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 不願與人深閉門 獨自深沉 日日鎖魂 往日如夢何從起 飛紛亂雲 亂雲飛紛 我命何來父母根 千點朦朧 萬點朦朧 曉天暮色終成文 片云微塵 微塵片雲 一个有时间增加自己灵魂资产的人才能真正享有休闲之乐 -------梭罗 要开张了门脸怎么也得刷刷漆挂个牌子,我这就挂牌子。先引用先哲的一句深谙生活意义的哲言。他就是十九世纪美国作家哲学家梭罗。 回忆录: 什么叫回忆录?你必须到了一定的年龄,距离终点还有一段子,站在这不动回头望,辨认下自己的脚印,把它变成文字。要条理要逻辑要文法要可读性...... 说得多好!可我这都是些支离破碎的陈年旧事,连事都算不上,就是破噗嗤。 说行将就木有点难听,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静看天静看山首先需要感恩然后必定还有忏悔,这一点善念是必须的。 人生总有痕迹,痕迹就是一条线,在这条线上有若干难以抹去的记忆,凭着这些记忆人才有了思索,思索已不是简单的回忆。生命的种种现象都不是人间的科学、哲学、易学所能解释的,有一种超自然力,人所不及,我姑且把它叫“神”。如果说人能造电脑人能造卫星,那么人是谁造的?地球是谁造的?千姿百态的植物,美丽的雪花,物质分子的排列是谁设计的?筷子是人造的,树枝是神造的,树枝可比筷子复杂多了,于是我便是一个神造论者了! 人生跌宕,让我一下子在喧闹中尽力营造属于自己的环境,生活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本书,陌生(因为时过境迁而变得陌生)的我们此时都应回头望望自己走过的印记,总会感悟到生活对我们的恩赐,即使苦难也能滤出一滴甘露,知此就算没有空过余生! 有人说留恋过去说明人老了。人是从过去走到现在,民族是从历史繁衍到现在,文化是从最初的生产劳动发展到不仅仅是穿衣吃饭了,家风也是从祖宗那里开始被后辈人继承的良好习惯。畜类没有过去,只活在当下;燕雀没有过去,只活在当下;鱼儿也没有过去,只活在当下,它们不知道自己的昨天。只有人是有记忆的,知道自己的曾经,做了哪些该做的,做了哪些不该做的,才有了经验有了智慧。人的忙碌是做,人的静观是思,人的一生不过一做一思。如果用最简短的两个字概括我的一生那就是“诚实”有些事做得好是因为诚实,有些事做得不好也是因为诚实。 中国人是认祖归宗的,每到清明先人就离我们近了, 生命源自父母,这就是感恩!世界上我是不同於任何人的一個人,我的命運我獨有,“这本书”就从我还没有出生说起吧。 万事开头难,写文章当然也是,写回忆录更是。 我得先告诉你我从哪里来。 人们注重的是当下,谁留意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这就是观念的障碍。对我来说我了解的家世太少也缺乏可以诉说的后辈人,又不是名门望族又没有社会地位,平民而已!说我自己的时候必牵扯到上辈人乃至上上辈人。 一: 我常常想起一些不着边际的人,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曾经相识,甚至很熟悉的人。这些人还留存在我的脑海深处,却很难再相见,以至今后不管谁离开了这个世界彼此都不会知晓。生活的空间变化如此之大,沧海桑田!我接受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积木式的高层湮灭了我的乡思!少时的纯朴如此令人追忆!闲思是一种归心,我已经到了你说我不行我都不会去争辩的年龄。就像小溪的流水,缓缓的弯弯曲曲的......看一次次的阴晴圆缺,看一次次的叶绿枯黄,看一次次筋骨不再强劲,毛发不再黑亮。也祝愿无缘再见的人如小溪流水缓缓地流到尽头吧! 我的一首词《如梦令》 千载嫦娥不老, 举目浩空独照。 上辈已成灰, 今辈聚人已少。 无告, 无告, 你在何方闲耗? 真是青山如故,人生弹指。孩童即暮不过是一首歌!承起-高潮-结束几分钟而已。 现入正题:序幕徐徐拉开,就让我以时间为主线从上世纪三十年代说起吧!因为那正是我的父辈年轻的时候。那还是民国二十几年,天津是什么一个面貌呢?可以说它是北方除北京外非常有文化积淀的重要城市。她的文化氛围表现在三个方面:大片的异国租界地以及租界地内下野政客的宅邸.