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抗战经过概述* 　　 －－(一九三八年) 　　 　　 　　 　　　　日本帝国主义，原来是想不费什么气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要达到完全侵占我们整个华北的目的。现在怎样呢?在表面上虽然算是暂时的掠夺了我们华北绝大部分的领土，特别是大城市和交通线。但是他原来那样美满的计划，显然是失败了！ 　　　　只拿山西来看吧！日本帝国主义开始的打算，是迅速顺利的、长驱直下风陵渡的。结果，由于在山西抗战的军队，是无比的英勇，不断地给以坚决顽强的抗战，使日本强盗不能不付极大的代价，经过几个月的血战，然后才能取得太原。平型关之战①，给了敌人以重创。实际上并不算天险的忻口②，却能阻敌二十余日不能前进一步。这是出乎我们凶横残暴的敌人意料之外，而不能不为之胆寒的。这就使敌人在占据太原后至今还不敢南犯；使在山西所有英勇抗战的军队，争取了更多的时间，进行整理和巩固新阵地的布置，使广大的晋南地区，仍安然的保持在中华民国的旗帜之下。造成这样的局面，一方面由于我友军不顾一切牺牲，以坚决抗战到底的精神，不断地给予敌人以巨创，树立了许多光荣不可磨灭的功绩。 　　　　另一方面，在晋察冀边与晋西北广大地区，我军积极活动，一刻不停地迷惑敌人，扰乱敌人，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破坏敌人的交通，特别是广大民众抗日斗争的发动，广泛的群众游击战争的开展，与游击战争根据地的创立，一天一天的增加着敌人不可克服的“后顾之忧”，是有着很大的配合与牵制作用的。 　　　　我们在晋酉北是怎样战斗着的? 　　　　主力和支队巧妙的配合起来，积极地打击敌人。 　　　　我军是十月初到达神池、宁武，当时敌已占朔县，固守阳方口、大水口，我们的部署：决派宋支队③绕攻敌后，进占井坪、平鲁，打击敌人，迟滞敌向神池、宁武之前进；一方面将我另一部置于长城利民堡附近，准备消灭由平鲁向朔县前进的敌人。布置刚完，朔县的敌人即向阳方口、大水口进犯。三日并占去宁武，恰巧当天的下午和第二天，我宋支队也完成了占领井坪、平鲁的光荣任务。同时我某部亦积极转移，于第三日占领宁武侧后之摩天岭，给宁武的敌人极大的威胁，十四日更尾敌占大牛店，于十五日赶到贺家庄之线我军之又一部，同我平原一带作战的友军，取得了密切的配合。 　　　　宋支队胜利的克复井坪、平鲁后，更积极活动于大同、岱岳、怀仁一带，使敌人顾此失彼，处境异常困难。李支队④亦开始积极行动，与宋支队遥相呼应，曾一度袭占宁武、四门。我骑兵营密切的配合着各支队日夜袭扰困守宁武之敌，特别是十三日在宁武以北袭击增援宁武之敌坦克车、装甲车五十余辆，这在敌人高傲的认为是最锐利的武器，结果，还是狼狈的败回朔县。 　　　　武宁的敌人更加恐慌了！虽然已经挣扎了几天，然而终于不得不乘着十三日的黑夜仓皇逃走，使我友军马旅和我骑营顺利地收复了遭受日寇蹂躏，横尸满地，瓦砾半城的宁武城。目睹这种惨无人道的烧杀、抢掠、奸淫，将士对侵略者日本帝国主义，无不切齿痛恨，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怒火，更盛炽地燃烧在每个人的心坎中。 　　　　晋北持久抗战的基础，现在是胜利的初步奠定了！ 　　　　要尽我们所有的力量，亲密地配合其他抗战军队作战。 　　　　我在大牛店一带，积极配合忻口友军作战之部队，是分三路进行的：一路切断崞县之十里铺；一路切断原平、崞县间之白家村，其余的一路夜袭崞县城。在十里铺附近发现敌人的汽车百余辆，满载步兵由北向南增援。长期抗战以来，全体指战员一次一次的发扬着自己的积极性。“打他一个来不及”，大家都这样准备好了。当场毁敌汽车数十辆，烧毁二十余辆。敌人认为是最利害的武器又上来了，坦克车、装甲车一齐奔向我军侧击，飞机数架配合作战。有一个模范班长，果敢的率领全班战士用手榴弹齐放，就这样将敌人的坦克车、装甲车打坍下去，同时打退了敌人增援的骑兵。敌又开来大批增援的汽车，我们的这一班英勇战士，即掩护我军安全的退出了战斗。 　　　　