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臣顷巡宣府方入镇城，不意罪孽深重不自遄死，忽有家人奔报，祸延臣父，至于不可为讳也。语未绝间，惊号昏死，中军等官仓卒无措，舁还阳和。心神迷迷已离宅舍，臣不复如人间事者，将半月矣。家人告言邸报奉旨料理候代，有经手几粮，必须奏销。臣旋省旋废，作止颠倒都不自由，而一点惺惺不寐之死，靡他，则臣父蒙恩谪戍，未沐湔□一事，非惟臣父目不能瞑，即臣世世狗马死将俱不能瞑也。臣以是忍死须臾，强和血泪，草奏哀鸣于我皇上高天厚地之前。 　　 　　念臣父鹤自登万历甲辰榜进士，历任陕西雒南、长安两县知县，擢受浙江道御史，巡按两浙贵州，丁父忧服阙。起升大理寺丞，转翰林院提督四译馆，太常寺少卿，巡抚南赣，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未任，丁继母忧，寻遭削夺。皇上御极初年起田间，再管协理院事右僉右副都御史。陕西流贼猖獗，又兼固镇兵哗，讹传前任总督服毒自经，以致员缺半年不补。廷推之日，皇上召对平台，面赐简用，臣父星驰抵任，三历秋防延绥三路大捷，□回插目□我□□甘宁等镇，击斩黠渠千儿□，大破银定歹成诸部，共计首功三千五百余级，蒙恩叙加宫保，赐飞鱼服，荫臣子山松锦衣卫正千户世袭，此臣父督兵职分，似亦无亏者也。后因边烽告警调将征兵，沿边五大镇如吴自勉、杨麒、尤世禄、王承恩、杨嘉谟等统兵一万七千余众先后入援，又值延抚张梦鲸物故，陕抚刘广生、甘抚梅之焕各亲自领兵出关，以致边腹空虚，流贼乘机煽动，臣父东西驰骛抚剿并行，言者径称“出示州县，不许设塘马，杀流贼者与之偿命”等语，仰干圣怒，逮繫□□问，拟遣戍终身，发袁州卫著伍。 　　 　　呜呼！彼一时也，臣父廪承大谴，轻重总不敢辞，姑置人言、是非都不与较。惟念臣父子东西窃禄，报不尽如海君恩；金吾奕世永延，戴不尽如山圣泽。而臣□天请代至再至三未蒙矜许，叠荷天恩，再畀今官，比出居庸。臣念古人九折驱车，或为忠臣，或为孝子，必有补于纲常名教，方惬本怀。臣今狗马驽钝，愿为忠而不能；臣父憔悴荷戈，顾念孝之一字，臣为名教罪人、纲常贼子亦已久矣。钦奉圣旨，怜臣果能抒猷著绩，朝廷自有裁鉴，不必屡以私情附陈。臣含泪伏读，勉效驰驱，不意阳明堡中接臣父书，忽言脾泄消瘐，有性命之虞，安得飞至塞上见儿一面。嗟！此何时？父召无诺之时也。 　　 　　《杨文弱先生集》卷八，页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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