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93号馆文选__遗文及史实回忆

（未经本馆允许，请勿转载此文） 　　 　　(以下节选自<<垫江县文史资料 第4辑 渣滓洞英烈与垫江>>中胡崇俊所馔写的<<我认识的刘德彬>>一文) 　　 　　　　1947年9月，唐廷璐介绍刘德彬和彭咏梧见面。那时，四川设川东临委，下设上、下川东工委和重庆市委，彭咏梧是重庆市委负责人兼下川东工委副书记。彭咏梧知道刘德彬是个老党员．当即机警而又严肃地把下川东的工作，作了交代，他说：“现在组织一个汤溪特支，由卢光特负责巫溪、王庸负责奉节，你负责云阳，你们三人任支委，唐廷璐任特支书记，你就作我的联络员，明天，我派个“表姐”去找你，以后你就直接和她联系好了。” 　　 　　　　第二天上午．早晨有雾。刘德彬在他住的朝天门朋友旅馆里，等侯“表姐”。一会，果然来了个女同志，中等身材，圆脸，穿阴丹士林蓝布旗袍，外套一件红毛衣，外表像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接上头后，她看着这位大学生“表弟”，青年英俊，热情豪爽，十分高兴。她以一个大姐姐的特殊关心，亲切地向“表弟”交换着情报。 　　 　　　　“表姐”先把《挺进报》带给了刘德彬，然后给他介绍形势。她说：“目前刘、邓大军已经渡过黄河，挺进大别山，从内线转到了外线作战，新成立的川干队已经到了陕南，随时可能入川。我们要发动群众，准备武装起义，迎接解放。形势对我们十分有力。” 　　 　　　　接着，她继续亲切地嘱咐“表弟”，她说：“我们搞地下工作，装个啥要像个啥，装商人要像个做生意的样子，装农民要像个乡巴佬，到哪里就要学习当地人的特殊语言、风俗、习惯。” 　　 　　　　“表姐”的胆识、稳健、亲切，给刘德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随后，他才知道“表姐”叫江竹筠．下川东工委委员，是彭咏梧的妻子。从此，他改称“表姐”叫“江姐”。 　　 　　　　早在1933年云阳起义失败后，赵唯等几位老红军，就在当地留了下来。彭咏梧给刘德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派他到云阳去把赵唯的关系接上。 　　 　　　　1947年8月，大热天，刘德彬穿个土布对襟衫，一付农民的打扮来到云阳。他寻思了很久：“要怎样才能找到赵唯呢?”于是，他先到了云安厂，找到在这里当中学老师的唐廷璐，商量找赵唯的办法，老同学久别重逢，无话不说．老唐考虑了一下．他说：“云安厂有个糖果店．是党的地下联络店．老板叫刘子俊．最好找他打听!” 　　 　　　　找到刘子俊，他正叼着个旱烟杆，坐在柜台里边。看见唐廷璐领了个生人进来，机警地领他们到了里屋。问起赵唯，他扬起脑袋想了想，摇着头说：“要到鱼泉场问陈翰书，看他晓得不? ” 　　 　　　　他们又乘船在鱼泉场街上找到了绸缎铺。老板陈翰书，30多岁，也是个留下来的老红军，为人热情、和蔼。见刘子俊带来了个客人，便忙着拿烟敬茶，十分麻利。 　　 　　　　“刘同志是上级派来找赵唯的。”陈翰书听了刘子俊的介绍，显得兴奋、高兴。刘德彬传达了彭咏梧的指示以后，他十分客气地问了一句：“组织上还带什么来没有? ” “没有”。过了一会，陈翰书又问刘德彬：“组织上还带什么来没有?”刘顺口回答，“没有了!”陈翰书暗暗大吃一惊，心里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 　　 　　　　原来赵唯当年和组织上约定的“接头暗号”，还要“带三尺红布”，形势那么紧张，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的刘同志，在陈翰书眼里，他极有可能是国民党派来的特务。 　　 　　　　