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348号馆文选__日知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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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七)
○志状不可妄作志状在文章家为史之流,上之史官,传之後人,为史之本。史以记事,亦以载言。故不读其人一生所著之文,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公卿大臣之位者,不悉一朝之大事,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曹署之位者,不悉一司之掌故,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监司守令之位者,不悉一方之地形土俗,因革利病,不可以作,今之人未通乎此,而妄为人作志;史家又不考而承用之,是以抵牾不合。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其谓是与? 名臣硕德之子孙,不必皆读父书;读父书者不必能通有司掌故。若夫为人作志者,必一时文苑名士,乃不能详究,而曰:“子孙之状云尔,吾则因之。”夫大臣家可有不识字之子孙,而文章家不可有不通令之宗匠,乃欲使籍谈、伯鲁之流为文人任其过,嗟乎,若是则尽天下而文人矣。 ○作文润笔《蔡伯喈集》中为时贵碑诔之作甚多,如胡广、陈各三碑,桥玄、杨赐、胡硕各二碑,至于袁满来年十五、胡根年七岁,皆为之作碑。自非利其润笔,不至为此,史传以其名重,隐而不言耳。文人受赇,岂独韩退之谀墓金哉。王《野客丛书》曰:“作文受谢,非起于晋宋。观陈皇後失宠于汉武帝,别在长门宫,闻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文君取酒,相如因为文,以悟主上,皇後复得幸。此风西汉已然,” 杜甫作《八哀诗》,李岂一篇曰:“干谒满其门,碑版照四裔,丰屋珊瑚钩,麒麟织成毯,紫骝随剑几,义取无虚岁。”刘禹锡《祭韩愈文》曰:“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价,辇金如山。”可谓发露真赃者矣。昔扬子云犹不肯受贾人之钱,载之《法言》,而杜乃谓之“义取”,则又不若唐寅之直以为利也。《戒庵漫笔》言:“唐子畏有一巨册,自录所作,文簿面题曰‘利市’。” 《新唐书。韦贯之传》言:“裴均子持万缣,请撰先铭。答曰:”吾宁饿死,岂能为是?‘“今之卖文为活者可以愧矣。 《司空图传》言:“隐居中条山,王重荣父子雅重之,数馈遗,弗受。尝为作碑,赠绢数千,图置虞乡,市人得取之,一日尽,”既不有其赠,而受之何居,不得已也,是又其次也。 《元史》:“姚燧以文就正于许衡,衡戒之曰:”弓矢为物,以待盗也,使盗得之,亦将待人。文章固发闻士子之利器,然先有能一世之名将何以应人之见役者哉。非其人而与之,与非其人而拒之,均罪也,非周身斯世之道也。吾观前代马融,惩于邓氏,不敢复违忤势家,遂为梁冀草奏。李固又作《大将军西第颂》,以此颇为正直所羞。徐广为祠部郎时,会稽王世子元显录尚书,欲使百僚致敬,台内使广立议,由是内外并执下官礼,广常为愧恨。陆游晚年再出,为韩诧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朱文公尝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是皆非其人而与之者也。夫祸患之来,轻于耻辱,必不得己,与其与也宁拒。至乃俭德含章,其用有先乎此者,则又贵知微之君子矣。“少年未达,投知求见之文亦不可轻作。《韩昌黎集》有《上京兆尹李实书》,曰:”愈来京师,于今十五年。所见公卿大臣不可胜数,皆能守官奉职,无过失而已。未见有赤心事上,忧国如家如阁下者。今年以来,不雨者百有馀日,种不入土,野无青草,而盗贼不敢起,价不敢贵,百坊百二十司六军二十四县之人皆若阁下亲临其家,老好宿赃,销缩摧沮,魂亡魄丧,影灭迹绝,非阁下条理镇服,布宣天于威德,其何能及此。“至其为《顺宗实录》,书贬京兆尹李实为通州长史,则曰:”实谄事李齐运,骤迁至京兆尹,恃宠强腹,不顾文法。是时春夏旱,京畿乏食,实一不以介意,力务聚敛征求,以给迸奉。每奏对辄曰:“今年虽旱、而仪甚好。‘由是租税皆不免,人穷至坏屋卖瓦木,贷麦苗以应官。陵轹公卿已下,随喜怒,诬奏迁黜,朝廷畏忌之。尝有诏免畿内逋租,实不行,用诏书征之如初,小勇于杀害,人吏不聊生。至谴,市里欢呼,皆袖瓦砾,遮道伺之,实由间道获免。”与前所上之书迥若大渊矣。岂非少年未达,投知求见之文,而不自觉其失言者邪?後之君子,可以为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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