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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红军人物志__抗日英雄、清华英烈张甲洲纪念馆
中国红军人物志

宛平来客

刘向书

  我和终生难忘的爱人张进思相处的日子,仅仅只有三年。这短短的幸福、愉快的几年家庭生活,已成历史。为了减少痛苦和悲伤,我曾决心把这四十多年的往事忘掉,可又怎么能忘得了呢!
  代课教师
  1933年,我在富锦黎明女中二年级读书。这年7月的一天,我们女中请来一位代课教师。校长李景奇介绍说:他是北平的大学生,宛平人,名叫张进思。
  这位老师很有学问,数理化、国文、英语,他都能教,哪能位老师缺课,他都能代。他给我们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就给予我一个良好的印象: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落落大方的气魄、神彩焕发的表情,加之那俊秀而方正的脸堂,非常引人注目。讲起课来,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不但明白透彻,而且绘声绘色,使人听得津津有味,所以,同学都爱听他的课,感到这位“宛平来客”不简单。
  张进思老师只给我们代一冬课,转年去男中任教。从此,他再也没为我们学校。没料想,这天金秀珍老师找我,要介绍我和张进思对象。这年我才十九岁,地婚姻问题还没考虑。金老师这一提,我感到很突然,但,没拒绝。我感到张进思很有才华,虽然不太熟悉,可以好感,没有坏的看法。回家问老人,我妈妈说:
  “不知底细,一个外来人,能行吗?”
  我表示同意,妈妈也没阻拦。我当时想,能找这么个丈夫也不错,学点舍他都能教给,另外,他还有工作,能挣钱,将来经济生活,也有个依靠。从此,在我的心灵深处,对他产生了爱情。
  婚后三年
  1934年5月,我和张进思结婚了,建立起来一个小家庭。这年他二十七岁,我二十岁,他象大哥哥一样,处处关心和热爱我,使我天天浸沉在幸福和美满之中。
  这年,我和外来的教师于树屏、王文郁三家住在一座三间房里,雇个厨师做饭。这样,三家起一把火,解脱了我们三个媳妇,都能出去工作,不围着锅台转,当然,我闪既欢迎又高兴,都主他想的周到,称他是“模范丈夫”。
  天长日久,我发现:我们三户一家的男人,说话有时很奇怪——什么他是“老灰”,要建立“阵地”;又什么“你们所谓的满洲国”等等一些别人不说的话。
  他在日常生活中,常谈论:“人为什么要活着,怎么活下去?是好死不如歹活着?还是歹活着不如好死?是被敌人随意奴役和杀害,还是起来反抗斗争?”
  他常说:“敌人统治的日子,不好过呀!没有国,就没有家,我们不能当亡国奴!”
  又什么“所谓的满洲国,是他妈骗人的鬼话;别忘了,我们是中国人;总有一天,汉奴走狗一刀会!”
  有时还逗着小孩说:“儿子呀,现在你爸爸、妈妈和老老年护你,多幸福呀!你将来会怎样?是当小奴才任人宰割,还是起来反抗斗争?”又说;“没有真正的祖国,就没有真正的家庭幸福。”
  他老讲什么“斗争斗争”,使我不仅问道:“究竟怎么斗争啊?”他说:“办法多着呢,将来你会知道的。”
  我每听到他一些不平凡的谈吐,心中就很不平静,心里话:“这不是思想犯吗?”
