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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红岩__江姐及彭咏梧烈士纪念馆
烈火红岩
31493号馆文选__长篇传记

<<红岩恋>>--江姐家传--第五章 引火上身时有好女人援手

丁少颖

  一九三五年的春天,江竹筠在重庆刚刚听说共产党的时候,彭庆邦在云阳县城已经目睹了共产党领导的著名的“云阳暴动”。
  
    彭庆邦辍学的这一年间,在红军的影响下,云阳县各地的地下党组织发展得很快。云阳县城、农坝乡、云安厂、盘沱等地的很多工人、农民、进步师生乃至民团部队,都被发动起来。一九三五年一月十九日晚,云阳县地下党根据上级指示,不失时机地在云阳县城组织了武装暴动,打响了下川东人民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第一枪。
  
    彭庆邦重返云阳中学时.暴动的浪潮正席卷云阳。他激动不已,兴奋得与好友王先群来到学校背后的山坡上聊个没完。他们从前总是听萧老师、黄老师给他们讲革命的道理和共产党的主张,没想到革命真的就在身边发生,共产党就在这云阳!
  
    然而,这次暴动却很快失败了。由于个别同志急躁地提前行动了三个小时,致使国民党的云阳县县长邹光、团务委员长马仲云听到枪声就从阴沟里逃跑。这两个反动头子组织所有反动武装反扑,起义队伍寡不故众.被迫撤退,很多暴露了身份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因此转移。
  
    彭庆邦熟悉的萧老师、黄老师、县图书馆馆长等先后离开了云阳。城里一片白色恐怖,反动派嚣张地大肆逮捕、镇压革命者。地下党员蔡明典、谭端生不幸被捕后、宁死不屈,在被绑赴刑场的路上,他们大声责骂国民党.高呼口号:“中国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
  
    沿途观看的百姓无不为之动容。彭庆邦和王先群崇敬地目送着英雄,当一阵枪声传来,他们禁不住热泪奔涌。
  
    清明节那天,人们去给亲人上坟.彭庆邦却邀约王先群等好友来到了革命者英勇就义的南门河坝.哀悼烈士。他们沿着河边沉痛地漫步,缅怀着共产党勇土的业绩。
  
    这以后,他俩常在一起议论一起探讨。彭庆邦暗暗选定了目标:找共产党去。
  
    这年冬天,彭庆邦径直前往暴动前后地下党最活跃的农坝乡公所窄口子附近的村落。可从早晨问到天黑,悄悄问了很多人“哪里有共产党”,却没有一个人正面回答,不是躲开,就是回避。直到深夜,他这才从一个农民那里知道了打听不到的原因。
  
    暴动失败后,国民党对农坝乡进行了残酷的“清剿”’发现谁家窝藏共产党就绑打乃至枪毙。地下党活动更隐蔽了,群众的防范更细心了。彭庆邦这个陌生人哪里能寻问得到呢?
  
    没有在农坝乡找到共产党的彭庆邦,只好暂且回到红狮坝彭家湾与翘首相盼的妻子谭政姴团聚。然而,他没有失掉信心。他暗暗地打算把家事理好,然后再次去寻找。
  
    一九三六年夏天,中学毕业的彭庆邦成了红狮坝带远近小有名气的“秀才”了,许多人慕名来请他去任职“帮忙”。他家的远房亲戚、那个曾经借债又催还钱的大地主易家,居然派人送来大红请柬,请他去赴宴,延揽他到“易氏族学”去任教;而他在云阳中学时的一个同学.就任国民党县参议员、联保主任后.竟然也写信来请他去供职。
  
    彭庆邦都一一回绝了。他早已有了不可动摇的秘不告人的寻找共产党的决心。只是,妻子勤扒苦作地供他上学,累得流产,身体虚弱,他一时不能放心远离。
  
    转眼到了秋天,一天,他去找族房兄弟彭庆言借点钱,想买点东西给妻子谭政姴补补身子。庆言刚从县城买东西回来,关心着县城动态的彭庆邦就问:“有啥子新闻没有?”
  
