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李秀成奏谏改革 　　 　　天京变乱后，太平天国危机四伏，军心不稳，政局混乱，蒿目时艰。1858年1月至4月间，久历戎行的副掌率李秀成，奋袂而起，向天王洪秀全提出一套完整的改革方案。 　　 　　李秀成针对天国后期亲贵弄权、政治腐败的现实情况，认为必须重用贤能始可救亡图存。因而他首先向天王提出了举贤授能，重用翼王，罢斥安、福二王的主张。在杨、韦事变后，翼王是金田起义时期硕果仅存的一位功臣。在军事上，石达开深谋远略，曾国藩说他“狡悍为诸贼之冠”。（《遵旨移师闽摺》，《曾文正公全集·奏稿》卷１０）在政治上，石达开不拘泥于宗教偏见，“颇以结人心，求人才为急”，“其才智出诸贼之上”（咸丰七年，《与王朴山书》，《左文襄公全集·书牍》卷４）象这样文武兼备的人才，在天国的确是不多的。在人事上，由于翼王“英雄侠义”、“正直耿介”，（麦高文：《太平天国东王北王内讧详记》，见《逸经》１９３７年第３３页）他的才能为天朝群臣所敬服。即使是对于一些深受封建正统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翼王也具有一定的号召力。所以，他显然是一位文才武略皆有所长，能够团结天国内部的中坚人物。 　　 　　其次，为了罗致选拔大量才智之士为天国效力，李秀成奏请天王要“礼而恤下”、“择才而用”。太平天国定鼎天京后，虽曾开科取士，还于各地出榜招贤，多方招揽人才。然而从实际情况来看，往往流于形式或者成为例行公事，未能收到明显的效果。可是，要想兴邦建国，没有英才杰士辅助是绝对不行的。为此，李秀成希望天王能够效法古代明君、纡尊降贵多方求贤，以便择才而用。 　　 　　第三，李秀成主张“定制恤民”、“申严法令”。太平天国后期，军纪败坏，害民烧杀之事不断发生。李秀成深知一支纪律废驰不能获得人民支持的军队，是没有战斗力的。因此，他认为必须确立法制，上下遵行；整饬军纪，体恤民艰。只有如此，才能重振天朝声威，挽回已失之民心。 　　 　　第四，李秀成提出改革苛法，挽回影响的建议，太平天国刑律所存在的弊端有四： 　　一是专恣擅杀，以意为法。上自诸王、列侯下至一般的中高级官员，均可用一纸文书张帖于城乡通衢，擅立禁令，自称“天法”，稍有违误，动辄处死；二是刑罚苛暴，漫无节制。天国之法不设徒刑，其主刑只有枷杖与死刑两种，因而军民一旦触犯刑章，非死即杖，绝无回旋周转的余地。而量刑标准亦漫无节制，畸重畸轻因人不同；三是刑讯逼供，冤案累累。严刑之下，诬服而死者、株连被杀者，为数甚多。天国形象大受影响；四是草率操切，律令紊乱。太平天国以《天条书》长期代替刑律，已属不当。后来颁行的正式刑律也是刑赏随心、以意为法，不问便民利国与否，遽以己意而出之。 　　 　　基于上述原因，李秀成提出“宽刑以待万方”的主张，并指出，所谓“宽刑”并非废止刑罚，只是从维护革命的根本利益出发，斟情酌理减损一些繁诛苛罚以挽回天国在人民群众中的不良影响而已。 　　 　　第五，李秀成希望天王能够博访周咨力行兴革，所以又用概括的语言提出“行古制以惠四方”的建议。即实行古代治世时的“民富国强”的善政，以便重新获得广大人民对天国的支持，从而摆脱强敌压境、朝政日非、人心散乱的危急形势。 　　 　　李秀成这些奏谏是从“尽臣忠心”以纾国难的立场出发，希望天王能够采取果断措施，清除积弊进行改革，以达到收拾人心重振国威的目的。但是，李秀成重用翼王，深触天王大忌。洪、石之间积嫌生恨，因恨成仇，彼此的矛盾已尖锐到难以调和的地步；天王对自己的两位胞兄始终是信任无间寄以腹心之重。因此，罢斥安、福二王，天王难以接受。 　　 　　对天王来说，玩弄神权毕竟要比军书旁午、日理万机来得轻便，凡事假借神的意志来进行，尤其是使那些虔诚的愚昧的信徒们顶礼膜拜、深信不疑。李秀成要他从教主的灵光圈中跳出来，从天王府的深宫里走出来，从镜花水月式的“万国誥命主”的幻觉中醒悟过来，“依古制”理庶政，当然非天王所屑为；而教主的神圣地位，君主的无上尊严，使得洪秀全飘飘然昏昏然。如果明订刑律依法办事，他就不可能予智自雄、刑赏随心。因此，李秀成“宽刑以待四方”的主张，有损天王威权。洪秀全在赫然震怒之下，竟将李秀成革职褫爵了。 　　 　　但是，1858年后，天国国运飘摇，清军咄咄逼人的强大攻势和天国广大军民对朝政的不满情绪，日渐明显，天王终于不得不正视现实问题。他很快恢复了李秀成的原职，并考虑了李秀成改革方案中的某些意见，如选拔贤能宽以待人，等等。在1858年春李秀成出京后只有三四个月，天王就提拔了一批战功卓著的将领，重建五军主将之职。 　　 　　由于擢拔贤能，调动了将帅们的积极性。在1858年夏季之后，太平军在战场上又连获捷报，先后出现了克复庐州、再破江北大营，第三次攻克扬州（1858年10月）等战役的胜利。 　　 　　特别是三河之战，陈玉成与李秀成密切配合，击毙湘军悍将李续宾，全歼敌方精锐6000余人的战绩，使得围攻安庆的敌军望风循逃，在战场上重新掌握了军事主动权。而天京内部的人心在江南大营的围攻下，兵力单薄，却显得镇静稳固，发挥了很大的战斗力。应该说，这种局面之所以出现，是与李秀成的力求改革，不顾个人安危荣辱，一再向天王进谏分不开的。 　　 　　戴逸主编《中国近代史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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