  我们结婚后,不知为什么,他陆续请来一批北平的大学生,到富锦中学教课。他先给这些人寄路费,来了以后,他又给这些人安排住房和家属工作,成了“大管家”。我听他们说:“先把学校的主科夺过来,占领这个阵地。”
  一年多的时间,富中都成了他的人。他教物理、清华外语系的于树屏(于九公)教英语、工学院的王文郁教史地、清华教学秒的曾昭芳教数学、最后来的法学院的周西帆(周秉才)教国文,他妹夫陈勋管总务。这些人到齐以后,他高兴地说:“我们有了这个阵地,工作就顺利多了。”
  我和曾兆芳爱人张玉明、周西帆的爱人周秉志,他都安排到小学当教员。后来才知道,他和于树屏都是中共党员,他们“千里来相会”是有目的的……
  有一次张进思去佳木斯参加教育会议,结识了罗北小学校长李德美,通过他介绍去一批小学教员:有我的好同学张莹璠、于树屏的弟弟于九耕、霍德舒的儿子霍汉生、刚从哈尔滨监狱出来的王秉正(王道风等四人,都在一个小学当教员。张进思说:“如能在当地再抓几个靠近我们的人,就更好了——我们在罗北也要建立一个阵地。”
  1934年秋,张进思接到一封来信,说是老冯来的。信中说:生个小女孩,他妈妈住院了,要托我给代养。我同意了,买好了奶瓶。可是小孩一直没送来。信里又说:要买“无线电零件”和“康熙字典”原来冯就是冯仲云,那都是暗号,要求代养小孩是假借通信的理由防备敌人检查。据说“无线电零件”就是通迅器材;“康熙字典“是武器,以后才知道。
  1936年1月, 生晶儿以后,家就搬到南二道街单住。家为什么要从“三户一家”中搬出来,我不知道,可看出搬到这个僻静的地方以后,“不速之客“多了。
  这年秋季的一天晚饭后,进思和我抱着晶儿去商务会院里看电影。走一段路时,他说有事,就先回家了,让我看完再回去,他来接我。这是野台子电影,晶儿到哪就睡觉了。我抱着很累,所以,没等演完,我就抱着晶儿回家了。到家叫门,他急急勿勿地打开门同见是我,便长出一口气,说:“岂有此理!”这是他常说的一句口头语,里面夹杂着不满和惊慌,但他没生气。
  进屋以后,瞧见有个我不认识的人,他也没给我介绍,我只好不说话。再一看,地上有许多蒲包、西瓜和乱草,还有一堆小手枪,只见他俩把两个蒲包落在一起,中间夹层放几只小手枪,然后,把两层蒲包边罗在一起卷过来,里面放进一个大西瓜,上面蒙上图案色纸,牢牢地用绳子捆上。我问干啥?他说求学生家长往“新城镇”捎。
  我很困倦,放下孩子就躺下睡着了。一觉醒来,屋里静悄悄的,主人、客人、西瓜都不见了,就地下剩点乱草。第二天,他一天没回家。晚上回来,我问他到哪去了?他说送客人上船,后回学校了,并摆手说:“胆小鬼!”不让我在往下问。
  在这不久,我抱着孩子去妈妈家,因饭晚,黑天才回来。进屋以后,发现地上放着两个装木工工具的大长箱子,张进思和另一个人正往一个箱子里放长枪,一个箱子里放子弹。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托学生家长往“悦来镇”捎。怎么搬走的,我睡着了,不知道。他又一夜末归。第二天回来我问,他还是那句话:“胆小鬼!”