    “哪个没有?”庆言说,“我在大街上看到一群人围成堆,不晓得看啥子.就挤拢去看热闹。我踮着脚往里瞄,原来墙上贴着一张招生文告,是武汉办的一所职业技术学校在云阳招生,报考的条件是有初中文化程度的爱国青年,免费入学,六个月毕业就工作哩……”
  
    彭庆邦心中暗喜。免费入学,半年就毕业工作、这条件诱惑着他。在这里暂时难以找到共产党,可武汉早就是革命的户心,找共产党岂不是更方便?岂不是一举两得?回到家,他就把这想法向妻子说了。谭政姴一听就泪水涟涟:“我不是不让你走。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走那么远……”谭政姴说着,用手背擦了擦泪水,又坚强起来,“你走吧,男儿志在四方,这道理我懂。屋里头的事你莫担心.只是,去了……得空就打个信回来……”
  
    彭庆邦第二天赶到云阳县城,—考即中。
  
    轮船载着一批年轻人上路启锚时,码头上,许多亲朋好友拉着上学的青年依依话别。彭庆邦想着独自在红狮坝家中的孤独无助的妻子,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辛酸。
  
    轮船行至宜昌,带队招生的人训了一通话:我们学校其实是一所抗日救国的军校.同学们从现在起就是军校学员了,学习训练半年就是军官了,大家应该引以为傲!但是,抗日必须先安内,只有消灭共产党才能抗好日!大家毕业后.首先就将奔赴“剿共”前线,效忠党国……
  
    彭庆邦愣了!骗局!自己千方百计寻找共产党投身革命,怎么被骗到企图“剿灭”共产党的国民党军校来了?
  
    感到受骗的人并不只彭庆邦一个人,大家纷纷责问抗议:“哪个要骗我们?抗日啷个要打共产党不打鬼子?”
  
    带队的人顿时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我们是军校.吵什么吵?!谁敢反抗.谁敢当逃兵,军法从事!”
  
    彭庆邦可不管什么“军法从事“的威吓。轮船夜间停泊时.在—个船工的帮助下,他斗胆悄悄溜下船,潜上了岸。
  
    掏出身上仅有的钱.寻了一个最简陋的客栈躲住着,他立即给远在云阳红狮坝的妻子谭政姴拍了—封电报,请她一定设法寄路费救他回家。
  
    谭政姴接到电报,大惊失色.失声痛哭。电文太简洁,她不知丈夫到底身置如何的险境。她只知道心急如火地四方奔走借钱.赶快救丈夫平安回家。
  
    然而,那些平时把彭庆邦捧得肉麻的地主财主,临到他的妻子来借钱却是另一副面孔。有的故意装穷不借,有的乘人之危敲诈,有的要得高高的利息。谭政姴急了,不管条件多么苛刻,她都一概先应答下来。终于,那个远房亲戚大地主易家答应借了,可借给她的不是现钱,而是桐子。她赶紧请人打成桐油.担进城里卖了十块钱,急忙给彭庆邦寄去。
  
    彭庆邦终于回到了云阳。可追捕他这“逃兵”的公文随即就到了,他只好又躲到董家坝的外婆家里。外婆和谭政姴、幺姨等又是一番上下花钱、左右托人,这才平息了这桩灾祸。
  
    这段寻找党的曲折经历,给了彭庆邦受益无穷的教训。以后,他时常拿这段经历教育同志:革命不同情鲁莽,家中负债累累的彭庆邦,不得不到附近的保教小学教书糊口了。谁知教了不久.以高利贷借债给谭政姴的易家.找上门来“请”彭庆邦去他的“易氏族学”教书,软硬兼施。彭庆邦很是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到了“易氏族学”。
  
    不久,西安事变爆发。彭庆邦很高兴,在家里向谭政姴讲道理,在学校与进步教师讨论,甚至还在课堂上对学生说:“共产党促成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促成了全面统一抗战,这样的胸怀和远见,只有共产党才有呢!”
  
