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348号馆文选__顾亭林诗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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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林餘集(三)
○書太虛山人象象譚後 臣炎武年六十七,尋閱故簏,得三十年前所錄太虛山人象象譚一書。其中有曰:親王朝覲曰宗人,仕格曰王官,曰藩祿,曰嘉靖重修宗藩條例。其言皆本皇祖之心,而悲後世之敝。其引漢臣之言曰「有白頭老人教臣言者」,可謂發憤而深痛者矣。臣乃稽首流涕而為之說曰:嗚呼!自天子而下,一等為親王,又一等為郡王,此皆天子之子若孫,不相懸也。其在於詩曰「本支百世」,故天子本也,親王枝也,宗室葉也,故福先上,禍先下。蕭衍之篡齊也,先殺諸王而後代其主;韓建朱全忠之弱唐也,先戕十六宅而後弒昭宗。禍及親王,此及天子之漸也。先帝中年,德魯二王戕於敵,福、唐、襄、鄭、崇五王戕於賊,汴水決而周宗魚,藩封之難無歲不告。先帝赫然震怒,而無所以禦之之計,不三四年京師淪覆,天子之禍與親王同一轍,豈不哀哉!昔太祖高皇帝時,二十四王並皆少壯,分封之國,往往連跨數十城,護衛軍至一二萬,而又有行邊之命,都司衛所並受節制。以故有北平之事,樂安、南昌緣之以起,異日大臣無不以削弱王府為務。嗣位諸王又皆生深宮之中,長婦人之手,無不廣置田莊,放情酒色,而所在有司之兵又皆文具,及賊騎至城,而親王之勢與齊民無異。逆賊見藩封之大,所向輒陷,而國家無如之何也,則以為天子之都,亦將如是而已,是以直犯京師而不之忌,豈非勢之相因者哉!詩曰:「宗子維城。無俾城壞,無獨斯畏。」嗚呼!先帝畏之矣。使是書之論得行於數十年之前,足以隆藩維而重國勢,當不至於今日。逮乎福京即位,而封唐鄧諸王,然且無土無民,而當權臣跋扈之際,事已不可為矣。臣故闡其義於睿著之末,以為來者鑒。 ○三朝紀事闕文序 臣祖父某,蓋古所謂隱君子也。年五十一而始抱臣炎武為孫。臣幼而多病,六歲,臣母於閨中授之大學,七歲就外傅,九歲讀周易。自臣母授臣大學之年,而東方兵起,白氣亙天。明年三月,覆軍殺將。及臣讀周易為天啟之初元,而遼陽陷,奢崇明、安邦彥並反。其明年,廣寧陷,山東白蓮教妖民作亂。一日,臣祖指庭中草根謂臣曰:「爾他日得食此幸矣!」遂命之讀古兵家孫子、吳子諸書,及左傳、國語、戰國策、史記。年十一,授以資治通鑑。已而三畔平,人心亦稍定。而臣祖故所與往來老人謂臣祖曰:「此兒頗慧,何不令習帖括,乃為是闊遠者乎?」於是令習科舉文字,已遂得為諸生,讀詩、尚書、春秋。而先帝即位,天下翕然,以為中興更化之主,無復向時危迫之意。以臣益長,從四方之士徵逐為名。臣祖年益老,更日以科名望臣。又當先帝頒孝經、小學釐正文字之日,臣乃獨好五經及宋人性理書,而臣祖乃更誨之,以為士當求實學,凡天文、地理、兵農、水土,及一代典章之故不可不熟究。而臣有妻,又有四方徵逐之事,不能日在膝下,臣祖亦不復朝夕課督如異時矣。臣祖生於饒州官舍,隨臣曾祖之官廣西、山東、南京,一切典故悉諳,而當日門戶與攻門戶之人,兩黨之魁皆與之游。臣祖年七十餘矣,足不出戶,然猶日夜念廟堂不置。閱邸報,輒手錄成帙。而草野之人獨無黨,所與游之兩黨者,非其中表則其故人,而初不以黨故相善。然因是兩喜兩怒之言,無一不入於耳,而具曉其中曲折,亦時時為臣言一二。固問,則又曰:「汝習經生言,此非所急也。」臣祖老尚康強,而臣少年好游,往往從諸文士賦詩飲酒,不知古人愛日之義。而又果以為書生與國家之故,失請於趨庭之日,而臣祖棄臣以沒。已而兩京淪覆,一身奔亡,比年以來,獨居無事,始出其簏中臣祖所手錄,皆細字草書,一紙至二千餘字。而自萬曆四十八年七月,至崇禎七年九月共二十五帙,中間失天啟二年正月至五年六月,而其後則臣祖老不能書,略取邸報標識其要。然吳中報比之京師,僅得十五,亦無全抄,而臣祖所標識者,兵火之餘,又十失其一二。臣伏念國史未成,記注不存,為海內臣子所痛心,而臣祖二十年抄錄之勤,不忍令其漫滅,以負先人之志。於是旁搜斷爛之文,采而補之,書其大略,其不得者則闕之,名曰三朝紀事闕文。非敢比於成書,以備遺忘而已。世之君子尚憐其志而助之見聞,以卒先人之緒,其文武之道實賴之,而臣祖之遺書亦得以不朽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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