陈翰书借故出去了一趟，回来告诉刘德彬：“赵唯住在窄口子，我派人送你去好了。”原来陈老板已决定骗刘德彬进山，准备把他“黑整”了! 　　 　　　　到窄口子的山路，称得上是深山老林，路真难走。但刘德彬以为很快会见到赵唯了．心里感到轻松、高兴。来到山顶，是块小平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大院，门楼、堂屋、厢房，一应俱全，这里还开有酒房、煤窑、铁厂，工人有好几十个，进出的人不断。简直是个世外桃源，刘德彬心想：赵唯真有心计呀! 　　 　　　　可就是怪．一天、两天……几天过去了，就是见不到赵唯露面。原来，赵唯为了慎重起见，已经派人下山去找唐廷璐，摸实来人的底细去了。 　　 　　　　赵唯和刘德彬终于见面了。赵唯一开腔就说:“好险呀，我们差一点把你黑整啦!”他们从过去讲到现在，讲到革命形势大发展，准备武装起义，迎接解放，几乎谈了个通宵。这天夜里，风急，松涛声大，预示着一场山洪即将汹涌地暴发，一泄干里! 　　 　　　　这次下来．刘德彬恢复了赵唯、陈翰书、沈凯三位老红军的组织关系，最终完成了任务。 　　 　　　　刘德彬回到重庆，在青年会找到江姐，约见了彭咏梧，汇报了这次下去的经过，彭咏梧显得十分高兴。提到差一点被“黑整”的事, 彭咏梧非常歉疚地说：“唉呀，真糊涂，怎么这样重要的事,我都忘了告诉你呢!” 　　 　　　　1947年冬，彭咏梧带着刘德彬、卢光特、王庸，到朝天门一个小茶馆里，和“老杜”见面。老杜真名叫涂孝文，任川东临委副书记兼下川东工委书记。大家汇报后，觉得巫溪较好，那里已经联络了些绿林英雄，有人有枪。最后，老杜对形势估计非常乐观，他说：“群众已经发动起来了，像干柴一样, 就缺一把火，只要有党去领导，烈火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大家都认为下川东武装起义的时机已经成熟，当即决定彭咏梧亲自到下川东组织川东游击纵队，彭咏梧任政委，赵唯任司令员。刘德彬、卢光特到奉节，发动群众．配合起义。 　　 　　　　刘德彬动身前，江姐来找他，让他给游击纵队送一批药品下去。他扮着商人的模样，拿着江姐给他的提货单．到市中区精神堡垒(解放碑)旁的一家西药房，提出了早已包装好的一批盘尼西林、消炎粉、纱布、药棉……等医药用品。第二天一大早，为了躲避特务的耳目，在朝天门搭了一条到万县的木船，在滚滚长江中颠簸了几天，终于到了万县．再转云阳鱼泉场，顺利地将药品交到了陈翰书手里。此时，陈翰书拍着刘德彬的肩膀．不无歉意地说：“上次误会了，莫呕气呵!”说得两人轻松地哈哈大笑! 　　 　　　　接着，刘德彬就到了奉节。在川东民主联军、当地袍哥大爷刘焱荣手下，当起了“兄弟伙”．干着配合游击纵队起义的准备工作。 　　 　　　　1948年1月9日，川东游击纵队在云阳县北岸南溪镇举行了武装起义，打垮了敌人一个连，俘虏了连长，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震动很大。起义后，部队准备分成两个支队，撤回山上红狮坝休整。在途中，彭咏梧率领的支队，与国民党一连正规军遭遇，彭咏梧在端起机枪，掩护部队撤退时，被子弹打中，不幸牺牲。 　　 　　　　就在彭咏梧牺牲的同时，为了给武装起义部队输送干部，江姐已带着杨建成、罗曙南等几位同志来了云阳龙洞乡。此时，在赵唯支队的卢光特，急忙赶到刘焱荣处，找刘德彬商量善后事宜。有的主张不要把老彭牺牲的消息告诉江姐，刘德彬极力反对，他说：“这消息怎么瞒得住呢?我们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安慰江姐的问题。” 　　 　　　　刘德彬住的地方离龙洞乡不远，大家赶到龙洞乡时，天阴冷阴冷的，远处的山峰上还积着白雪。刘德彬把南溪起义的情况如实地向江姐作了汇报。 　　 　　　　这时，屋子里一片沉寂，大家像冻在了冰窖里似的。