    话一传出.人们便说:“彭先生思想激进得很呢,到处散布共产党的言论。”办这所学校的地主就来规劝、威胁彭庆邦了。
  
    彭庆邦忍无可忍了。一九三七年夏天,他以要继续读书为由,毅然离开了“易氏族学”。他想继续去寻找共产党组织,以求学的名义与妻子商量。妻子哪能不同意呢?有婆母的遗言在先,况且丈夫志存高远.她哪能不支持呢?
  
    这年秋天.彭庆邦考入了省立万县师范学校。这所学校始建于清朝,是川东地区的最高学府。二十年代改校后,招入的学生按年级编班,彭庆邦被编入第七班。彭庆邦知道,这是一所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学校。五四运动给这里影响很大,共产党的著名人物萧楚女在一九二三年曾在这里任教播撒革命火种,如今抗战开始了、这里会没有地下党组织吗?
  
    果然,万县师范成立了读书会、抗日救国会和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简称“民先”)等进步组织,组织成员们探索着抗日救亡的道路。彭庆邦入学不久,就参加了读书会。学校图书馆藏有不少进步书籍,有马恩列斯的著作,自然还有共产党的《新华日报》、《群众》等书报刊。彭庆邦一有空就钻进图书馆,如讥似渴地读,专心致志地做笔记。万县城的新知书店里也可以买到不少的进步书刊,他看得眼热.很想买几本给妻子谭政姴和妻弟谭竹安寄去.他实在太穷了,他没钱买啊!
  
    这个学期的十二月九日,学校在地下党的领导下以多种形式隆重纪念“一二·九”运动两周年,学校出现了新的热烈的学潮、就在这天,彭庆邦秘密加入了党的外围组织“民先”。
  
    这天晚上,同学王夔喊上他沿着学校的篮球场一边散步,一边谈心。王夔是他加入“民先”的介绍入,他揣猜这个同学不仅是共产党员,而且还可能是学校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之一。两个人推心置腹地低声谈着,彭庆邦突然停下步子,紧握着王夔的手,激动地说;“你说得对,加入‘民先’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可这只是我的第一个目标。我还想你能引导我找到共产党,加入共产党!行吗?”
  
    “行!怎么不行!革命的路还长,只要你意志坚定!”王夔也紧握着彭庆邦的手说。
  
    师范建在乡间、离万县城有十多里路,周围的山上树木葱茏。这以后,彭庆邦常拉着王夔这个他革命的引路人到周围山上的树林里谈话.请教,谈自己对革命的认识,讲自己曾经寻找党组织的曲折。他渴望着能够早一天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
  
    彭庆邦坚定地参加着革命,没有人能够动摇他这铁石般的志向和信仰,然而,他也同时是一个侠骨柔肠的汉子。虽然安排好了妻子谭政姴在家里的生活,又拜托堂侄彭松亭代为照顾,可毕竟身体不好的妻子在家里独自操劳着,供养着他上学。他感激着这样的好妻子,也特别地惦念着妻子,时常给妻子写去深情的信。
  
    到校的第一个中秋节的夜晚,他尤其挂念妻子,禁不住又写了一封长信——
  
    裂妹:
      光阴逝得真快啊!曾几何时,不觉中秋节又光临了,这时,一丝丝的情潮,匆匆地涌上我的心坎。因我受环境的支配,使我俩自开始共同生活以后,到现在已有四个中秋了,唉!中秋虽有四个,无缘共赏一回,实在万分不幸,因为中秋夜里,月明一年所未有,加上秋高气爽,凉风徐徐,如果在这个时候,携手并肩.漫游草地,是多么的有趣,多么的爽心啊!
  
