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不忘?思情不断—写在恩师郑乃珖先生百岁寿辰之时 　　时光总是在无声无息中从身边溜走，没有痕迹，留下的只有难忘的往事。每当我伏案作画之时，每当我观赏先生佳作之时，我的作品选入国内外展事、画集及拍卖之时，当我站在大学讲台上，用我编著的《中国画》、《中国印》教学提纲，给大学生授课时，恩师那和蔼可亲的身影，诲人不倦的教学态度，总是时时浮现在我的脑际，件件往事涌上心头。记得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受收藏家陈友豪（我的舅父）影响，开始步入书画艺术大门。幸运的是我家就在福建师范大学附近。经舅父引见，首先结识了阮家英、林光等书画家。我有空就登门求教，并借来《芥子园画谱》等书籍、画册，利用工余时间进行临摹，涂鸦。在几位老师的耐心指教下，渐渐学会了中国画的基础画法。 　　有一天，舅父带我去郑乃珖先生住处，当年先生家就在师大附近的仓山岭下里。未见到先生时，我心情忐忑不安，久闻先生是著名的大画家，冒昧前去拜望，不知先生会不会接待？当我们迈进先生那简陋的家门时，只见先生已笑容可恭地在门口迎候。我面对先生炯炯有神的目光，一时不知所措。他红光满面，精神饱满，衣着整洁朴素，慈祥可亲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至今难以淡忘。他热情地招呼我们到二楼画室就坐。那时先生的家并不宽敞，两层木构房屋，已显出岁月的沧桑。客厅就是兼作画室，摆一张不大的画桌，文房四宝齐全。墙上挂有一幅《郑太夫人遗像》。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先生亲手描绘他母亲的“纺纱育雏图”。（此图详情已在《师恩不忘，思情不断》之二中记述，在这就不重复）。 　　先生和舅父是老朋友，相见之时难免谈画论诗。他听说我也喜欢画画，并已开始学习了，很感兴趣。问我是学花鸟，还是山水、人物画？那时我对中国画知道甚少，何谓花鸟、山水、人物画？有什么不同？怎么学习？有点如饥似渴之感。先生详细地告诉我说：“中国画是用毛笔、墨、宣纸等为工具材料制作的一种画，历史很久远，是我国传统的文化艺术，是国宝。花鸟、山水、人物是中国画三大画科……”边说着，先生拿出他的画作给我们讲解，让我们观赏。这时我已经没有半点拘束，不时地提出问题，先生宛如在西安美院上课那样，认真耐心地回答学生的问题。那天我们观赏了《工笔百花》、《时鲜蔬果》、《山水百册》等部分佳作。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此时才懂得了什么是中国花鸟画、山水画、人物画。什么是工笔画、写意画。学画信心倍增，暗想一定要拜郑乃珖先生为师学习好中国画。那天先生不仅让我看到了他的佳作，讲解有关中国画的知识，还提笔作了写意梅花图和双钩水仙图。那时我虽然看不懂运笔、用墨、用色的奥妙，只见先生十分熟练地在宣纸上勾画点染，挥洒自如。时间不长，两幅花鸟小品已画完。我真想带回家去临摹，先生似乎已猜透我的心意，对我们说；“两幅小品送你们作纪念吧，希望你能用功学画。”我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初次见面，我没带礼物给先生，而先生却给了我这么贵重的见面礼，感激之情至今难忘。以后的几十年间，我常去先生家学画，经常陪伴先生，聆听教诲。不仅学习先生的画艺，更敬仰先生的人品艺德。是先生引导我步入艺术殿堂，不仅在艺术上精心教导，传授技艺，在生活上、工作方面也十分关心，帮助我从地方调入军队单位工作。还介绍认识了许多书画名家如范增、陆俨少、宋文治、程十发、叶浅予等。并且鼓励、帮助我在福州举办个人书画展，两次亲临展厅指教（详见《师恩不忘?思情不断》之一、二）。