旧军阀以及社会名流的私宅比比皆是;戏剧曲艺的圣地.名家辈出;漕运和发达的商业。 千头万绪还没说到自己,都不知先说哪头。当然那时我还没出生,但那是我的来处。应该是意租界,也就是现在一宫一带,意式风情街范围内,租界地以外的“中国地”也住过反正都是好房子。后来呢,家境衰落就搬到当时的属奥租界的大马路北侧,即后来建国道北侧的福安街,当时叫特别二区,我幼时的记忆就定格在这。这家人家起起伏伏坎坎坷坷,那都是我未出生前的事情。先祖父我没见过,早逝,没有印象,只是依稀记得见过他一张照片,穿长衫马褂瓜皮帽绣有纹理,听先母说过他是从济南过来的。先祖母也没见过,不过印象比较深。看照片黑头发黑长衫圆口鞋大脚,戴一副眼镜,那是气度不凡 ,小孩是她的大外孙。看照片并不老也就是50出头的样子。 简单说一下照片中这位刘老太太的故事,也是家族中值得炫耀的谈资。她擅长京胡弦子之类的乐器,在社会上广有交际,其女即先人我姑乃绝代佳人,张口余音绕梁。红颜薄命只留下一子,即照片中小男孩。 一子即我先父,也是才艺一公子,京剧文场中琴弦都能上手,成家以后以绘画为生计,此是后话。 这位刘老太先丧夫,又丧女接着又丧女婿,而后又带三外孙子女去河南,死在异乡,此也是后话且慢慢道来。 在我出生之前那几年的刘老太家是非常不平静的,这里不得不说一下1934年11月9日发生在天津国民饭店的枪杀案。国民党蓝衣社抓捕了两个人,一个是任应岐一个是吉鸿昌,11月24日在北京炮局胡同的陆军监狱被秘密处决。长话短说,任-河南人是国民党下野军人,官至军长,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成员之一,被蒋解除兵权而加入胡汉民的新国民党与南京分庭抗礼,在津组织反法西斯大同盟,已被暗中跟踪。9日这一天他们在国民饭店密事,蓝衣社刺杀未成任即被擒获。刘家千斤大约是三零年嫁给了任应岐(也许时间不准确),留下一公子任来源即撒手西去。此后任又后续河南人刘玉贤为妻,为任留下一女一子。在任遇难后不久任的续妻也离世,任未给妻儿留下恒产和积蓄,生计异常艰难,任在时他的公馆是日租界很不显眼的房子。地点现在还有就是山西路耕余里,当时是明石街耕余里。刘老太大约是41年遵照任的遗嘱带任的三个幼子由北京去了河南,历尽了艰辛。 那历程无人诉说无人知晓,只能说比想象的还艰难,文字亦难以表达。总之老命也搭上了。虽然有任的旧友帮助也仅仅是帮助而已,没有火车没有汽车何其艰辛?只能去想象了!月余终于到了河南任的老家,刘老太客死他乡。两个男孩子一个11岁 一个9岁被送到了任的旧部,后被新四军收编。46年内战序幕拉开,中原突围中兄弟俩失散,来源遇难,那时他大约13、4岁。 先父先母结为佳偶估计是1935年,出生的第一个孩子(1936年)就是我大姐(已去世) 这张照片的年代推算卢沟桥的枪声已经打响。先祖母当年与社会上流多有交集再加上丝竹管弦之艺,乃非一般女人。闺女姑爷,儿子儿媳一大家子人,但厄运连连。先母乃天津西头魏家胡同马家人氏,那是所谓的中国地。(西头是指老城厢西门外,西北角以西,南运河南岸,墙子河东岸一带地)马家是那里的大户人家,马爷既教私塾也开店,也就是马家店,就是旅店,都是平房和很大的院子。马家店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就有了,最早都是土坯房。我小时在那里住过,已成规模,前后有两个大院子,后来那里成了卖鸟的市场,各种好看的鸟叽叽喳喳。现在马家店旧址还存在,就是故物场大街1号,原来的房子院落都没有了。 二: 家道中落,1940年刘家生活已非常困难我大哥出生了,只好把他送到姥姥家,所以大哥是在姥姥长大的。1941 年天津的生活实在难以为继刘老太就带任应岐的三个孩子到了北京,因北京有两个孩子的舅舅,就在这一年从北京去了河南,历时一个月(前面已交代过了)。1943年我二哥也降世,那正是抗战艰苦卓绝的时候。我家院子隔墙是个更大的花园式院落那里坐落着包括半地下共四层的欧式建筑从下到上周围是一圈的跨廊非常气派,一直到45年那里驻着日本宪兵队,还有被押的俘虏。大楼是姓陆的资本家居住所以叫陆家大楼。1946年上半年国共内战开打,战火纷飞,我来了,我还不认识这个世界我只认识妈妈。枪炮声,死人,都没留在我的记忆中,所以我都不知道! 现在想为什么不谈判不协商呢?1949年国军败局已定。隆隆的枪炮声,玻璃碎了,隐隐约约留在我的记忆中。