  这年不怎么回事,我们家常来“不速之客”。这些“客人”很奇怪,他们到门口就进屋,每次来这样的“客人”张进思都热情招待,叫我给做饭吃,走时,还给拿衣服和钱款等东西。“客人”说的话也很个别,什么“没路费了”“回不了家啦 ”,又什么“雇车运东西……
  如此对待“客人”,长久下去,谁开付得起呢?第二年春天,张进思想了一个生财之道——叫我大哥去小西屯的我二嫂家,种了几亩大烟,秋后收入很多钱。他就用这些钱来接济“客人”和做其他费用。
  后来才知道,这些“客人”都是“红胳膊箍”和独立师的交通员。
  还有一个穿警察服的人来过我家。张进思和他说些什么话,我一句也没听见,因他进屋时,张进思叫我去打水、买烟了。后来,才知道他是警察署长李景荫,叛变到独立师当参谋去了。
  1937年,夏季的一天早饭前,张进思和于树屏、陈模几个人高量,派谁去码头接站。说有一个从绥滨来的客人,“胳膊上搭条红毛毯子”。最后决定叫他们的好学生王明义去接站,不几天,真接到了这个人,还拾一黑皮包,里面装有他本的照片,后来才知道,他就是独立师的郭革一,和张进思单线联系。
  那天,我们家又来一位客人。他穿着一身旧衣服,刚剃光头,头皮白刷刷的,脸被烈日晒得很黑。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是从野外来的,他说和张进思是同学,在我家吃过几次饭。张进思前几天拿回两盒精密制图仪器,叫我交给了他。这个人叫什么名字,那时不能过问,现在我也不知道。
  张进思这个大仁大义,宽宏大量,对妻子的活动,一点也不限制,我和他结婚以后,曾插班考入哈市女中读一年书,回来在启化小学当一年多教员,又考理《三江报》当几个月记者,以后报社迁到佳木斯,我没去,又到宝清当二、三个教员。虽然我离开他几次,他都没有意见,还很支持我,并欢迎我求学上进。
  1937年8月17日晚,这是我终生难忘的时刻。这天晚上,不知为什么,他回来很晚,我做好饭了,干等他也不回来吃。傍晚时,他闷闷不乐地回来了,坐在茶几旁的桌椅上,请我坐在他的对面,情绪很反常,我走过来,他问我说:“我和你说一件事,你怕不怕?”
  我有点莫名其妙,心不由跳起来,胆却地回答说:“不怕,你说吧!”
  他说:“我是,‘红胳膊箍’要走了,!”
  我问:“往哪走,啥时候走啊?”
  他说:“这月28日,到独立师去,离城百里之外,头道林子。那边派人接我。”
  我问:“你一个人走吗?”
  他说:“不,以后你会知道的。”又问我:“你怎么办呢?”
  我说:“一起走呗!”
  他说:“也可以,不过你予产期已过,还难产,到野外生小孩,怕影响我和别人的工作,就得等你生完小孩以后,交给你妈妈,我来接你,你看行不行?”
  我同意地回答说:“行,我等你来接我。”
  最后他说:“你要记着:最晚9月末,我们一定打回富锦县城。”又说:“你先去哈尔滨医院生小孩,往一个月,养好身体,找个房子。先在哈尔滨隐藏几天,如果有风声要紧,你就拿着霍大哥的信去吉林,他亲家母家去。”
  我问:“什么时候去呢?”
  他说:“明天就走!”
  我问:“晚几天不行吗?”
  他说:“都安排好了,明天有人送你们走,到船上就知道了。”
  我为不出差,毫无改变他的安排。
  他说:“我们抗日救国,一定会胜利,祖国一定要解放,那时我们再家庭团聚,但,也有可能,此去凶多吉少,确实听到我牺牲了,是你的光荣,也是你的灾难;你还年轻,就另找一个可心人,带好两个小孩子。”
  我说:“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决不另找人,一定带好两个孩子。”
  他给末出生的小孩起个名字,叫“霆生”,说是死里逃生的意思。
  他说:“实在管不了你们,真担心哪!”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吻吻睡在床上的一周岁半的晶儿。然后,我们又给两个孩子起大名。为了使名字有特点,防止和别人重名,失散以后,将来好找,便把他的“进思”两字拆开,起一两个名字。头一个字是把繁体的“进”字,去掉“走之”,剩下佳木斯的“佳”字,两人合用;第二字是把“思”字拆开,变成一个“田”字和一个“心”字,一人用一个半,连起来就是“佳田”、佳心”,大孩子叫“佳田”,没出生的二孩子叫“佳心”。
  后事安排好了以后,我们俩就开翻箱倒柜灭迹。凡是有我们俩名字的图章、文件和照片,以及带有“富锦”字样的高标纸等,一律烧掉。烧完,装完箱子,天已亮了。时值:8月18日清晨。
  家破人亡
  为抗日救国,为中华民族解放,从这一天开始,结束了我们婚后三年的家庭幸福生活;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们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我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不法难民“。这时,我还不知道张进思原来是巴彦抗日游击队总指挥张甲洲!
