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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杳然而逝使我沉人巨大悲痛之中,回首往事历历在目。我从一九六一年,十六岁,考入福州工艺美术学校后,初次见到潘主兰先生是一位衣着朴素,身材清瘦寡言的长者。记得有一次老师走到我的课桌前看我写字,那时我很幼稚又好奇,问老师:“字怎样写才会好?”潘老的回答似乎很简单:“等你临写的纸叠得象你一样高的时候,字就自然而然地好起来”当时总觉得老师是在漫不经心地跟我开玩笑。后来,自己通过四十年来的笔墨生涯,回味起来,细细琢磨老师的这段话,这里却包含着深刻的道理,即是要想把字写好,第一步要勤,没有一定量的压力,一定量的保证,就想字能写好,乃是一句空话。临写的纸叠到人体高度的时候,就必然由量变到质变的渐变过程。写就是实践,在写的过程,问题就随着产生了。执笔、坐姿、选帖等等都将一骨碌地涌现出来,学与问始终伴随着,当克服了道道难关,新的问题又随之出现。在一定高度的叠纸中,浸淫着许多深奥的书法道理与方法。即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潘老教学生写字,绝不强其似己,因材施教,任同学自己选择喜欢接受的碑帖加以传授解惑。记得他老人家很有风趣地对我说过这么一段话:“做学问犹如造船,如果只想造小舢板,那就容易得很,几块小木板拼揍起来,就可以在小河里划来划去,要想造一艘巨轮,那就必须储蓄许多上等的钢筋材料,要具有高级工程设计师的智慧,还得经过一番精工设计,在那大海潮(飓风、巨浪)没有来临之前,这艘巨轮只能长期寂寞地搁至在浅滩,甚至一生都没有机会遇上大风暴大海潮。看这造船者,能不能甘于寂寞沉心于修炼,但是一旦大海潮突然来临,那些小舢板却经不起这飓风大浪的冲击,都沉没得无影无踪,只有这艘巨轮,才能隐当地下水,在大海中乘风破浪航行以至胜利地抵达彼岸”。潘老对学生的启发总是注重对方的多方面修养让你们自己去思考、吸收。讲话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记得,当时我任教于书画函授大学时,在于山顶上,对老师说:“教学真难啊!”潘老听了笑了笑说:“教与学是相辅相成的,当老师的犹如一口钟、要看这口钟的质量如何,学生中有的很有学识,提问题就象举八磅锤往钟上敲打似的,质量好的钟回音必然洪亮,质量差的,稍微重敲,就把钟敲得破烂不堪,到那时能不闹出笑话来。老师话中有,以简约而含蓄的话语表达出他的深沉与内涵。启迪着困惑不解的我,他经常告诫我:切记不要因为求书求画者,钱多地位显著而特别认真对,即使是掏粪者也不能因地位卑下,而鄙睨视之,应付了事。只要他们喜欢你的作品,你都必须认真对待一视同仁,何以知他们的子孙后辈,日后不是大艺术家大学问家呢?到时候看到这样随便应酬的低劣作品时,将会让人嗤之以鼻,望尔等慎之、慎之。 老师治学很严谨,他说:治学一定要扎扎实实,要淡于浮名,来不得半点的虚假。急功近利,投机取巧在艺术上是不会有大成就的,因为投机取巧必然带有欺骗性,做学问的人一旦走上自欺欺人的邪路,必然追求华而不实的东西。任何一门艺术都不能取巧,一定要付出艰辛的代价,要想廉价获得艺术上的成就,那是办不到的。 潘老就是这样一位平易而又谨慎的长者,在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谆谆教诲中,使我们领略到老师的一种高雅自然,博大精深的学者气质,为人谦逊,处世光明磊落,具有高尚艺德的人,四十年来,在老师的门下,使我感到有一种清正之气在时时熏陶着我,除了在艺术上给我以很深的影响之外,在做人方面也始终是我们仰首以求的典范。 |
原文2002.2.20 发表于《潘主兰纪念文集》 浏览:9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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