姐姐哥哥还在马路上逗留,此时开始往家跑,妈妈抱着我下楼,楼下的地板已经掀起来准备藏身。 我慢慢记事的时候就是五星红旗飘扬的时候。1950年我弟弟降生了,也是七口之家了。那时父亲具体做什么养家糊口呢?最早父亲开了两个画室一个在北京西城一个在天津北马路的北海楼(在天津影院傍边)主要是画碳像,后来只剩下天津北海楼一个画室。50年以后个人承接街道大型广告牌的设计和绘画,常常爬上很高的梯子上画广告牌,那时先父应该正是黄金年龄。国庆前特别忙,在家作木架画伟人油像,满屋子桐油味。1956年公私合营我父也作为个体经营者归了集体单位,单位的地址在针市街。 60年代在天津市工艺美术设计院设计业务部工作,从事各种商标设计及制版。有了固定收入,每月73元,学院地址在地纬路8号。记得那时的冬天父亲每天起得特别早,穿上沉重的棉半大衣穿着裂痕的三接头皮鞋就上班去了,早点吃什么?好像没这概念。父从年轻的时候就留背头,身材有些瘦弱但是眉毛浓浓的,手指长长的,从来没穿过布鞋。闲时在家京胡一拉特够味儿!或弹拨月琴声音清脆,跟街坊邻居的京剧友特别熟。父亲也唱当时流行的歌曲,比如五星红旗 、二郎山、白毛女这些曲调在我看来都是老味儿!先父身体向来本来不好,主要是心脏,嘴唇指甲都是紫的,缺氧的症状,当时不懂。到70年代就显得特别苍老,大地震那年住进了胸科医院,终于有一天心脏不再为他工作了,享年66岁。 说说我大姐,她是头大的,幼年光景不错,但有了几个弟弟后日子也很清贫,父亲立了个个体工艺美术社,没有固定的进项,大姐给家里帮了很大的忙。 人的可悲處在於一代一代地重複却在原地踏,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我對父母做的太少,悔!對大姐也十分歉疚,悔!。姐姐長我十歲早早就參加了工作,特顾家。對下面四個弟弟十分疼愛,織毛衣就不說了那棉鞋做得比買的都好,纯手工。那时候我也常帮姐姐纳鞋底。 1968年毛大人手一挥我们就得全體行動,啥行動?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英明的部署哪有不走之理!准备箱子行李说走就走,我去的很远,家里没有一个人说出担心的话,都是默默的。留下印象深刻的是车站,后面再说。 手腕上向来是光溜溜的我戴上了姐姐給買的五一手錶,我都沒给姐姐說声謝謝,我印象里姐姐跟妈妈差不多。可我就是嘴不乖巧。如今大姐已作古,外甥还在,一丝温馨在延续…… 小时候我经常犯病,说冷就冷说热就热,妈妈相信私人老先生,到处求医,就这样拖到8岁我才上学。从记事到上学前记忆已经连贯不起来了,因为遥远而朦胧,但那绝对是一去不复还的历史。虽无忧无虑智力开发几乎是零。我能够想起来的就是那几条胡同那几条街,那一帮小伙伴,玩儿的就太多了,什么弹弓子、毛片、弹玻璃球、泥模子、要么就是疯跑爬墙头......还有门口的小糖摊、小杂货铺、小酒铺……有时去烟摊给父亲佘两根香烟、还有妈妈的呼唤声,那是叫我回家吃饭。用现在的话讲我肯定是输在起跑线上了,所以长大了也是碌碌无为。我想过去百姓的孩子都是这样。再说我二哥,爬房打架,衣服经常破,然后一帮孩子来家告状,父亲解下皮带就轮,晚上跪搓板。 记忆中的水阁大街: 在水阁大街上一个大男人抱着我由西往东,过了东浮桥就是我家了,那时叫河东。这个大男人就是我舅舅。由于舅舅去世早我对他印象已不是太深,我的印象好人总是短寿。只是觉得他是我妈的好哥哥,对外甥十分可亲。他常到河东妹妹家,留下点钱,然后把我带到他家住些日,再送我回来,水阁大街是必经之路。早年的水阁大街还有过街阁楼,据说上面有王三奶奶,是哪路神仙不知道。那时东浮桥还是个卸菜的码头,白菜大葱都在这卸。水阁大街之所以叫水阁是因为在早在清末年间城里的居民吃水要通过这条街到东浮桥挑水,因此娘娘宫里还供着个挑水的傻哥哥。建国道北侧福安街庆阳里(最早叫维松里)是我长大的地方,这条街泊油路是后铺的。我们居住的院子没有自来水,得挑水吃;没有冲水的厕所;冬天取暖是铸铁的炉子烧煤,人不勤劳怎么生活?穷而勤劳,勤劳而温馨!这几个字概括了那年月的日子。我很小的时候就挑水了,小筲一分钱一挑,大筲二分钱一挑,我挑小筲的。后来才有一个姓姚的大爷拉着水车到胡同里给住户送水。大爷一担水艰难地上楼,那影子还留在印象里。我家门后就是水缸,一担水整好满。只要二分钱。 童年的傍晚: 留在记忆中就是各种小贩的吆喝声,是啊,很遥远了......