江姐郁闷了好一会，还是她首先打破了这难熬的沉默，她说：“大家不要难过，干革命总是会有牺牲的，我们现在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如何收拢失散的同志．好好总结经验教训。”说到这里江姐有点硬咽．等了一会才说完了最后一句：“我们要继续战斗完成老彭的遗志!” 　　 　　　　接着，江姐、刘德彬、卢光特三人一同到了云安厂找刘子俊，后发现有人跟踪．当即乘木船到万县，乘上水船，走得慢，面对滔滔江水，为了排遣江姐的干愁万绪，刘德彬找了个话题问江姐：“你在四川大学学什么呀? ” “学农，植保系。”刘德彬接着江姐的话说：“好呀!我们是同行，我也是学农的，农教系。”这时，江姐意味深长，还说着她的志愿：“我们国家是个农业大国．革命成功了，首先还得要振兴农业，才能富强!” 　　 　　　　1948年2月，卢光特陪江姐到重庆汇报工作。刘德彬趁此回了一次垫江，找到胡启恒，启恒讲；“城里到处传说刘德彬在云阳参加了共匪暴动，你这里呆不得。”刘德彬给胡启恒布置了工作，让他打入敌人内部，收集情报。接着，卢光特也来到垫江，卢光特说：“本来，上级照顾江姐，让她留在重庆工作，但她说下川东这条线，她最熟，要求到老彭战斗过的地方，坚持战斗。”卢光特和刘德彬又一同动身到万县。 　　 　　　　江姐回到了万县，她在地方法院找了个收费的工作，继续领导大家开展地下斗争。 　　 　　　　1948年3月，江姐找到了刘德彬。给他讲：“上次南溪起义．没有做好统战工作，失去掩护，敌人很快就知道了消息。这次你到奉节南岸刘孟伉那去，发动群众抗丁、抗粮、抗捐，打好群众基础。”刘孟伉是万县当地的知名人士(解放后任省文史馆长)，刘德彬去后，先到吐祥乡和杨建成、罗曙南见了面，接着刘德彬就到云阳、万县和湖北利川三县交界的七耀山区，开展工作。 　　 　　　　刘德彬背着个小包袱，孤零零地在小山路上走着。这七耀山呀，硬是有着望不尽、数不清的山峦，半山腰云海茫茫，远处白雪皑皑。他好容易爬到了山口，看到了一小块平地。他找到一家姓宋的人家，这里的老百姓真苦呀!包谷长得尺把高，一家人只有两条裤子轮着穿，吃、睡都在火塘边。人这样苦，保甲长还随时来抓丁，弄得青壮年人长年躲躲藏藏、不敢露面。 　　 　　　　刘德彬开始是利用农村“捆把把柴”、“吃血酒”、“拜兄弟”的习惯，一个一个串连起来。然后，组成抗丁队，利用小孩、老人放哨，今天一同帮这家干活，明天帮那家，拉丁的人来得少，就对着干，来多了．就躲。不但抓丁的抓不到，农活也不耽误，逗得保甲长团团转，大家一个个喜笑颜开，挺起了腰杆。 　　 　　　　接着，刘德彬又做好刘孟伉外侄黄绪鼎的工作，这人当过土匪、有人有枪，他赞成共产党的主张，组织了一个秘密武工队，机动地出击，武装支援“三抗”工作。 　　 　　　　这样一来，弄得敌人风声鹤唳．慌了手脚，到处放风，说刘孟伉在七耀山拉了几千人的队伍。于是．敌人出动大部队到山里“清乡”，抓走了石文均同志。为了避开敌人锋芒，刘德彬等奉命暂时撤离，回到万县。 　　 　　　　1948年5月底刘德彬撤回后，住在万县三马路445号他的同学萧的西家，萧的大哥在这里开了个糖果铺. 江姐告诉刘德彬先住下，等“老杜”。 　　 　　　　1948年6月14日，旧历端午节，满街的门上挂着艾叶、菖蒲，江姐通知刘德彬到一个小茶馆里和老杜见面。老杜斯斯文文的样子，听了汇报后．机警地说：“重庆《挺进报》出了问题，随时可能失去联系. 你们要准备单独作战。”还布置刘德彬到三马路去发展一个党员，说是个伊斯兰教徒、大学生。 　　 　　　　6月17日，刘德彬去找那个发展对象没找到，回到445号糖果铺时，店员向刘德彬说：“刘先生，你家里有个人来找你。人在对面。”刘德彬回头一看，两个人急忙走了过来，店员向他们介绍说：“这就是刘先生。”来人说了一声：“老杜找你!”说完．一人抓住他一只手臂，就把刘德彬抓走了。押到大桥附近的一个旅馆，连夜审讯，先是一顿毒打，然后问他姓什名谁?到万县来干什么?