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报告文学） 　　　　笔名：王一得（8大队45号徐景贤） 　　　　 　　（续上期） 　　（三） 　　正当弟弟姚华培在向越寇占领的山头冲刺的时候，在监狱里服刑的哥哥姚介培也在向着另一个“高地”进军。在这所“特殊学校”里，办起了各种程度的犯人文化补习班，原来实际上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姚介培，在政府管教人员的关怀下，复习了小学课程，参加了初中语文班。每天清晨或是深夜，他伏在课本上：划分句子成分呀，区别修辞手法呀，确定词组词性呀，把他搅得头脑发胀；记叙文、论说文、应用文，题材、体裁、主题……弄得他眼花缭乱。这是人生道路上的又一种台阶，爬起来相当艰难，来不得半点投机取巧。姚介培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进了铁窗以后，还有这样安静的学习环境和良好的学习条件。 　　一月一次的家属接见来临了，姚介培的父亲从郊区赶来探望儿子。当姚介培再三询问弟弟的近况时，老人沉吟了半响，最后终于嗫嚅着说：“华培受伤了，住在云南的部队医院里，伤势还不清楚……”这时，八大队的翁指导员走过来，听说了这一情况，和蔼而亲切地劝慰老人：“你有一个英雄的儿子，这也是你们全家的光荣。”翁教导员叮嘱姚介培，应当马上给弟弟写信，表示亲切地慰问，并且向弟弟学习。 　　信发出后只有十多天，云南前线的回信来了：“哥哥：躺在病床上收到你的来信，我一连读了三遍。哥哥，前一时期因为怕你难过，要影响学习和改造，所以没有及时写信告诉你，请你原谅……”姚介培泪眼模糊地看着随信寄来的一张照片：弟弟失去了一条左腿，但是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的精神，拄着拐杖站在挺拔的青松底下，朝着自己微笑…… 　　一个思想象闪电那样地照亮了姚介培的头脑：哦，原来烈士的鲜血，弟弟的断腿，不但保卫了祖国的安全，人民的安宁，也保护着自己能够安心的在这所“特殊学校”里学习、改造呢！一股力量从心底升腾起来。努力啊努力，再也不能对不起前线的亲人了。姚介培把弟弟的照片，珍藏在自己的胸前番号布的塑料护套后面，不时地把它翻过来看看…… 　　政府管教人员和其他的罪犯发现，在姚介培的身上起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他认真学习监狱举办的共产主义道德品质的教育大课，并且在测验中取得了92分的良好成绩；在那赤日炎炎的溽暑季节里，他抢着和其他罪犯一起，把沉重的高温汤扛上四楼，把硕大的垃圾包拖去倒掉，不顾汗水湿透了衣衫；在罪犯们按月进行的改造百分考核中，姚介培连续得到奖分，一个季度达到了317分的高分，受到了市监的表扬。至于攀登文化山，在他看来要比背负重物攀登楼梯困难得多，有时晚上做作业时实在困倦了，他就翻过胸前的那张照片，看看弟弟的微笑，他又精神抖擞了……“功夫不负苦心人”，1985年6月29日，在全市初中语文统考中，这个入监时连家信都写不好的姚介培，得到了75.5分，经市教育局批准发给语文单科结业证书。 　　正在这个时候，弟弟的喜讯也传来了：姚华培所在的团，被中央军委授予“一等功臣团”的光荣称号；姚华培本人，被批准“荣立二等功”，上级领导还把他送到浙江湖州的部队医院治疗。上海市监狱八大队的翁教导员得悉以后，向姚华培发出了热情的邀请；监狱领导还专门派车把英雄战士接来了。在“前线归来亲人报告会”上，姚华培引吭高歌，唱起了一首他自己编的动人心弦的歌曲： 　　“站在老山上， 　　翘首远望， 　　情思绵绵， 　　何日我才能回家乡？ 　　爸爸、妈妈、弟弟、妹妹， 　　等待着我的消息。 　　亲人啊亲人， 　　你可听见我轻声的呼唤， 　　待到胜利平安归， 　　全家团圆在一起。 　　……” 　　 　　（四） 　　“前线归来亲人报告会”已经临近尾声，哥哥姚介培的发言也快要结束了，他从沉痛、追悔的心情中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开始焕发出一种充满希望的光彩，他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的报告会给了我一个深刻的启示：像我弟弟那样的人，虽然肉体伤残了，但是他们的思想是健全的，因为他们有一个明确的生活目标，他们真正理解了人生的价值；而像我们这样的人，虽然体格健壮，四肢发达，但是过去我们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给社会造成灾难，因此我们才是名副其实的思想上的‘残废人’。现在，政府队长千方百计地教育挽救我们，社会各界向我们伸出了热情扶持的手，帮助我们消灭‘病毒’，恢复‘健康’，其中也包括我的弟弟在内……” 　　“为了表示对我的弟弟的感谢，我想要送他一件有纪念意义的礼物，送什么好呢？这个季度政府评我为一等奖，给我发了奖金，这是对我的关怀和鼓励。我就用这笔奖金，请翁指导员给我买了一件犯人自己制作的工艺美术品……”说到这里，姚介培打开一个盒子，取出一匹褐色的木雕骏马，这匹马造型逼真，神采飞扬，它的前半身子直竖起来，正在扬鬃奋蹄，仰天长啸，人们仿佛觉得，顷刻之间，它就会撒腿飞跑。姚介培把马恭恭敬敬地托在手里，“我相信，不久以后，我的弟弟一定会像这匹骏马一样，奔腾在祖国四化建设的大道上！” 　　当然，姚介培也暗暗下了决心，自己这匹驽马一定要变成一匹好马，和弟弟并驾齐驱，只是他没有说出来罢了。 　　木雕骏马从这双手递到那双手…… 　　兄弟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了……

原文 发表于文章写于1986年，提篮桥监狱中  浏览：1394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16/1/1 21:5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