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348号馆文选__顾亭林诗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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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顧炎武的蔣山傭殘稿
華忱之 明清之際傑出的愛國活動家和具有進步思想的學者顧炎武(一六一三-一六八二),學問淹博,著述繁富。但死後遺書文稿,均為其甥徐乾學、徐元文取至北京,祕不示人。當時雖亭林嗣子顧衍生亦「不克常見」,只得從諸友人處「■〈扌麇〉摭一二」(據顧衍生亭林著書目録跋)。徐氏兄弟對亭林詩稿又「不之愛惜,或為人取去」(何焯菰中隨筆序)。由是亭林遺著頗多散佚。幸有亭林門人潘丰為之刊行若干種,其中如亭林文集及潘刻之一。但所刻也僅是亭林文稿的一部分,並不能窺見全豹。因此,潘刻亭林文集雖對我們研究顧亭林的生平和著述,有很大參考價值,但還希望能獲見一個比較接近亭林文稿真面目的本子,來互相比勘,從而可以更深入地考見顧亭林一生出處大節和言論活動,而舊鈔本蔣山傭殘稿的出現,就大體上解決了一部分問題。 蔣山傭殘稿,顧炎武著。舊鈔本,三卷。原稿久佚,其傳録之本,據我所知在國內有兩本:一藏常熟瞿鏞鐵琴銅劍樓,一藏上海涵芬樓。涵芬樓所藏,早已於「一·二八」日本侵略上海時付之一炬;瞿氏所藏,未見於著録,現亦不知存否?這本殘本,也係舊人傳録之本,日本大阪府立圖書館舊藏。抗日戰爭前由大阪府立圖書館就就原藏本攝影。原本半葉十行,行二十一字。稿心上方標「蔣山傭殘稿」,下方題「尚志堂」三字。首尾有「秦峯陸熙」、「文穆」、「大阪府立圖書館」諸印。陸熙,清初畫家,其生平經歷已不能詳考。文穆當是陸熙的字,尚志堂不知即陸氏的室名否?殘稿共收九十九篇(內有一篇文字殘缺),除記與孝感雄先生語一篇外,均係書札。題目下間或有顧衍生所注某某人的姓名、籍貫或簡歷。文中遇有「葷下」、「先妣」等字,均跳格書寫;遇有「炎武」字則作空格。可以推見原底本恐即顧衍生就亭林原稿手録,而傳録之本大約又係從顧衍生鈔本録出。因之,所有格式亦仍其舊,依然保持原稿的面貌。後附熹廟諒陰記事一卷,係顧亭林紀述有關明神宗(朱翊鈞)、光宗(朱常洛)、熹宗(朱由校)時「梃擊」、「紅丸」、「移宮」三大案的始末,起明光宗泰昌元年九月至十二月。為研究明史者提供了一些寶貴的參考資料。據李雲霑(亭林門人,又係顧衍生之師)與人論亭林遺書牋稱:「先師(按指顧亭林)當日著作甚富,即以晚所見而言,尚有岱嶽記四卷、熹宗諒陰記一卷(三大案皆在內,係霑手録)、昭昭夏遺聲二卷(昭夏者,中夏也。選明季殉節諸公時,每人有小序一篇,係霑手録)。……今諸書不知在於何處,深為可惜。 【 載國粹學報第一年第七號。】 知熹廟諒陰記事原稿在顧亭林逝世不久,即不知流轉何所。但這還是在乾隆大肆焚燬所謂「違礙」書籍以前的事。至乾隆悍然下令查繳「違礙」書籍以後,在外省移咨應燬各種書目中,已列有無名氏熹廟諒陰記事,當即顧亭林所撰之書。據此可知熹廟諒陰記事原本,在乾隆下令焚書時必然已遭焚毀。因而這本經舊人傳録的殘稿和記事,在日本也一向被珍視著,至譽為「海內孤本」(日本長澤規矩也亭林著述考中語)。自清代以來向未刊行。 我們取殘稿與潘丰刻本亭林文集詳加比勘,其中兩見於殘稿和刻本文集的有與友人論服制書等三十九篇;為殘稿所有而未刻入文集的有答門人毛景岩書等六十篇。這未刻入亭林文集的六十遺文特別值得珍視。