小贩的生活都很不容易,可那吆喝声送到耳朵里有短音有长音有高亢有低徊,悠远婉转,好像道出了日子的艰难和小生意的诚恳。他们早已成灰了,只是我的闲情不可能成为历史,仅仅是记忆罢了。晚上有个租小人书的储大爷,推着手推车,里面都是成套的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聊斋等,一套四本。他拿着手电筒照亮儿,你可以租书回家慢慢看,看小人书是我对中国古代历史最早的了解。 今天的孩子智商都过早发育,过去的孩子單純得近乎于傻,交通不发达,信息閉塞,活动空间小然生活中的某一細節却容易深深留在記憶中。那時候家裏的側面牆高高懸掛一幅嫦娥奔月的碳像。碳像以藍色為主調,透明的細紗遮掩著柔美的身軀,我是陪伴著它來到這個世界的,相当我家的一個招牌。那是先父的佳作。後來卻不見了,去向何处?我现在搞不太清楚,估計是合营时充公了。 那时的冬天格外冷,晚上妈妈要做活睡得很晚,早晨隔着玻璃是看不见外面的,因为都是冰花。早晨屋子是冰冷冰 冷的,爸爸真不容易已经上班走了,我立刻起来生炉子,废纸 细木头 大块木头 煤块依次燃烧,炉子热了烟筒热了,屋子暖和了。我特别愿意干这种活。 如果我早上学一年,我的命运会不一样。 1954年我才上学,我记得课本都是繁体字,字很大。第一课书就三个字“开学了”第二课书四个字“我们上学”第三课书七个字“学校里同学很多”过去上学太简单了!孩子们幸福得就像那首《让我们荡起双桨》歌里唱的,孩子们也都特别听话。放学的队伍出了校门还是队伍,谁到家谁离队。家长和老师之间很少沟通,除非你打架惹祸了。我记得到少年宫过队日,少年宫很大挨着兵营有土山,就在百货大楼那边。大队有大队日,中队有中队日,小队有小队日,我当过小队长,过小队日队长要讲话,我不敢讲,哈,小时候太老实了!但还是很贪玩,平时放学常去胡同踢小皮球,周六日看学生场电影5分钱。 1958年大连钢铁正赶上到处捡废铁,看到那锈蚀刀枪特别新鲜。学校后操场砖土垒砌的炉子。 写字工整画画好,这是我一入学就优于其他孩子的地方。一点点好的遗传基因吧!却因为幼苗长在了荒原上而渐渐枯萎。1960年小升初没有考试,学生家长老师都是零压力。 这是小学的合影: 三. 让时空飞快地穿越,进入21世纪20年代的时候,孩子变成了老人。我常用铅笔画纸自我消遣,父亲在时从未有半句话指导过我,我也从未摸过画笔。现在年纪大了作为休闲我的铅笔画一排排地占据卧室的一边。那姿态、神态、质感都没的说。送出去给人,哇!太像了!谢谢!你说,心里舒服不舒服? 什么画技?有三样就成:铅笔、画纸、心的专注。 《减字木兰花》一首: 家宅独处, 画纸一张描人物。 茶过三杯, 纸上人物神已随。 闲人闲事, 且为闲功闲逸致。 春光迟迟, 晚霞染西人七十。 话再拉回来。 初中正经历三年大饥荒,那年头各种票太多了太重要了,除了票还有生活离不开的本本,全国都是这样就不说了。我念初中是在三十三中学,即李公祠旧址离家远,中午回家吃饭天天快走,回到家我看到的是热气腾腾的一锅山芋。那时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外甥,大哥在外地上学,二哥在辽宁当兵。困难时期光吃山芋就挺好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个子没长高,营养还是缺了点! 时间快点跑,转眼就念高中了,就读天津二十四中就是老木斋中学。我在这个学校可不是三年而是五年。前三年的学习和后两年闹“革命” 如今老了高中那五年仍是我梦牵魂绕的一段经历,我不止一次地梦中又回到了那个教室那个班级。毕业时正赶上文化大革命,那场面太大了,全国来讲最活跃的也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一听说“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血就沸腾起来了。文革是大劫难这已是定论了,然而说实在的对我家冲击不大。就我这出身我这性格也不可能去整人害人,打小报告或和家人划清界限,这些都没有。我只是一滴水被裹挟在巨浪里面,绝对个人崇拜!绝对的毛粉!绝对一句顶一万句!文革是什么?不就是整人嘛!把人往死里整!整死最多的是文化人,所以叫文化革命,加一个“大”字是因为死的人太多了。 