这一战斗，也明白地告诉了我们：在平地里，在敌人坦克车、装甲车、飞机、步兵配合作战的情况下，虽然我们少于敌人，我们却不可慌张失措，要积极的沉着的，采取适当的手段，对付敌人的进攻，才不致遭受无谓的损失。 　　　　为着更密切的配合忻口友军作战，我军之某部曾数次攻占忻县之班村、永兴镇，上、下白水，不分昼夜的切断敌人的交通。 　　　　敌人宁武与平型关两路的交通都被切断了，敌人主要的交通线，只剩了雁门关一路。我主力和支队，在晋西北广大地区不失时机的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破坏敌人的交通，击毁敌人的车辆，夺获敌人的接济，发展游击战争，创造持久斗争的根据地，各种工作，同时一天一天地开展着。 　　　　切断敌人唯一的交通线，两度占领天险雁门关。天险雁门关，也被我另一支队在二十日占领了。我军到达雁门关后，敌满装步兵之汽车二百余辆，正向雁门关开来。该支队突然施以袭击，当场烧毁二十余辆，打毁数十辆，死伤敌人二百余，等到敌人两面的步兵配合，企图正式同我作战时，我们却非常迅速地集结，又安全地退出战斗。此役我军虽有将近百人的伤亡，但是给了敌人一个预想不到的重大打击。 　　　　第三天再度占领，我军分三路：一路占领雁门关，一路往广武镇，一路向太和岭，破坏桥梁道路，一夜彻底的破坏，八座桥梁，许多险要的道路，一段段地分崩了。快要拂晓，时间真是宝贵极了，迅速收回散在各处工作了一夜的步兵，集结荫蔽，准备消灭南北两面前来的敌人。拂晓后，南北两面，果然都发现敌人，好像他们是约好了出发时间的。他们因为第一次痛苦的教训，在离关很远的地区，就下车搜索，在空军的掩护下，以乌龟的速度向前推进，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到关上，由此可见，贼胆懦怯，经我伏兵痛击，死伤数十。 　　　　雁门关的重要，在敌人是唯一的交通线，我军两次占领后，敌人已设置坚固的守备。主要的道路两旁，装置了铁丝网，为了更加严密，铁丝网上还系着许多响铃，处心积虑，可谓周到已极。我军始终为了切断雁门关，使我忻口友军更顺利地抗击敌人，乃增加兵力作第三次进攻雁门关。在第二次占领雁门关后，第四天的夜晚，摸到雁门关，毁坏雁门关以北桥梁数处。当天关上的天气虽然酷冷，战士的衣裳虽然单薄，甚至有些已经没有了鞋子，打着赤脚，更由于以前的行动的疲劳，但是为了杀敌，为了配合友军，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中华民族优秀儿女的气概，在这极艰苦的场合，不但没有丝毫减弱，相反地更加发扬了。一个个精神抖擞，按照他们指挥员的命令在那里紧张地进行着各种不同的战斗动作。终因敌人守备周密，一时未能得手，而仅给了敌人以扰乱与疲劳，但也使敌人坐卧不安。天险雁门关，我们中华民族的儿女始终是要把它夺回来的！ 　　　　敌人的眼中钉——宋支队： 　　　　宋支队攻克井坪、平鲁后，即进至大同附近黑流水一带积极活动，不停地破坏敌人的交通，夺获敌人的接济，毁坏敌人的汽车，迟滞敌人的运输与增援，大量的杀伤敌人，部分的消灭敌人，同时发动了广大群众的抗日斗争，组织了群众抗日武装游击队，开展了广泛的游击战争，创造了晋西北持久抗战的根据地，相应地补充了本身，粉碎了敌人第一次的五路(左云、岱岳、尚希庄、怀仁、大同)与第二次的四路(左云、怀仁、山阳、朔县)的进攻，大大提高了广大民众特别是敌人后方民众的抗日胜利的信心。直至今日，敌人还不能很快的南犯，宋支队的英勇、积极、坚强的斗争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几个经验与教训： 　　　　群众的力量是无比的伟大。 　　　　一、当我李支队准备袭击宁武时，有宁武的民众十余人冒险跑来，详细的报告了城内敌人的数目和住址，特别是敌人城内各种残暴的兽行。当晚，他们帮助带路，从许多人向来不知道的水坑里安全进入城内，敌人还不知道。 　　　　二、十一月间，我骑兵连长，带着一班人到X县附近二三里处进行侦察，因为警戒疏忽，敌人已经快到门前。当地民众不顾一切的跑来报告，使这一班人安全的冲出重围，毫无损失。 　　　　三、XX地失守后，城墙下以前的军火库内，还剩下一些军火，敌人—到XX即大肆烧杀，成了一片焦土与遍地死尸，逼得敌人驻城外不远的乡村，但是对我们的警戒仍是非常严密的。