      裂妹,这是我辜负了你!但是有一点值得原谅,因兄乃外出求学,实在是为时代所驱使,因为不学入术的人实在容(不得)他生存在弱肉强食、优胜劣败的现在世界、因此原(缘)故,使我不能不远离了你.以图我们将来生活有园(圆)满的希望!所以今日虽然别了你.但来日相聚的时候过着美满的生活,那不是很好吗?在那时的中秋来了,我俩在月下踱着谈一谈我们一生的事业,想来比较有趣得多啊!
  
      前周里我们这儿下了一整周的雨,天气几乎与冬天一样,你那儿也是一样吗?旧同学说这里的天气很冷,因为我们学校在离城很远的一个山寨上,自然比较冷得多。所以请你把大衣早点带来,出街虽不许穿,但在校里可以穿,前日我说给我打件毛线衣,也请早些打来,如果实在来不及.那么请你把旧棉衣早点带来,虽然小了不可以穿,但是也可将就将就!
  
      我们学校里体育课很重,所以特别坏鞋子、买鞋穿又贵又不经穿,你看这是多么不划算啊!你若有闲,请你给我做双鞋来穿,也得省点钱,但是你实在不空,也只好算了。
  
    到校时寄回来的一封信你收到了没有?明天就是第四周了,因为我很忙,今日才写信给你,请你原谅罢!好!电灯要熄了,下次再会罢。
   
                             兄庆邦写于中秋之夜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分离使他们这对年轻夫妻双方的思恋更强烈。身在异地的彭庆邦忍受着离别之苦,清贫异常地求学求知,向往革命,他惟一能安抚和报答贤惠妻的只有这些深情的信。
  
    学校里,大概没有比彭庆邦更清苦的学生了。不只是这个时候,在以后的三年学校生活里,他始终连床上的垫絮和床单都没有,仅有一床薄薄的盖被和一张灯草席子。在学校,他要愁自己的生活费用,一分—厘地节省,还想方设法欲挤出一点钱买书刊,送给妻子和妻弟看;对家里,他又愁妻子身体不好,没有吃的.还要带病艰辛地劳作,供他学习和生活。他穿的衣服总是补了又补,每每开口向妻子要点实在缺少不得的钱物,总是犹豫了又犹豫。
  
    幸亏妻子谭政姴那么贤惠,又有—双巧手。她把对彭庆邦的挚爱和思念,以最传统的伦理道德表现出来。彭庆邦穿的长衫、棉衣、鞋袜、都是她伴着孤灯亲手缝做的;彭庆邦的所有费用,都是她咬紧牙关一年到头勤扒苦做、省吃俭用地供给和借的。彭庆邦无论有什么要求,她都有求必应地想方设法去满足,而她自己则默默地忍受着生活的煎熬。
  
    彭庆邦的这封信刚一收到,她就卖了喂的猪,新做了冬衣和鞋袜,赶快寄去,生怕庆邦冻着。隔了一个月.收到庆邦的下一封信,得知庆邦的肺病又犯却无钱医治,而且学校催买公债五元,庆邦想以退饭粮钱的办法解决,她又立即咬着牙向人借了十元钱高利贷寄去了。
  
    彭庆邦哪能不倾心这样的好妻子啊!他尽可能地减轻妻子的负担。在学校.他人长高了,长衫短了,他把长衫中间剪断,接上一段,在外面套上一件背心,遮住接补的那段。同学们都觉得奇怪:庆邦怎么这样穿长衫?他们不知道,彭庆邦这件背心掩盖着如此拮据的秘密。
  
    清苦的生活,让这对夫妻更加相恋相爱。清贫的岁月里,彭庆邦更加如饥似渴地求知.更加执著地投身共产党救国救民的革命,更加向往创造“美满的生活”!
  