  8月18日清晨,我们俩也没吃早饭,他先长个马车,把东西运上船;后又找一个马车,把我和妈妈、孩子一起送到码头。我走出家门回头一看,家已破乱不堪,亲人开始离散,顿时觉得一阵心酸,由于我强烈的抑制自己,所以才没有流出泪来。
  一路之上,我们默默无语,痛苦难言。来到码头船室一看,他找的那个老太太没来。原来他怕我在船上分娩,特地请一位会接生的老太太护送。料没想到,她害怕没敢来。这可昨办?他急中生智,又急忙去把陈模的爱人——他的大妹妹淑康找来了。此时,淑康刚起床,连头发也顾不得梳,踏拉着鞋就跑来了,刚好检票,好险没把人急死。
  走进船仓,他拿出一瓶密桃,用小勺喂孩子。片刻,船上一声汽笛响,送客的人们都纷纷下船了。他和孩子商量,:
  “叫你妈妈喂你,爸爸下船,给你买个大西瓜”孩子同意了,他把蜜桃和小勺交给我。当时,天气有点凉,他拿出一件外衣,披在我的身上,然后,转身大步走下船去了。这时,船已开始撤跳板,我看着他那高大健壮的身影,头也不回地急忙穿过码头的人群,再也看不见了,看不见……没成想此次分离,竟成了永别!
  轮船缓缓地离开江岸,开往江心。船外雾气茫茫,天水一色,岸边上送别的人群,愈看愈小。此刻,孩子不见爸爸买西瓜回来,便连声大喊大叫起来:“回家呀,找爸爸,要西瓜!”
  他满船仓奔跑,拼命在喊叫。我呆了。脑袋象空了一样。妈妈哄不好孩子,护送我们的淑康从另一角落走过来,帮且哄孩子。这孩子象疯了一样,在船上哭闹两昼夜,总是要回家,找爸爸,要西瓜!可是,给他西瓜也不要,非要找爸爸。
  船到佳木斯,把箱子卸下去,由张进思的好学生王善述帮助,转运到桦南县(湖南营)我二哥家里,我们继续前往。
  船上除有淑康护送我们三代母子逃难之外,还有张进思的另一个好学生王明凯。轮船逆水航行,孩子仍哭闹不止——要回家,找爸爸,要西瓜!
  我是心乱如麻,度日如年,经过两昼夜的航行,终于到达哈尔滨。下船时,雨过路湿,因临产之前,身子特重,我几乎不能走路,免强一步一挪地走过跳板,找个马车,来到道里“满赤医院”。经妇科大夫检查,确诊:胎位不正,难产。医生意见:马上入院,一是剖腹,母子平安;二是穿胪,牺牲小孩,保大人。真是“祸不单行”啊,我苦于无人商量,打不定主意,想来想去,这两种办法我都不同意。医生说:“先吃药看看,再不生,两个办法,你还一个也不同意,那就出院吧!”
  我更名改姓和妈妈、孩子住在医院里。淑康已返回富锦,因她爱人陈模要和张进思一同出走。王明凯隐藏在哈尔滨马家沟康德学院学日语,暗中照顾我们。
  住在医院里,晶儿依然哭闹——
  要回家,找爸爸,要西瓜!可给他西瓜,吃两口就摔掉了,叫姥姥抱着满街走,到处找爸爸!上江边、到公园、去影院、狂商店,什么热闹也不看,一个劲地走。孩子的脸被烈日晒曝皮了,口上也生疮啦,姥姥的脚也磨出了大泡,可这孩子还哄不好——吃饭不坐下,睡觉不上床,得抱着走着睡,真闹死人了!