那戴着红袖章的十几岁的弱弱女孩儿为什么眼睛瞪得那么圆?下手为什么那么狠?我在思考这个问题: 人心有醜惡的一面(當然也有善良的一面)這種醜惡一旦在一個特定的環境下被群體的激發起來將是不可收拾的災難,那麽文革就是對整個民族不僅是文化乃至人的肉體都是一場巨大浩劫。我以为個體所犯下的罪惡也必須由他個体承擔。那些還是十幾歲二十来岁的孩子戴上紅袖章做起事来不可思議的殘忍,你不能說牠們是出於對那個人的忠,你得承認牠們就是一個個的魔鬼。牠们特别残忍的时候,那时刻牠们的确不是人是魔鬼。若干年后牠们内心的另一面也许被唤醒,会惶惶不可终日,其下场都很惨! 文化大革命画面那么波澜壮阔,那阵子的弄潮儿正是我们这一代,那段历史是中华民族的一劫。愚昧荒唐的青年学生,被利用之后,大人一抬手,去吧,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当年的我们已经老了,这才从大山里走出来,回头再看这座山是不是觉得要炸掉这座山? 接着说事,我家又搬了个新地方,和原来那条街平行很近的。庆安街信仁里5号 这张照片就是那时的家。 这一张普通的家庭照可以看出那个时代的特色,文革味儿十足!全民必须忠于他,把他放在心口窝处,左胸要别上他,显耀的位置要供着他,墙上要挂着他。爸爸穿的是中山装左上小口袋还别着钢笔,妈妈穿的是中式便装,最高处是无线电(那时叫话匣子),和招手的石膏像。前面圆桌上有茶壶。 1968年8月26日我要走了,目的地是呼伦贝尔草原牧区。走就走,反正大家都要走。对父母家人还没想得那么多。 那天动车站的场景我必须要真实地描述一下:送行的人有家属有暂时还没走的同学,总之人流如潮。红卫兵提前在路口拉起了人墙。亲人朋友相送是人之常情,拉人墙干什么? 告诉你这就叫专制!懂了么?人潮涌动那人墙如一条细线立刻散断,月台上黑压压一片。我要说的是没有歌声没有豪言,而是哭声一片! 列车气喘吁吁继续往前爬,外面映入眼帘的是没有人烟的荒原。这是往哪去呀? 到了一片大草原,还有大敞篷汽车等待接我们。哇,旅游圣地!当时可不是这心情,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情。 我们在那当上了草原牧民,可见一个地方美不美全在人的心情。天地辽阔然而交通不便,文化空白。 报纸广播都没有,一封家信得一个礼拜后才能看到。骑马奔驰在草原对我们是最刺激的,那马蹄声赛过任何好听的音乐。但最幸福的事情还是收到家信,收到邮包就要激动地落泪。 再美的地方也只是一看,若是长久和牛羊在一起内心的那种焦虑无望就油然而生,特别是我们这些20多岁的小青年。 大批回城的消息终于来了,天津市中学教育口需要我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们回去充实教师队伍。哇!别说当老师就是掏地沟也行,只要回去。1972年11月在天津教师学院很多老同学重逢了。 下面是冬天我们几位知情在那的合影,脚下穿的是毡疙瘩,在雪地里走是非常困难的。 1969年----1979年我家在黄家花园湖南路33号居住了十年。夸张一点说从我家窗户一伸手就能摸到民园体育场的大门,三楼顶就能看球赛。 我是1973年暑期就分到河东大桥道中学任教了,那时文革还没结束,学校的教室比较破。 1977年我找到了我的另一半,那时天津到处还是一片大地震后满目疮痍的景象。很多人还住在临时的抗震棚里。交往的过程人心不累,我相信那就是上天的安排。 教书的生涯就像一条直线,一个黑点在上面缓缓移动,这个过程累积了33年,也算久矣,一般人在这段时间做到升迁啦分房啦应该没问题。本人始终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这么说听者就明白了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退休多年后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座机)对方先报姓名然后说我是您的学生。哦,我想起来了!对方说,您还到过我家教我写大字,您这么好的老师现在没有了。 这不过是个意外至多说明我还是具备起码的职业之德,都50多岁的人了还有那点滴的记忆。多少年没有跨越出这条路,一条路一直把我送到退休。 刚结婚住在还有裂缝的楼上,外面还有个临建棚。