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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5日是刻在我脑子里的日子,如同用利刀刻深刻在岩石上一样,永远忘不了。2012年的这一天又快到了,玉辉离开我已整整5年了。 玉辉,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离我越来越远,但对你的思念却越来越深,并且常常被生活中的细节触发相联。前几天晚上和女儿一块看电视,那部《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的美国电影,叫我大为伤感,几乎流下眼泪。那位时间旅行者,会不由自主地穿越时空,到过去或未来的年代里旅行,这使他大伤脑筋。在妻子怀孕的那年,他忽然穿越到未来的时间里,碰巧遇见到了 已经10岁的女儿。女儿伤心地告诉他,5岁那年爸爸就死了。他惊得目瞪口呆。他回到当代时间里看着女儿出生、长大,忧心忡忡为女儿准备5岁的生日……。最终,他还是在突发事件中死去。然而他的妻子却时常能见到他,那是从死前任何时间里的他,来到死后年代里旅行,妻子只须在屋后的树林里给他准备好一套衣服,时刻等着他的到来团聚,因为他总是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 玉辉,你会是个时间旅行者吗?,你是离开我们到另外一个时空里旅行去了吗?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从30年前的时空里穿越而来……,那该多好哇!我知道,那只是梦幻中才有的事,现实中不可能发生。我也是凡胎俗子,也不可能回到30年前的时空里去。我只能在翻阅年青时来往信件中,追寻你的踪影。我看到一封你1982年写给我的短信,浮想连篇,感慨不已。信是这样写的: 老万: 你托小贾带来的东西和信如数收到,谢谢。 这次你带部队外出执行任务,应该全力以赴。己不正岂能正人?你过家门而不入,其苦心我是完全理解的。当然是任务要紧,部队要紧,影响要紧。祝愿你圆满完成这次任务,凯旋回京。 只是求你照顾我的情绪,让我全力以赴做自己的事。为此,请你做到:第一请随便编个理由,不要叫那些回肥的老乡们到我这里来看我,我不愿看到他们。第二,在你外出期间暂停联系,以利于我们各自度过这一段。况且,“七·二一”已撤销,暂没有合适的地点和送信人。以上两点只是为了使自己暂时求个安静。我想,只要是能让我感到安静和快乐的事,你从来都是乐意办到的。 夏季在南方工作,望自己多保重!我和蓉蓉是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南京、上海都无须买什么。 回京后可写信到化验室转我,那时估计差不多了。 玉辉 1982·5·18 这封30年前的来信,好像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我仿佛真的走进了那个难忘的年代。 那一年我们36岁,虽然结婚9年了,依然过着两地分居的苦日子。 那一年玉辉“七·二一”大学刚毕业,就传来国家教委不承认“七·二一”大学学历的消息。带着女儿,辛辛苦苦脱产学习了四年,本已拿到的大学文凭,却成了一纸空文。已经被“文革”耽误了10年,现在又被剥夺了4年,都是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啊。那种气愤,那种恼怒难于言表。无奈的学生们就组织起来去市里、省里上访,就是为了讨个说法,顽强地抗争着。 那一年是我任空军电子对抗团参谋长的第二年。5月初就带部队去参加南京军区在沪宁地区举办的电子对抗演习。先是到安徽滁县陆军学院组织训练,6月下旬再转移到上海参加演习。滁县距合肥仅150多公里,部队刚驻下,7、8个家在合肥的干部就要求回家看看,没办法,都是老乡,回去看看也好,就都走了。那时我也很想家,很想回去安慰正在苦闷中煎熬的玉辉,可是我不能走,我只能坚守岗位,用繁忙的工作抵抗想家的念头。玉辉的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给我的。原来我还怕玉辉埋怨我,为什么不回家看看?看了这封深明大义的信,深感安慰,庆幸自己娶了个多么好的老婆啊。她一是让我全力以赴工作,二是不让老乡打扰她,三是停止我们的联系,互不打扰。不过一个偶然机遇,我们还是见了一面。我当年的三篇日记正好记载了接下来的故事。 5月25日 星期二 晴 与航空兵29团协调训练计划返回,11点到滁县。正赶上吃中饭,天气很热,什么也不想吃,晚饭也吃不下。 午睡时接到玉辉的电话,说她出差到南京,途径滁县,要我去车站见见她,并说最好到南京陪她几天。这个要求也只好满足她,好在现在事情不多,让她高兴一下吧。这几个月来她的心情一直不好,每封信都是很低沉,我简直没有什么办法安慰她苦恼的心。将来怎么办?我找不到答案。 5月26日 星期三晴转雨 今天南京大校场有飞行,按照预定训练计划我们和机组人员配合得很好,通信联络畅通,效果也比较好。一直到12;30 才结束。吃过饭,我到车站接玉辉。一见到她,我也很高兴,我建议到部队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和她一块去南京,玉辉欣然同意。 下午,下暴雨了,天气骤然凉爽起来。我们谈了很多。谈到过去我们熟悉的朋友,出现了不少离婚的悲剧;谈到一些奇特的社会现象,同性恋,我们不理解,这是什么原因。但我认为这是精神上、生理上出了毛病;更多地是谈到将来我们该怎么办?是我转业回合肥,还是她随军到北京?权衡利弊,犹豫不绝。我对她说:“不管怎么样,将来一定让你幸福”。而她却说:“将来是什么时候啊,我们都三十五六了,将来太遥远,我需要的是现在”。我顿时显得很狼狈,无话以答。是啊,“将来”是指的什么日子呀,我自己也模糊得很,但有一条是清楚的,将来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幸福、美好。 5月27日星期四 雨 早上5点我们坐车从滁县出发,7:45分到达南空招待所,暂时住在二所。接着去找小陈,又一起去雨花台,玉辉给女儿买了几块雨花石。女儿特别嘱咐要花石头的。好久没见女儿了,确实很想她。听说她学习还不错,就是比较贪玩了。玩是孩子的天性,在她长身体的时候,也不能把她抓得太紧。 下午又去中山陵看了一下,还和玉辉在陵前合影留念。我看得出玉辉很高兴。多少年来我从来没有陪她这么痛快地玩过,这是第一次,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兴致勃勃地找到当年的合影,那还是黑白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多级台阶之上崇高雄伟的中山陵和松柏,30年前的玉辉很年轻、漂亮,两把刷子式的发式下面,一副平静而详和脸庞,身穿一件碎花的长袖夏装,袖口稍稍卷起,下着深色长裤,脚穿阔口黑皮鞋,两手食指相互褡裢着垂在胸前,自然而优雅,丰满而健康。我站在旁边,竟像是一个笨拙的陪衬。 玉辉啊,读着你的信,看着你的倩影,就仿佛经历了一次奇妙的时间旅行,让自己回到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体验曾经的幸福和苦难,曾经的奋斗与向往,并以此寄托我永远的思念。 玉辉,安息吧。 201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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