刘德彬说：“我叫刘浩然，到万县来找工作的。”特务马上一拳打过来，大声吼叫着说：“你他妈叫刘德彬，垫江人，来受训的.”然后把他送到警察局关起来。 　　 　　　　从特务第一次审讯中，刘德彬知道他们还不清楚他和赵唯、刘孟伉等的关系，对案情心中有了底。他利用萧的西派人来送饭的机会，巧妙地把“出事”的消息送给了省教院的冉隆贤。 　　 　　　　事情发展这么突然，经过是这样的：6月14日涂孝文见过江姐、刘德彬后，涂孝文和黄绍辉去看划龙船，走到杨家街口，被叛徒冉益智(重庆市委副书记)发现被捕。涂孝文被捕后，也随即叛变。他带着特务，在万县逮捕了江竹筠、李青林〔万县县委副书记)、雷震、李承林、李明辉、唐慕陶……等十名党员。在万县审问时，因涂孝文说下川东农村情况都掌握在江姐手里，她受刑很重；李青林在“坐老虎凳”时，小腿被折断了，走路都很困难，刘德彬在押送途中，听特务自吹：“格老子，那两个女共产党，我们那么整，就是不开腔。” 　　 　　　　17日深夜两、三点钟，特务把这十个人绳捆索绑，用小木船“漂”的办法，押上了停在江中的民权轮。在捆刘德彬时，由于他反抗，大绑小绑，捆了又捆，在小木船上，大汗淋漓，喘不过气来，快要昏厥。江姐虽受重刑，她摸出一块银元递给一个特务．说了句：“何必嘛，帮他松一下。”这才给刘德彬松了绑。 　　 　　　　1948年6月18日下午，船到千厮门码头，码头上军警密布，岸上一辆中型吉普早已等侯在那里，几声高音喇叭，象鬼哭狼嚎似的, 把他们接走了. 　　 　　　　刘德彬他们转送到渣滓洞时，才走进第二道铁门．牢房就传出了《正气歌》的歌声，这是难友们用特有的表达方式在欢迎新难友的到来。 　　 　　　　刘德彬关在楼五室，第二天，在院坝打水时，江姐见到了刘德彬，她悄悄鼓励他说：“小刘，坚持住!” 　　 　　　　接着，由“军法官”张界加紧对下川东一案的审讯。江姐被提去和涂孝文对质那天，敌人给江姐用尽了各种刑罚，江姐昏死过去三次，始终说不认识涂孝文。 　　 　　　　楼五室正对监狱的审讯室外的小花园，进出的人，刘德彬看得见，看见江姐受刑后，被扶回牢房时，血肉模糊，动弹不得，难友们都为党有这样的好儿女感到骄傲。刘德彬更是满怀敬仰之情，当即提议用五室全体难友的名义，给江姐写封慰问信，信是由刘德彬执笔的： 　　 　　　　“亲爱的江姐: 　　 　　　　一个多月来的严刑拷问，更显示出你对革命的坚贞。我们深深地知道，一切毒刑只有对那些懦夫和软弱动摇的人，才会有效；对于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它是不会起任何作用的。 　　 　　　　当我们被提出去审问的时候，当我们咀嚼着两餐霉米饭的时候，当我们半夜里被竹梆声惊醒过来，听着歌乐山上狂风呼啸的时候．我们想起了你，亲爱的江姐! 　　 　　　　我们向党保证：在敌人面前不软弱，不动摇，决不投降，像你一样的勇敢、坚强……。” 　　 　　　　这封信，《在烈火中永生》、《红岩》…… 等作品中都先后引用，在读者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江姐收到信后在回信中写道：“同志们太好了．我算不了什么!……毒刑拷打，那是太小的考验。……竹签是竹做的，但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铁!” 　　 　　　　刘德彬在狱中被提审两次，他的口供和第一次审讯完全一样，敌人没捞到任何油水。 　　 　　　　下川东一案，轰动一时．前后审讯达两个多月，在江姐榜样的鼓舞下，没有一人动摇，特务只好收场。

原文1995年6月 发表于《垫江县文史资料 第4辑 渣滓洞英烈与垫江》  浏览：1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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