78年11月23日小生命来到我们身边。她一定是块好泥料,不是纸张,需要的是雕塑而不是涂画,于是我开始工作了…… 她仰面躺着我就伸出一个指头给她看,发声“壹--”。哦,名字早就有了,就叫莹莹,晶莹剔透的莹,虽然俗气但是我觉得适合她。 小女七岁上学,在她学龄前我们很辛苦,却是有滋有味。开始她妈妈带着上班,我陪送,断奶以后小刘莹可以坐椅子了由我带着骑车上班。再后来就入托入幼,一直到七岁。 得交代一下: 地址又变了,1980年-1984年在山西路256号居住了五年一转角就是耀华中学。跟母亲分开了,母亲是83年去世的,那时我在营口道中学。 从此以后我没了双亲,小三口耕耘着自己的日子。挺艰苦的,简易油漆铁床;一对自制的沙发椅;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床底下铝制大洗衣盆.夏天这是小刘莹的浴盆,水中一个小玩具,把她从盆里举起擦干身拍上扑粉。五岁那年小刘莹学游泳,记得教练还是穆家二姐叫穆秀珍。训练是很残酷的,举起孩子就往池子里扔,看着孩子在水里挣扎喝水实在不行就托一把。下次再去,孩子抱住一棵小树不放手,可怜地哀求爸爸,不学了……真是非常心疼。游泳班学费一个月仅4元,坚持了一个月。那年月4块钱也是钱就没再继续。 又搬家了,1984年-1999年我家搬到四川路4号,居住了15年,刘莹幼儿园大班小学中学大学我们都是在这居住,所以刘莹心目中的家就是这地方。 小学的刘莹奖状荣誉一大堆,从一入学就写一句话日记。 这是开学第一天。 四年级的时候已经是大队长市三好生了。那时的世风还是真好,家长和老师没有任何交易,一般情况下也很少联系。那时的少年宫就是为孩子服务的,你想学什么学校推荐一下,不用花钱就去了。 值得一提还有:作文课她写了一篇给天津市市长李瑞环的信,反映体育课没有操场在马路跑步的情况,登报以后李瑞环居然还有了回复,并尽快得到解决。那时社会风气还不错嘛! 既然教书就得把书教,学生的成绩就是老师的业绩,按成绩排队对老师对学生都是很大的压力,这就是一座山!这现象到后来愈演愈烈一直到今天甚至不择手段。而我一贯教育思想和这格格不入,品德第一,成绩其次,充分给予孩子发挥个性的机会才对。现在的老师和家长也不想想,自己小时候学习就是那么优秀吗? 一段小故事: 事情是这样的,刘莹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没穿球鞋,体育老师是不客气的,这是要罚站的!这实在难以接受啊!大队长班长又是市三好还罚站?太难为情了!那时若有手机我马上就给她送去。这个叫周娜同学没有犹豫就把自己的球鞋让给了刘莹,这是救火呀!而且她自己要替刘莹罚站!能做出这样举动的孩子不就等于战场上舍命救战友吗?就这一动作足矣!足已说明这个孩子的品质。假如她当时也上了重点高中一类大学然后出国留学,我们永远也不会有来往也属正常。这友情应该记一辈子!我替刘莹记着! 现在这位同学已40多岁的人了还是经常来看刘莹爸爸妈妈。 小学六年,突!突!突!我是说小女太突出了,如果你给了孩子自信心,这比什么都重要!晚上一年学不吃亏!各方面就是显得比别的孩子能力强,她是小鸟,她要飞这飞那,妈妈给她喂食,我给她开发智力。我每天给她出一题,叫《每日一题》涉及数学、语文、音乐、美术、生活常识……直到高中的时候我还给她出过一道题: 假设相同直径的两个均匀木棒十字交叉,把交叉的部分画出来。在立体几何中这是相当难的一道题,想象都难就别说画了。 1991年暑期她毫不费力地就上了一中,刘莹不但会游泳会溜旱冰会跳舞,特别是她嗓音发声标准音质好,她喜欢朗诵,我现在还有她的朗诵录音。 一次家长会刘莹的班主任给刘莹告状了,上课看课外书。我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心想我没当面问你班主任就不错了。后来刘莹知道了认为她的爸爸很棒! 1991年我被白楼街评为优秀家长,1993年我们三口之家被白楼街妇联街工委评为五好家庭。刘莹在学的十几年是我们家的黄金时期,姥姥在时外孙女比孙子还受宠。 姥姥搞了一辈子街道到头来一分钱没有,别的人好像都有些退休金,姥姥一直心中郁闷,一大家子人也只是劝劝而已。刘莹给街里写了一封信反映此事, 居然最后得到解决。街里答应每月给姥姥补偿30元。哇塞!这对老太太来说太重要了,钱虽不多那是自己的!你想老人那心情有多舒服! 