    一九三八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按照介绍他加入了“民先”组织的六班同学王夔的约定.他来到学校附近一所院子孔家店。路上,他格外兴奋,又尤其谨慎。他意识到王夔把他进到这个神秘的地方来“约会”,将意味着什么。
  
    孔家店因为主人姓孔才有这么个称呼。这里住着一位老太婆和她的两个女儿。平时,她们常去学校给学生们洗衣服,有些进步学生的家长来校没地方住,就到这里惜宿。她们经过地下党组织的教育,思想很进步,积极掩护地下党组织的活动:万县师范的地下党开会或者接头.经常就在这里进行,这里实际上已成为学校地下党的秘密机关了。
  
    按照联络暗号,彭庆邦被接进屋里。屋里除了王夔和学校的两个高年级同学,还有两三位不认识的人。经王夔介绍,他赫然知道这不认识的人就是中共地下党万县中心县委的负责同志,而王夔居然是万县师范地下党总支部书记!
  
    屋里的同志们显然已商量或讨论了—会儿了。这时,讨论正转到彭庆邦的入党问题上。彭庆邦一听.顿时热血沸腾,神情庄严。
  
    王夔把彭庆邦介绍给同志们,说了庆邦的情况,然后说:“根据彭庆邦同志的要求和表现,我认为他已具备条件并经受了考验。我愿意介绍他加入中国共产党!”
  
    当着彭庆邦的面,万县中心县委的这些同志随即一致通过吸收彭庆邦入党的决定。
  
    彭庆邦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这几年,他为寻找党走了多少曲折的路啊!如今党组织以这样的形式接纳了自己,对自己是多么大的信任和鼓励.他顿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夔这时紧握着他的手表示祝贺。中心县委负责人则说:“庆邦同志,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共产党员了。希望你用党章严格要求自己,为了党的事业和人类的解放事业——共产主义,坚守秘密,遵守纪律.不怕吃苦,不怕牺牲掉脑壳,奋斗终身,永不变心!”
  
    彭庆邦一个劲地点头。他此刻对党有干言万语要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个夜晚,在这个特殊的隐秘的地方,彭庆邦捧着油印的党章,在入党介绍人王夔的领誓下,他举起右手庄严地向党宣誓了。
  
    这天夜里,彭庆邦毫无倦意。虽然肺病折磨着他,但他觉得自己陡然浑身都是力量。回校时,站在校侧的山坡上,遥望着茫茫夜色中万家灯火的万县城.远眺着奔腾不息的江水,他禁不住心中涌起一股股要为党的事业赴汤蹈火的豪情。
  
    这时的万县师范,在万县中心县委领导下.已经建立了地下党总支部,各班建立了分支部。彭庆邦刚刚入党,就担任了分支部书记,负责着他所在的第七班和一九三八年入学的新生班以及八班一部分地下党员的领导工作。
  
    但是,按照校党总支的安排,学校成立的新文学会、新哲学会、歌咏队、宣传队、同乡会、抗日后援会等团体,彭庆邦都不公开参与,尽可能地隐蔽。学校党组织的领导都是即将毕业的六班同学,希望他能在这些同志离校后把党的工作继续坚持下去。
  
    彭庆邦队真执行着组织上的指示。他的成绩优良,刻苦勤奋,作风正派,办事老练.威信甚高.学校组织进步活动都喜欢向他讨主意,然而,他却明白自己的责任,从不招摇,只甘当学运的一个幕后策划者、组织者。
  
    一九三八年冬天,万县师范的学运救亡活动非常活跃。国民党政府紧张了,特地派来了新校长、训导主任和军事教官,开始破坏和压制学运了。
  
    彭庆邦和王夔等商量,以改善学生的照明条件等实际问题为导火索,巧妙地开展新的学运,打击了反动当局的嚣张气焰。身为万县三青团宣传部长的学校训导主任,伪装进步,公开组织欺骗学生的活动团体,他们又将计就计地夺取了领导权,粉碎了当局企图以此侦察学生领袖的阴谋。
  
