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348号馆文选__顾亭林诗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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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林文集卷之三(五)
○與葉訒菴書 去冬韓元少書來,言曾欲與執事薦及鄙人,已而中止。頃聞史局中復有物色及之者。無論昏耄之資,不能黽勉從事,而執事同里人也,一生懷抱,敢不直陳之左右。先妣未嫁過門,養姑抱嗣,為吳中第一奇節,蒙朝廷旌表。國亡絕粒,以女子而蹈首陽之烈。臨終遺命,有「無仕異代」之言,載於誌狀,故人人可出而炎武必不可出矣。記曰:「將貽父母令名,必果;將貽父母羞辱,必不果。」七十老翁何所求?正欠一死!若必相逼,則以身殉之矣!一死而先妣之大節愈彰於天下,使不類之子得附以成名,此亦人生難得之遭逢也。謹此奉聞。 ○與史館諸君書 視草北門,紬書東觀,一代文獻,屬之鉅公,幸甚幸甚。列女之傳,舊史不遺,伏念先妣王氏未嫁守節,斷指療姑,立後訓子,及家世名諱並載張元長先生傳中。崇禎九年巡按御史王公 【 一鶚】 具題,奉旨旌表。乙酉之夏,先妣時年六十,避兵於嘗熟縣之語濂涇。謂不孝曰:「我雖婦人,身受國恩,義不可辱。」及聞兩京皆破,絕粒不食,以七月三十日卒於寓室之內寢。遺命炎武讀書隱居,無仕二姓。迄今三十五年,每一念及,不知涕之沾襟也。當日間關戎馬,越大祥之後,乃得合葬於先考文學之兆。今將樹一石坊於墓上,藉旌門之典,為表墓之榮。而適當修史之時,又得諸公以卓識宏才膺筆削之任,共姬之葬,特志於春秋,漆室之言,獨傳於中壘,不無望於闡幽之筆也。炎武年近七旬,旦暮入地,自度無可以揚名顯親,敢瀝陳哀懇,冀採數語存之簡編,則沒世之榮施,即千載之風教矣。 ○與公肅甥書之一 修史之難,當局者自知之矣。求藏書於四方,意非不美,而西方州縣以此為苦,憲檄一到,即報無書。所以然者,正緣借端派取解費,時事人情,大抵如此。竊意此番纂述,止可以邸報為本,粗具草藳,以待後人,如劉昫之舊唐書可也。 【 唐武宗以後無實錄。】 憶昔時邸報至崇禎十一年方有活板,自此以前,並是寫本。而中秘所收,乃出涿州之獻,豈無意為增損者乎?訪問士大夫家,有當時舊鈔,以俸薪別購一部,擇其大關目處略一對勘,便可知矣。吾自少時,先王父朝夕與一二執友談論,趨庭拱聽,頗識根源,但年老未免遺忘,而手澤亦多散軼,史藳之成,猶可辯其涇渭。今日作書,正是劉昫之比,而諸公多引洪武初修元史故事,不知諸史之中,元史最劣,以其旬月而就,故舛謬特多。如列傳八卷速不台,九卷雪不台,一人作兩傳;十八卷完者都,二十卷完者拔都,一人作兩傳,幾不知數馬足,何暇問其驪黃牝牡耶?然此漢人作蒙古人傳,今日漢人作漢人傳,定不至此。 【 亦有如谷林蒼以張延登、張華東為兩人者。】 惟是奏章是非同異之論,兩造並存,而自外所聞,別用傳疑之例,庶乎得之。此雖萬世公論,卻是家庭私語,不可告人以滋好事之騰口也。 ○與公肅甥書之二 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吾甥宜三復斯言,不貽譏於後世,則衰朽與有榮施矣。此中自京兆抵二崤皆得雨,隴西、上郡、平涼皆旱荒,恐為大同之續。與其賑恤於已傷,孰若蠲除於未病。又有異者,身為秦令,而隔河買臨晉之小兒,閹為火者,以充僮竪,至割死一人,豈非自陝以西別一世界乎?誠欲正朝廷以正百官,當以激濁揚清為第一義,而其本在於養廉。故先以俸祿一議附覽,然此今日所必不行,留以俟之可耳。說經之外,所論著大抵如此。世有孟子,或以之勸齊梁,我則終於韞匱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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