1995年暑期免考直升本校高中,高三她自己选择了理科 1997年高考她报考了东南大学生物医学工程学系,此专业在天津只有一个名额,不容易!那时各地高校在水上公园摆摊儿人山人海,我们三口三天没睡觉决定下来的。终于在最首批的时刻,电话铃响起,听筒那边传来喜讯。 正是: 岁月蹉跎迷人路 风光旖旎桃花源 远离天津刚上大一还是个孩子对家的依恋特别浓这叫距离产生美吧!而刘莹又是特别活跃的孩子,她的普通话得天独厚一入校就当上广播站的广播员和本系外联部部长。她不是学霸,还经常逃课呢!也经常抄别人的笔记作业什么的,但考试的成绩绝对不差,有时候还超过学霸,我觉得她的聪明来自于她妈。 路漫漫十几个寒暑终是有期盼,那时候真的是很自豪。 每天晚上定时有电话,每星期信箱里都有信。四年来一直如此,看看这仅仅是一小部分: 纸质的书信在网络的今天已经绝迹了,正因为绝迹才觉得这些纸质书信可贵,即使在那个年代如此多的鸿雁也是罕见的。 她说:“抖抖我的书,每一本书中几乎都会掉出几页信纸,那都是写给你们的,在我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虽然没有寄出,但真的是它们让我有了倾诉的出口,使我坚强而不放弃……” 一位作家这样评价人生:“一个人一辈子没有亲手写过一封信的人或一个一辈子没有收到过一封别人亲手写给自己的信的人,都是不完整的人生” 这是一个独到的见解,慧眼红尘!时代的发展显然否定了这位作家的高论,却不否定这位作家对真情回归的渴望。 “你们别干了,我养活你们!我期待着能说这句话的日子快点到来。” 这是刘莹信中的一句话。 千字纸邮路,一句化青烟! 这是大学时刘莹自己的签名 很帅! 电话主要是打给妈妈的,每晚铃响刘莹妈妈拿起听筒对面娓娓道来,一看表已一个小时。再说5分钟吧!说吧!就这样,根本不计较电话费。我爸呢?他就在旁边呢。我爸怎么不说话,不行不行…… 也许这样并不好,话说太多了,都说尽了,没有余地了? 现在刘莹妈妈有时说,我对得起孩子! 是的,没错! 刘莹在大学念书的时候也很时代的,但妈妈的内衣内裤都是有破洞的,听气象我们最关注的城市是南京。刘莹经常接到的包裹,那叫“妈妈邮宝”,有一次一买就是8斤栗子(刘莹爱吃的)还有其他所需要的包括卫生纸等等。那时没有快递,民园邮局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开始的时候是布裹的邮包需要自己缝,后来才有纸盒有了胶纸带。 母亲的话是简单的絮叨的但有时特别亲切的特别温暖的。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男人不能代替的。 这里我用4句概括一下: 女中妇道舍得钱, 柴米油盐色味鲜。 几净窗明八面线, 暗伤心底正阳篇。 这首句就是一般女人难以做到的,再有,这个家什么票证,什么水电,什么理财,什么就医,什么迎来送往,甚至汽车的保养维护全是刘莹妈妈需要操心的事。一个家庭你只要去看看厨房的锅灶的洁净,看看柜子里衣物是不是叠放就知道这个家的女人是不是称职了。说实在的我也是这样一个习惯。然而她又很封闭自己因为她的内心和别人不一样。 1999年6月我们离开了居住15年的四川路来到城乡结合部的西青区高雅公寓,一直到如今没离开这地方。住房条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宽敞豁亮,刘莹回来在这个家过了两个春节两个暑期。2001年9月就是从这个家离开去的深圳,当时家里经济拮据只给她带了600元。此后的“天有不测”那感觉就是心脏被戳穿了,虽然在滴血但并没有痛感!我多么希望刘莹在这个新家多待些日子!刘莹走后我还有个在天大读研的侄子,他每周休假需要回来吃饭睡觉,新家住房条件好了,老伴儿对侄子也是一如既往地照顾。 2001年下半学期刘莹即将毕业,她自己应聘了深圳康佳集团。那起起落落反反复复的过程,有悲有喜。事后她写了一千多字的家书。应聘成功,暑期回家并订好深圳的机票。那天机场入口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女儿的背影!我后悔为什么不拥抱一下女儿,从来也没拥抱过,我的遗憾! 2001年11月18日是一个残酷的日子!晚上没有电话……我们还不知道,那一天女儿的生命线戛然而止…… 19日到深圳的是我、刘莹妈妈、二舅,在深圳我就像办别人家的事情,我还不会悲痛,这弯子我还没转过来。