  8月21日夜,经过著名妇产科杨医生施用高超医术,使我顺利分娩,生个男孩,特大重十一斤。
  我马上叫王明凯给他爸爸发拍电报。告诉他:顺利生男孩。他及时回信说:电报收悉。你照顾好自己,一切准备好,待时出发。这封信既简单,又冷淡,象遇到冰块一样。
  住院,四外消息不通,怎么办呢?我订了一份《国际协报》,专看28日前后的消息。
  8月30日,在《国际协报》要闻栏里登着:在佳木斯、富锦一带,出现张股匪,匪首就擒,残部窜逃山中,正追击……
  我想不能是别人,大祸临头了——法庭上酷刑、刑场上的枪声,拔动着我的心弦。我想:真不如在战场上牺牲了,不遭罪。
  虽然我的心情不安起来,但学要假装镇静。自己安慰自己:“不会的,敌人的报纸信不得!”
  有一名护士姓付,我们俩相处很好,我托她在道里公园附近租一间房子,准备满月出院去住。8月30日,我吃午饭的时候,她坐在我的床边说:“听说从下江一个姓张的胡子头老婆,到哈尔滨医院生小孩。宪兵队去产妇科病检查了……”
  同病室的患者都问:“查着了吗?”
  护士说:“没有!”
  此时,病室哄了起来——有人说查不着,又有人说跑不掉,乱哄哄一阵。我问:“这个病栋来查吗?”
  她说:“这是内科病床,因你难产特急,特批你到内科闲床上。”
  “噢!……”我松了一口气。
  从这天开始,有一鬼子,光关头,穿一套黄呢子协和服,脚穿大黑马靴,在走廊里来回渡步,查看每个病房的名牌,凝视每个过路人。他第天上班来,下班走,特别遵守出勤制度,护士小声告诉我:“他就宪兵队的,天天来查。”
  我登记的是“张刘氏,往址是“佳木斯”。这也露马脚,我马上警惕起来,整天不敢出门,怕他们认出来,有事叫妈妈去办。于是,我决定:早出院,去吉林市,把房子退掉。此时,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走远路,干着急。免强等到产后十三天。9月4日(星期一)早晨,我去康德学院找到王明凯,叫他给起火车票,托运东西,送我们去吉林市。
  在那个宪兵末出勤之前,我和妈妈各抱一个孩子,乘汽车到到火车站,登上了去长春的炎车。
  到长春换车时,王明凯去亲属家串门。三点的火车过来了,可他还不回来。正等着急的时候,忽然来一个穿兰毕叽衣服,梳着背头的青年,拍一下人的肩膀,叫我到候车室的一角没人处。
  他问:“你认识我吗?”
  我说:“不认识。”
  他说:“我是王明凯的表哥,姓于,在长春医大学习。张老师走啦,你不知道吧!”说完,他大步走出了候车室。
  我们坐五点的火车,到了吉林市,住在旅店里。
  第二天,我拿着霍大哥的介绍信,找到了他亲家的母冯老太太家。冯老太太家的丈夫也是“抗日队”,没有消息。我们同命相怜,这位好心肠的老妈妈,大胆为我做保人,去警察所给我们娘几个落户。住在吉林市巴虎门外,牛家胡同9号。
  住在这里很不安全,警察经常来查问。一个年轻女人,没有丈夫,带两个小孩,和外界没来往,觉得可疑。房东老太太心不托底,天天撵我们搬家。我想:“这个地方不能久留,要远远地搬走。”于是,便求冯老太太的四女儿冯淑云代我找个房子,在河南街附近,白山书院胡同4号。我搬去了,她大胆为我打保票,落下户口。
  灾难接重而来。两个孩子陆续出麻诊,都病的死去活来。两个孩子病好时,钱也快花光了。
