑具大叫道:“你看这是些什么东西?今天不交组织就不行,一定要强迫你交。” 江竹筠回答说:“甚么行不行,不行又怎么样?我没有组织,马上砍我的头也砍不出组织来的。” 徐下令:“上刑!” 特务军土随即拿来一把特备的四棱新筷子。这帮匪徒都是从军统特务团调来的,一个个反动劲头顶大,都是些吃人的野兽。一得令就把筷子放在江姐的几个指叉间,双手紧握筷子的两头,来回在江姐的手指上猛夹。左手整了整右手,持续了十几分钟,江姐痛得满头大汗。徐远举才叫暂停,随即问道,“交不交?” 江竹筠缓慢而坚定地回答:“你们可以整断我的手,杀我的头。要组织是没有的。” 徐叫军土再整,用力夹。 江竹筠昏迷过去了。特务用凉水喷醒。徐又问:“说不说?不说再整。” 江竹筠说:“筷子不行,把刀子拿来。你们这是野兽行为。你以为刑具是万能的,我看是无用的。” 酷刑继续着。江竹筠有些受不了,脸上汗如雨下,身子蹲下来,脸色苍白。徐还在叫:“使力夹!”江竹筠又昏了过去。 这样死去活来反复多遍,她一句话未说。门是开着的,门内外很多特务在旁听窥看。 停一下,徐又进行套骗劝降:“快把组织交出来,给你出路。老实告诉你,你的组织早已有人交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涂孝文就在我们这里,你要见见他吗?” 江姐虽受酷刑,神智仍清楚。坚毅地说;“涂孝文是个流氓,为他一条狗命平白陷害好人,我不见这个下流东西。我也老实告诉你:要我的命,有;要我的组织,没有。” 二处法官张界插话道:“你不是要革命吗?总要保住你的命才行啊?命都没有了,还革什么命?快把彭咏梧领导的哪些人谈一谈。” 江竹筠回答说:“革命是什么意思,你我无法辩论。我是个普通人,我知道人要活命才能做事;我更知道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昧良心的不是人。我不认得什么彭咏梧。” 徐远举又暴跳起来,(对军士)嚎叫着:“再不说就把她吊起!” 特务军士拿起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向江姐吼道;“快交组织!” 她瞟都不瞟一眼,愤恨地扬扬头;“吊就吊,要组织没有。” 张界插话:“更厉害的刑具还多得很,你不说还要吃大苦的。你要什么条件才交组织也可以提出来嘛!” 江竹筠愤然回答:“把你们的毒刑统统用出来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徐远举气得在室内来回打转。江姐毫无惧色地昂然挺立在那里。旁观的男女特务在门外悄悄议论:“这个女人真厉害……。”“不用说……她是真正的共产党。” 从上午九点到十二点,整了半天,徐远举用尽残酷狡诈手段,一无所获,狼狈不堪。只好自己转弯:“下午再吊,带下去。” 江竹筠被押回渣滓洞监狱。 隔上次侦讯后不到一个星期,张界和二处侦讯组长陆坚如奉徐远举之命,到渣滓洞监狱对江竹筠进行了一整天的轮番刑讯。讯问的内容仍与上次相同,主要是逼她交出暴动地区的组织情况。用刑的方式却更加狠毒:张界知道她的手指刑伤未愈,认为在创伤处再施同样的刑,必定更难忍受。为了加强用刑效力,他事先布置特务军士夹筷子时慢慢加劲,到快昏死时就放松,然后又馒慢加劲,使受刑者既不能忍受,又不至昏死。陆坚如更采用了在她手指尖上钉竹签子的毒刑。 渣滓洞十六间男牢房和两间女牢房的二百多名难友,见江竹筠早晨被押往刑讯室,一直没有回来,都感到揪心的痛苦和挂念,他们轮流守望在窗口,等待肖中鼎不断来报告江姐的消息。肖中鼎是被安排当贩卖员的难友可以在走廊和各牢房门外走动。 江竹筠深知敌人急欲破坏暴动地区的党组织,决不会放过她。她牢记入党时的誓言和党的教育,下定决心,誓死保护党的组织,捍卫党和人民的荣誉。她思想上有充分的准备,在酷刑和死亡面前毫不畏惧,沉着坚定。旧伤未愈的手指又被竹筷子反复猛夹时,她咬紧牙关,汗流满身,蹲下去又站起来,还不停地高声痛骂敌人。被折磨了大半天,已经筋疲力尽时,又被残酷地在指缝间换上新的竹筷子,痛得她顿时昏过去。被凉水浇醒后,她就厉声斥责:“你们简直是一群野兽……杀了我也不知道什么组织……你们是枉费心机,永远也达不到你们的目的!……” 特务们的嚎叫和她的怒骂混成一片,站在走廊一端窃听的肖中鼎及较近牢房窗口前的难友都能隐约听见。骂声过去又是一阵沉寂,江姐又昏迷了……隔一会儿,又听见了江姐的声音:“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不是说还有更厉害十倍、百倍的刑具吗?请吧!拼一条命给你们整。……”接着声音又低沉下去。只听特务在喊:“把老虎凳搬过来!……把辣椒水拿来!……” 各牢房的难友隐约知道了江竹筠的受刑情况,气氛十分紧张,两百多难友都焦虑不安地在等待着关于她的新消息,关心着她生命的安危。 特务们见她在辣椒水、老虎凳面前视死如归,毫无惧色,心里冷了大半截。他们明知无能为力了,但仍不甘心失败,喊来了叛徒涂孝文与她当面对质。涂孝文见她被整得双手鲜血淋漓,仍然正气凛然。他自惭形秽,不敢正视江竹筠的愤怒目光,垂头丧气,迟迟说不出话来。江竹筠一见叛徒,就喘着气痛骂,“你这条恶狗,乱咬人,……你陷害好人,我变鬼也要找你算账!……” 陆坚如催涂孝文说话,涂仍然低头不语。 特务们黔驴技穷,只得收场。 江竹筠胜利了,她又回来了。她手上滴着鲜血,脚、腿上带着刑后的伤斑,摔开特务军士的挟持,艰难地向女牢走去。 |
原文1982年7月 发表于重庆出版社,《江竹筠传》 浏览:306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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