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93号馆文选__长篇传记

不料就在端午节寄信之后，魔鬼在白昼出现了。叛徒冉益智引着一批特务，6月11日在万县杨家街口抓到涂孝文，两天之后，万县县委刚刚发现异况正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涂就叛变了，他出卖了万县、开县和宜昌的大批同志。13日雷震没回家，江竹筠心中有数，料定他是被捕了，立即作了离开万县的准备。14日晨，她给川大一位同学写了封信，说她想回川大……此信由一位朋友代寄到成都，信内加了一张字条：“我们是笔者的同事，她写完这封信还没有交，就被重庆来的客人‘会’走了，没有回来，我们根据笔者的意愿代她把信交了。” 　　 　　　　14日吃过早饭，江竹筠打算出街，刚出门又回头，在室内看了看，才沉着地走了出去。缓步下完法院街的石梯路，踏上一马路，没走几步，被叛徒冉益智伙同两个穿便衣的特务从两侧夹来，“请”她走了。秘密关在环城路的佛兰西旅馆。过不久又有两个穿军装的特务来到法院，向代理院长递交重庆行辕二处的公函，内称：“贵院雷震、江竹筠有重大奸匪嫌疑，特派人前来逮捕，请予协助。”然后搜查了江竹筠的箱子，见纸条就取出拿走，并抱走了江竹筠的行李。就这样，江竹筠时刻警惕着、防备着的一天来到了。—场历时17个月的严酷斗争开始了。 　　 　　　　在佛兰西旅馆，江竹筠思忖着：是谁出了问题？该怎样保护其余的党组织？这年四月重庆发生了党组织的大破坏，江竹筠等人早有所闻，但地工委负责人认为下川东与重庆隔离得比较好，除了“暴动地区”，其他组织是隐蔽的，没有什么暴露的同志，江竹筠本人与重庆组织就断得很彻底，没同任何人联系，连竹安都不知她住在何处。时过两月，也没出什么事。为什么她和雷震突然被捕了？疑团在心，不得其解。几小时后，江竹筠被移往到中统设在万县的特务机关特委会。另有黄玉清、李青林、陈继贤也陆续被押来和她关在一间小屋，江竹筠才有些明白了。悄悄告诉黄玉清：“看来可能是涂孝文叛变了。你的关系只有我和他知道……现在是我们接受考验的时候了，不要承认是党员，不能牵连任何人，不要多说话。硬是不承认，不管敌人信不信。要敌人相信是不可能的。”在特务喊黄玉清出去时，她又轻声叮嘱：“小黄勇敢些！” 　　 　　　　江竹筠、李青林、小黄都在中统万县特委会受了重刑，但特务们什么也没有得到。详情虽难以查考，但关在男室的刘德彬听到特务们无可奈何地说：“几个女人都硬得很，整死不开腔，有个家伙(指李青林)脚都撬断了也不说……” 　　 　　　　当天深夜特务决定把江竹筠等十二个已经刑讯的地下党员解往重庆行辕二处。船停万县对岸，乘客需乘小木船渡河上船。木船上江竹筠和刘德彬碰上头，见刘被绑扎得特紧，满面流汗。她很着急，便对押解的警察说：“把人绑死了，你们也脱不了手的。”同时把自己仅有的一块银元给了警察，要他松一松绑。警察得了钱，便对主子说：“这人不行了……”照江竹筠的要求松了刘德彬的绑。江竹筠总是这样关心同志胜过自己，在紧要关头急人之难。对自己的刑伤痛苦却毫不在意。 　　 　　　　15、16日在民贵轮顶层的特舱(大餐间)坐着十二个特殊乘客：江竹筠、雷震、李青林、黄玉清、陈继贤、黄绍辉、唐慕陶、李承林、石文均、李明辉、刘德彬、涂孝文。两人连拷着，一对一对地坐在甲板上。他们都是下川东地下党的负责干部。大多数都正气凛然，表情慷慨，都在以敏锐的目光告诉相识的同志：“放心吧，我经得起新的严峻考验。”只有涂孝文与众不问，垂着头，不敢与大家照面。接着叛徒冉益智又抱一条毛毯走了进来，并被特务指定在餐桌上睡觉。看了这一切，江竹筠和雷震等都能判断事情是怎样发生的，涂孝文叛变是没有疑问了。江竹筠紧张思索着如何把消息传出去，让重庆党组织知道。但是，“特舱”把他们与乘客和船员隔开了，她想了个法子，不时以解便等理由要求出舱走动，她(他)们的穿着、神态、风度、目光，都不同于普通罪犯，使乘客们注意到她们是政治犯，是共产党案子。在轮船上两天多的时间内，被捕的同志一对对戴着手铐走动的次数多了，船员和乘客见到了的就作为新闻互相传播和揣测，有的还设法到窗口来窥探。江竹筠见舱外有人好奇地探看，便对着涂孝文骂道：“你这个狗，乱咬人，平白诬赖别人是共产党……你没有好下场。”因此“楼上大餐间关着共产党”的消息传遍全船，纷纷借机来看，乘客下船还在谈论：“从万县抓来的十几个共产党豪气得很，满不在乎的样子。”“那个女的还骂络腮胡出卖了人。”被一个在囤船上接客的共产党员听见，特别留意观察。一会儿，果然看到江竹筠一行在最后上岸，立即报告地下党负责人邓照明。于是，重庆党组织在他们抵渝之时，便知万县出了问题，有关同志都作了必要处理。江竹筠不知道她的目的已达到，还在继续寻找机会与相识的同志通话，设法传出消息。 　　 　　　　17日下午，囚车已在千厮门码头上面等着。江竹筠等一上车，便被解往老街三十二号重庆行辕二处。稍停又开向“中美合作所”杨家山，西南特务头目、二处处长徐远举已在原戴笠总办公室坐着了。他逐个问明姓氏，意在察颜观色，未及详讯，徐远举象强盗数点掠获物一样趾高气扬，满脸狞笑。傍晚时分，除涂孝文留下外，其余都解往渣滓洞。在交接当中，敌人松驰了看管，江竹筠找到了难得的机会，她趁打水洗脸的当儿，在夜色朦胧中靠近刘德彬，叮嘱：“涂坏了，不要承认。”刘德彬点点头说：“我已给老杨(建成)去信，说涂病了。”江竹筠颔首微笑，她知道杨上了重庆，显然压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没有了后顾之忧，那就更好轻装上阵……。

原文1982年7月 发表于重庆出版社，《江竹筠传》  浏览：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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