    接着,国民党中宣部的高级官员叶青从重庆乘船往汉口路过万县时,学校当局又邀请叶青到学校给学生作“报告”。这个叶青原名任启彰,早年曾是共产党的一位领导干部,大革命失败后公开叛变投敌。这个显赫人物的历史与现况,学校的进步师生都十分了解。得知这消息,同志们都气愤极了,纷纷建议举行罢课把这叛徒撵出去,懒得听他胡说八道。
  
    彭庆邦却说:“我看还是让他讲。打蛇就要让蛇出洞嘛!他胡说八道的时候,我们再驳斥他,叫他收不了场,下不了台,他自动就溜了,学生们也受了教育,学校当局也没什么把柄好抓了。”
  
    叶青穿着笔挺的西装.挽着披狐皮大衣的老婆来了。在万县师范礼堂的讲台上,他大放厥词,说:“—个国家只能有一个政党、—个领袖、一个主义。这个政党就是国民党,这个领袖就是蒋先生,这个主义就是三民主义!共产党另立政权.就是搞封建割据,破坏统一,破坏抗战……”
  
    叶青讲着,台下的条子却一张接一张地递上来,摆满了讲桌。他的额头开始冒汗了。这时,彭庆邦在台下稍稍一号召,学生们要求叶青念条子并解答问题的吼声平地而起。
  
    ——“叶先生,国共已经合作,政府都承认共产党合法了,你为什么还攻击共产党?”
  
    ——“叶先生,这是不是说明贵党言行不一,破坏统一抗战?”
  
    ——“叶先生,你说共产党破坏统一,可明明是共产党主张建立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外的,你是不是张冠李戴了?”
  
    ——“叶先生,共产党明明在抗战.平型关大捷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你却用谣言中伤共产党破坏抗战,这是不是说明你同日本鬼子穿了一条裤子、一个腔调?”
  
    会场哄堂大笑,秩序大乱.问题越提越尖锐。叶青无言以对,不停地擦着汗水。
  
    “叶先生.你哪个不回答呀?是不是胆子小呀?”有学生以更大的声音喊道,“同学们、听说叶先生原来是共产党的一个大官呢,后来.看到当共产党有掉脑壳的危险,就叛变了,就倒向国民党了。同学们,让叶先生讲一讲他是怎么胆小的,好不好?”
  
    “好!”台下立即响起满场的大叫和掌声。
  
    叶青怎么还能讲下去?叶青下台溜了。
  
    这次智轰叛徒的活动,使彭庆邦在同志们中的威望更高。
  
    那时,日军的飞机经常空袭重庆、万县,学校不得不时常停课躲避空袭。不久的一天,数架日机轰炸万县城时,鲁班庙短期小学的六七十个小学生和校长一起被炸死。彭庆邦和同志们据此在学校又领导了新一轮的抗日救亡学潮。
  
    学运的成功鼓舞着彭庆邦。他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家中那支持着自己革命的好妻子谭政姴。他多想妻子能与自己起这样战斗,然而组织纪律却约束他连一点秘密都不能告诉妻子。在空袭灾难发生的第二天,他禁不住提笔给妻子写信,详细地告诉她空难发生的经过,然后对妻子说:
  
    “炸弹不幸光临了,可怜六七十个天真烂漫的小生命以及校长先生们都一同牺牲了。政裂,你看这是何等惨痛的事情! 日本鬼子同是人类,为什么干出这种惨无人道禽兽一样的行为?!这个问题回家来时替你解答……”
  
    学校规定师生都吃包伙,因事误餐可以退款。彭庆邦就用节省下的误餐退款.给妻子谭政姴买了两本新小说。他数着放寒假的日期,预备到时带回家中,试着教妻子看懂,增长一些见识,明白一些世间的道理。他心里憧憬着这样的一个美好事实:努力把贤惠的妻子谭政姴帮助成为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携手革命的伴侣!
  
  
  
  
原文1998.12 发表于<<红岩恋>>--江姐家传,广东人民出版社  浏览:1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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