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当地群众，在夜晚自动踊跃的偷进城去，搬运了许多军用品出来，送给我军。 　　　　四、忻口附近，我们刚刚组织的游击队，夜晚摸入敌营，背出步枪四五十杆。’ 　　　　这几个例子，证明了千百万同胞是决不愿当亡国奴的，只要我们能够把他们抗日的热情很好的提高起来，适当的组织起来，发挥其力量，这就是我们战胜日寇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伟大的力量”。 　　　　宋支队胜利发展的原因： 　　　　他在军事上，是灵活的巧妙的运用了游击战争的原则。在政治方面与当地广大的民众，政府及各团体，亲密的团结一致，并取得了他们热烈的拥护和帮助。在与友军的关系上，取得了我骑兵部队密切的配合作战。 　　　　努力提高全体战士独立作战的能力是战胜敌人的一个重要条件。 　　　　一、第三次进攻雁门关后，我们留了一个班在老窝一带活动，不到一月，他们发展了游击队数百人，自卫队员数百人，并能经常的袭击敌人，缴获敌人许多步枪，子弹和服装，保卫了许多村庄没有遭到敌人的烧毁、奸淫、抢掠。 　　　　二、十月间在忻口附近，我一班侦察员被敌发觉，敌人立即派出骑兵四十余名包围。我侦察员异常沉着，一面向侧翼移动，一面利用有利的地形，用手榴弹猛烈还击，结果将敌全部击退，并得战马三匹。 　　　　三、十一月间，我侦察员三人，在阳曲桥附近，遇敌武装通信员五人。我侦察员奋勇向前，将敌全部击毙，枪支、脚踏车等全部缴获，特别是搜得敌第九师团在太原一带整个布置的命令。 　　　　这些说明了努力提高每个战士独立作战的能力的重要性。恰恰这一点在今天还是我们的一个弱点，迅速克服这一弱点，对于今后我们的胜利是有重要意义的。 　　　　努力学习巷战。 　　　　宁武城西门一度被我军完全占领，而始终没有全部消灭城内据点内的守军，我们没有很熟练的巷战经验与注意随带摧毁据点的武器（如迫击炮），是我们一个很深刻的教训。 　　　　为什么没有切实的比较长期的据守雁门关? 　　　　在客观上，因为平型关、蔚县敌之交通线已被杨支队⑤完全截断。然而在我们主观上，第一存在着不合乎游击战争原则的动作，分兵过散，没有突然的袭击；第二使用兵力过少，不能在几次打垮敌人后完全消灭敌人，这也是不可否认的缺点。 　　　　广泛的游击战争，在山西、在华北许多重要的区域里都猛烈的展开了。正确的分析具备近代优良军备的日本帝国主义，深刻地检讨抗战的各种经验与教训，发扬我们的特长，坚决的纠正我们的弱点和错误，集结全民族的力量像钢铁一样地坚实起来，在有敌人的地方能够采取各种不同的方式，在军事上主要的是广泛的民众游击战与正规战密切的配合起来，并持久的斗争下去，那么，虽然日本帝国主义暂时的强占了我们的大好河山，但是，我们坚决相信，最后他们必然地要在这些地方崩溃。 　　 　　 　　　　[注释] 　　　　①一九三七年九月二十五日，我从路军一一五师以预期伏击战的形式，在平型关地区歼灭日寇精锐坂垣师团二十一旅团三千余人，击毁汽车百余辆，缴获 　　　　大量武器装备和物资，取得全国抗战以来的第一个大胜利。 　　　　②一九三七年九月至十一月二日，国民党第二战区部队在太原以北*口地区组织对日寇的防御战役，由卫立煌任前敌总司令，在正面战场的国民党部队共十余万，我八路军各部在敌后和侧翼广泛配合，战役历时二十三天，歼敌一万余人。 　　　　③宋支队，即由宋时轮率领的支队。一九三七年九月底，由七一六团团长宋时轮率领以该团二营为骨干组成的一个支队，开赴雁北地区，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当时把该支队称为“宋支队”。 　　　　④李支队，即李井泉等率领的大青山支队。 　　　　⑤杨支队，即杨成武率领的一个支队。 　　　　*本文为贺龙所写，原载八路军总政治部办的《前线》周刊193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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