它們涉及的方面極其廣泛,有些是顧亭林談山東章丘謝世泰侵占他的大桑家莊田產的(如殘稿卷一答張稷若書、與魏某書等);有些是談他北游山東和旅行晉、陜的(如殘稿卷二答人書等);有些是談他被陷入濟南黃培詩獄的本末原委的(詳後);有些是否談他力拒佐修明史和不應博學鴻詞科試的(如殘稿卷二記與孝感熊先生語、與蘇易公及卷三與蘇易公書等);有些示談他晚年定居關中和營建朱子祠堂的(如殘稿卷三留書與山史、與三姪、與王山史、又與王山史等書);有些是談他的私人室家之事的(如殘稿卷一答再從兄書等)。這些書札,有的可與亭林文集互相印證補充(如寄與孝感雄先生語各篇);有的可訂補清吳映奎、張穆諸家顧亭林年譜所未備(如康熙十八年,顧亭林辭四川總督周有德西安之聘,並為了擺脫他們的羈絆。飄然出關,作嵩山、少室之遊。具見殘稿卷一與李星來、卷二與李紫瀾、卷三復周制府諸書)。特別是顧亭林談他被陷入濟南黃培詩獄的幾篇書札,潘刻亭林文集全未刊入,這顯然是刻書時有意刪去,以避「時忌」的。幸張穆顧亭林年譜於康熙七年下載有亭林談及濟南詩獄的書札若干通,但殘稿二卷還載有亭林談及此事的與人書(四篇)及與原一甥、上國馨叔諸書。這些篇書札既可與張譜所收互相印證補充,更可貴的還在於,殘稿這幾篇書札,竟無一篇與張譜所載者重複,即使單從輯佚角度上著眼,也是值得倍加珍視的。因之,這本殘稿的特殊價值所在,不僅為我們考訂顧亭林生平行事及其「以遊為隱」,志圖恢復的深意苦心提供了十分真實而具體的說明和例證;更重要的是,這些篇書札還真實反映了當時封建統治社會一些醜惡的現實。如清代官僚集團的腐敗黑暗,人民在官僚、地主和高利貸的重重壓榨下至於「人多相食」的悲慘命運;以及清廷如何通過文字獄、舉博學鴻詞科、開明史館等措施,以盡其摧殘民族文化、牢籠和殺害遺民志士的「能事」。使我們今天讀到這些文字,還彷彿可以想見顧亭林當日堅持鬥爭,不屈不撓的精神面貌。 至於兩見於殘稿及刻本亭林文集中的三十九篇書札,經過比勘,也發現了殘稿文字有的可疏通補苴刻本文字的疑滯和闕誤(如殘稿卷一與王山史書等);有的可訂正張穆顧亭林年譜詩文繫年的舛錯(如殘稿卷一又與熊耐荼書等) 【 詳見拙作論顧炎武的蔣山傭殘稿。四川大學學報一九五九年第五期。】 ;有的可攷知顧亭林作書年月和收書人的姓名(如殘稿卷二與郭九芝辭祝書等)有的還可從而考見顧亭林的立身行事、遊踪活動與誓死不仕異朝的孤忠亮節的。真是佳處聯翩,難以縷舉。像殘稿卷二答李子德書、卷三答潘次耕書文末較刻本文集多出的那各一節文字,又是多麼義正詞嚴,有力地展現出一位抱著亡國慘痛的遺民志士,對於故國的懷戀和凜然不屈的民族氣節!這些文字,對於三百年以下的人在潛移默化中所起的鼓舞作用,又遠遠不是文字校勘上的得失所可比擬的了。 我們知道,顧亭林的詩文在生前即屢經增刪改易,有著詳略上的不同。如答俞右吉書目自云:「至於向日流傳友人處詩文,大半改削,不知先生於何見之。」(殘稿卷一)又與潘次耕札異云:「寄去文集一本,僅十之三耳,然與向日鈔本不同也。」(亭林餘集)這本殘稿係據亭林原稿傳録,文中所描述的情事和口吻,大體上都最為接近本來的面目。自清吳映奎、車守謙、張穆、余嘉以次諸人均未見及 【 據吳映奎、張穆顧亭林年譜和余嘉顧亭林詩譜所輯亭林著述目録均未列有蔣山傭殘稿,是其體。】 ,至可珍惜。因之,今天將這本幸存於焚禁之餘的殘稿和記事重加編次刊行,以供國內外文史學界人士的研討,就成為一項十分重要而有著特殊意義的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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