使我的初展办的有声有色，在我的艺术生命中留下了极其宝贵的一页。 　　那天拜见先生回家后，我突发感慨，作了一首诗以记此行，并收入《赖汉诗联泛舟》诗集；《与友豪舅同拜访郑乃珖先生》 　　大名久仰慕心浓，欲拜师门未立功。西舍碣书非巧遇，东楼观画感奇弘。 　　由来好业因拙笨，难免勤耕点灵通。祝愿先生百岁健，常聆教诲育青松。 　　先生对年青一代的关怀，谆谆教诲、循循善诱，精心指导，使得我们终生受益而更是难以忘怀。1986年9月，我和陈振东、邹宗松、许建明、林雪白、林光耀等年青书画朋友，发起组织“万年青美术沙龙”（后改名万年青书画学会）。先生知道后，十分高兴，欣然提笔为我们自办的《万年青》专刊题写“广大有志隽材”几个大字志贺，并接受当我们的艺术总顾问。鼓励我们共同努力学习、研究中国书画艺术。我每次去先生家学画，他都会问起我们“万年青”画会有什么活动，有没有在一起交流画艺，很关心我们。在当年我们这自发组织的群众性艺术团体，在福州还是第一家。我将大家平时如何利用工余时间学习书画，不定期聚会交流画艺，观赏各人作品，谈学画心得，举办讲座，出《万年青》专刊，准备每年举办全体会员书画展等活动告诉先生。他听后很感兴趣说道：“年青人应该有理想，有抱负，不要虚度年华……”而先生正是以他毕生为中国传统书画艺术孜孜不倦，勤奋求索，无私奉献，授人以艺，传人以德的崇高品格，成为我们一代艺人的楷模。 　　 1987年初，在省市美术界关注下，仓山文化局，区文化馆直接支持、帮助下，“万年青”艺友们在福州展览馆，举办了第一会书画展。先生为展览题写了展标，不辞年迈劳顿，柱着拐杖，亲临展厅，很仔细地观看了每一位艺友的书画作品，一一点评。艺友们十分振奋，信心倍增，由衷地感激郑老的关怀。先生对晚辈的关心，呵护，为培养一代新人，不遗余力，更没有半点大师的架子。大家能亲聆教诲，受益匪浅。至今艺友们谈及往事，都迭口称赞先生的人品艺德。那天省、市美术界知名人士来了很多，十分热闹，欣赏我们虚心求进步，有志于继承传统中国书画艺术的积极、热烈之精神。正如先生所说的，是“广大有志隽材”，是可以培养、造就之才。在之后的几回“万年青”书画展，乃珖师每回都亲临观看，都一一评点指教。我们都十分感激先生的关怀与教诲。不仅如此，先生很欢迎年青艺友们去他家，我每次带艺友去拜访，请教画艺，他总是很认真地为我们点评，批改，虽言语不多，而每一句点拨，令我们回味无穷，受益良多。先生对我们的教诲是默默善导，却是影响偌大，他对我们说；“能到他家学画的年青人，都不会是坏孩子……”先生是喜欢有志气，勤奋好学的青年，而不欢迎不求上进，不学无术的孩子。在他的眼里，我们是好孩子。因此为了鼓励我们，特意为各位艺友题写展标，画册等给大家留下了珍贵的墨宝。 　　我们学习中国画、书法，多从临摹入手。先生引导我们说；“临摹虽然是学习书画入门之道，但写生才是摄取素材，进行创作的源泉。要到大自然中去观察，到生活中去体验，对我们日常生活所接触到的事物，要留意观察，带上速写本，随时将要画的物象画下来，这样会积累很多画稿，创作起来就方便多了，也才有真实情感，才会有新意。”我们谨记先生教导，艺友们不仅经常组织研讨画艺，还不时相约外出写生、采风。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干劲十足，有时骑单车，有时步行到左海、西湖公园、鼓山、农大校园、森林公园、永泰风景区、十八重溪等地，搜集要描绘的素材，用速写本当相机，将采集到的物象，回家后进行组稿，创作。而后又将画作呈送给先生评改。仅我在多年差旅途中经历名山胜迹所写生创作的《名胜诗画山水》、《百花诗画集锦》、《百梅诗画作品集》等等系列作品，大多是经先生审阅，批改及添补而成。在先生的精心指导、帮助下，我们的绘画技艺进步很快。艺友们都或多或少创作出好作品，各级书画展事渐渐多出了“万年青”艺友的参展作品。我们也都先后加入到各级美术家协会和各级书法家协会。 　　 