在我的深意识中我仍然没有接受所发生的一切,在那里的追悼会我还言不由衷地发了言。直到从深圳回来的某一天,在没人的地方我放声大哭了一场!我必须有这样的一次机会。 那段时间我甚至忽视了我的另一半,她可是母亲呐! 我们两个人就是 这样承受着……真的很难闯,刘莹妈妈出去就差能隐身了,不接受任何熟人! 刘莹在深圳的时间仅三个月,后来又跳槽到了风神汽车,口碑极好。事情的发生扑捉迷离,外人特别关注的是案子本身,而我一直认可那是宇宙中的神把她领走了,事情的发生不过是一种方式。当年的公安已很腐败,我们一个小百姓又能怎样? 难以控制的哀痛之后就是难以言说的失落。北宋词人晏殊有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却能让我玩味无穷! 人的心理活动是最难表述的,说的越明白就越肤浅,越含蓄越深刻,这是我的一首七绝: 风吹一夜枝突瘦, 河冻三天水不流。 才罢金秋多好日, 冬闲有梦乱无头。 没有一句伤悲却说的就是那难言的伤悲! 2001年的时候我在和平中学,不知为何我的家殇有点爆,好几家媒体找过我,那次记者向我提出要采访一下我们学校,被学校冰冷地拒绝。2003年我到了一中,一中是我女儿的母校,是同样的冰冷。中学这样的单位女多于男,俗是自然的,像我这样跑直趟的人必然会有冷漠的感觉。 时空一下子到了2021年,也就是当下,然而我正在叙述的是2006年的事,我的思想境界当然也是当初那个水平。那一年我和刘莹妈妈想到一块儿了。我们要把孩子的骨灰撒海。事情不那么简单,我们筹备了半年。既有场面又有内容,庄严而有意义,有媒体关注有后续报道。 她的大学同窗好友一个人从广州来了,北京的熟悉的网友,还有三位的确是素昧平生现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山东生活日报记者来了,天津今晚报的记者来了。我们感恩!鞠躬!永远!包括众多的好友邻里老同学亲属! 留言簿里大家纷纷留言: 我很不喜欢那不会说话的石碑!没有生命气息的冰冷石头!一块沉重的和刘莹毫无关系的石头久久压在我们的心头,让我们的耕地又少了一块,起码大白菜少吃几棵,何必呢?若干年后又能怎样?我想立个比石头更长久的“碑”!原来只有不立才是最长久的,于是那潮汐不停的海水就成了我们的首选。大海是有情的,深不可测又含情脉脉,永远和爸爸妈妈有说不完的话。哗……哗……日以继夜冲洗着细沙。那就像长途电话里送过来的声音:“妈妈,我想你……” 我 二十七岁韶华入错了门, 砺炼勤勉,特立独行。 人生几多风雨,凭栏孤月! 听春雨落檐, 看月影盘桓。 回首那日云已散, 南国如花园, 人生命莫算! 这几句明白了吗?是说我27岁进入中学当上了-----说得动听一些就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南国是指深圳,下面不用再解释了。 我曾见过很多失独的父母来自各地,他她们希望彼此建立联系,到北京有关部门提出这个特殊群体的诉求。我并不积极,因这精力这感情的折磨我们真的难以承受。2006年天津市长还是戴相龙,网上有他的信箱,于是我一封邮件就发过去了: 戴市长: 我们的父母官! 我不知您在百忙中能不能看到我这个平头百姓的信。在我们的社会保障中应该考虑到这样一部分人。他们已六十多岁了,但他们唯一的女儿或者儿子受到意外伤害而身亡。这样的名副其实的空巢家庭,天津市究竟有多少呢?政府怎么落实对这一部分人的扶助呢? 谢谢! 天津一中刘世如 06.4.4 回复: 发信人:戴市长邮箱xfb@tj.gov.cn 您的电子邮件已收到,并转送市计生委研究处理。 2006-4-30 13:55 我知道这是一种形式主义,老百姓不能当真,回复永远跟没回复是一样的。 我感觉到那些失独的家庭的家长们精力实在旺盛,我只想跳出她们那个圈子,干自己的事情。 2008年我愚蠢地出版了一本书《念与思》自费买书号,自费印刷,自找销路。往哪销?就是送!自讨苦吃!花了6万块钱,也许那个时候是一种感情的排遣至于达到什么效果自我感觉吧!老伴儿不反对,还积极配合我的固执。没有应该不应该,没有值与不值,经验和成熟是需要代价的。只有在头发花白的时候认知才会有新的高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