先生晚年安居福州梅峰蛇山《砚云山館》，自然规律不可避免，人的机体衰退，老病缠身，这一切都没有阻止他老人家对绘画的钟爱。年届耄耋乃性情淳真笃厚，而且思维敏捷，耳聪目明。我想这与先生平时粗菜淡饭，不抽烟不好酒的简朴生活习惯有一定的关联。他仍然诚挚地在艺术上不休止地探索，作品愈发炉火纯青，生机盎然。对于新的事物、新的技法还是很感兴趣。对我所作的纹理山水画很欣赏，多次要我在画室制作，并指出不足之处。有些我无法处理的画，在先生的大胆挥洒，细心点缀下，一幅幅本已丢弃的作品，经先生之手而成佳作。记得有一回我将要把无法改的画撕掉，先生说撕了很可惜，不如放在他那儿。不想几天后，在先生的画室墙上挂出一幅诱眼的《朝晖图》，先生指着那图说：“这就是你所要撕掉的画”。我近前仔细观看，真让我无法想象，原来被我搞的一团墨黑的山水，经先生朱砂、石青、石碌等矿物色点染，勾画，层次分明，一幅“朝霞春晖”山水画令人叹为观止。先生绘画技艺高超无人不晓，而改画功夫也是一流的，同行无不敬服。在先生的辅导下，我的纹理画法更加完美。先生还在我的多幅画上题有“赖智通创新可喜也”、“意在黄鹤、石溪之间可取趣也”等等。一再鼓励我要继续努力，大胆创新，不断攀登艺术高峰。而他并没有因年事已高，体力衰退而停止探索求变，更以他那独创的“网状龟裂皴”技法，使传统的中国山水画出现了一个崭新的艺术审美天地。齐白石大师“衰年变法”是在60岁以后，而先生的“衰年变法”却在80岁左右。老辣矫健，卓然更具质朴清趣，酣畅雄浑，越到晚年越臻辉煌。如果说齐白石以高妙的大写意技法改变了他的画路，表现在工写结合的中国画作品中，受到人们的喜爱而成为一代巨匠，而郑乃珖先生则以工笔重彩极大丰富了中国画意境，成为一代宗师。他们都是对中国画有卓绝贡献的大师，受到世人的敬崇和怀念。 　　 先生一生唯以中国书画艺术为重，历经坎坷，始终襟怀坦荡，澹泊自奉。无论宠辱悲喜，还是卷舒盈缩，均未改倾注书画艺术初衷。向传统学习，以自然造化为师，博采各家之长，拥有深厚的涵养和丰富的学识，掌握了多面的技艺。艺术成就可谓卓绝，实属罕见。无论是花鸟、走兽、山水、人物各具特色。工笔重彩、写意泼墨都各尽其妙。在中国书画领域中是难得一位大师。先生画路很宽，涉猎的题材和表现手法，都超越了同辈和前人。正如先生晚年自题所说：“余幼受祖父孝廉菊三公熏陶，酷爱诗文书画、金石篆刻，九十余载浸淫此道，其间虽风吹雨打，备受磨难，皆无怨无悔……在余之艺术世界中，禽鸟欢歌，鲜花竞艳，永远的宁静和谐，永远的真善美。”先生以毕生精力，创作了大量中国画精品，国内外许多书刊皆有收载。出版部门先后出版了多部他的作品集如《郑乃珖画集》、《郑乃珖花卉写生》、《郑乃珖十二月花画册》、《荣宝斋画谱（4）蔬果时鲜部分》、《荣宝斋画谱（162）花鸟部分》、《当代名家中国画全集?郑乃珖》等多达三十余部。被国内外各大博物馆、美术馆、政府机关、政要人士收藏的作品更是不计其数。先生之所以成为一代艺术大师，为人类留下了诸多宝贵的艺术作品。是与他一生不图名利，潜心艺术，勤耕不惰，继承传统，深入生活，努力探索和专研分不开的。在和先生相处的几十年间，先生高超的绘画技艺，是我一生难以学完的。而先生严谨的治学态度、诲人不倦的教育方法、真诚和蔼的待人之道、勤奋俭朴的生活作风、不图虚荣、敢于奉献的无私精神，崇高的艺品人格更是我一生的楷模。值此恩师百岁寿辰之际，再以诗文寄思念之情，并缅师恩。 　　 恩师驾鹤海天游，佳作名篇画史留。世纪奇才开重彩，百年老叟显风流。 　　 鲜花竞艳河山闹，禽鸟欢歌岁月幽。桃李芬芳思雨露，丹青万卷著千秋。 　　岁在辛卯二月二十一日弟子赖智通于智艺斋

原文2011.03.06 发表于著名国画家郑乃珖先生纪念馆  浏览：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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