  12月未的一天,我们正在危难的时候,霍大哥来了——他的脸和头满是伤疤。原来,张进思走后,鬼子就把他抓进了监狱。
  我们逃走,鬼子为何要抓他呢?因为我们有一种特殊的友好关系。
  霍德舒是吉林九台人,早在集贤领有一片荒,被一个姓赵的地主给开起来了。去年他到富锦初级法院告状要地,结果,官司打输了;今年,他到依兰中级法院上诉,继续打官司,结果,打赢了。从此二人结下了莫逆之交。
  打完官司,张进思和霍德舒来到富锦,住在万升久旅馆。因他没有证件,所以,每天晚上警察来查店簿时,他都躲出去,等警察走了,他再回来。
  霍德舒很进义气,根据张进思的打算,便把他介绍给芦龙阁。芦龙阁,字润清,在县公暑当财务股长,很爱才,并和霍德舒服有点亲属关系。二人见面后,谈的很投缘,便把他介绍到富锦中学当教员。
  张进思就这样在霍大哥的帮助下,潜入了富锦教育界。以后,他和霍大哥常来往。霍大哥常去我们家吃饭、喝酒,二个相处的象亲兄弟一样。没料想,他们的交往特务早有注意,这次我们出逃,特务要拿他实问。
  特务头子广野问他:“你把刘的一张妻,送哪的有?”
  霍大哥不说,他们就严刑拷打——用皮鞭抽,用辣椒水灌,还把马掌烧的红了烙他的脑袋。霍大哥认死不说,提刑不过就撞头,想一死了之。心里话:
  “认死也不能出卖朋友的妻子,打吧,有个死,啥都够了。”
  鬼子见这个老头,软硬不吃,便把他放了。实际这是鬼子的“怀柔政策”,放长线钩大鱼,将他例在“要视查人”的名单里了。
  霍大哥为我们母子吃尽了苦头,使我万分感激而又心疼!可关于张进思的消息,他也不知道,只听人传说:有人说死了,还有人说活着!但,他说的吞吞吐吐,更使我放心不下。
  我们在吉林住一年多。在这期间,我们接到几次霍大哥的汇款。但,进思的消息,却只字不提。
  1938年秋,我外祖母病重,想念我妈妈。二哥刘作新把我们四口人,接去桦南住在他家(外祖母没儿子,住在二哥家)。
  二哥和杨家兄弟合开个小铺,资本不多。警察知道我去的消息,认为来历不明,但,他们不找我,偏去二哥的铺子去挤钱,不给两个就问个没完。天长日久,杨家兄弟怕麻烦,便把我二哥清除来了,给点白面,布匹就算完事了。
  二哥失业了,成了当日穷。七口之家,没有生活来源,我在他家里避难,又没有个头绪。二哥急病了。外祖母病故,二嫂生个小孩。这年冬天,家里困难重重,饥寒交迫,真是一言难尽……
  我们变更了通讯地址,就得告诉霍大哥,可还不敢,怕露了马脚。但,不告诉我还不行,以后怎么联系呢?进思可上哪去找我们去呢?
  思想斗争发好几天,晚间也睡不好觉。那天,我终于硬着头皮,给霍大哥寄去一封信。结果,真的出了事,中了鬼子“要视查人”的诡计一一通过他查到了我们。
  1939年2月,霍大哥来到我二哥家里。他说:“张进思死活没消息,总也没有信。”这时,他在罗北县和鲍喜尧合开个小药铺。我给他寄去的信被鲍喜尧发现了。原来他是鬼子安在霍大哥身旁的耳目,在暗中监视他的行动。
  我就这样暴露了。鬼子通过翻译李英一叫霍大哥把我们接回富锦,声称:不杀不押,保证安全。霍大哥此行就是来接我们的。
  被敌人发现了,这还有好吗?我想偷偷地跑掉。妈妈说:“这两个孩子太小,我可怎么办哪?”没办法,我们只好活也得在一起,死也得在一起了。于是,决定跟霍大哥回富锦,凭命由天了……
  我们回到富锦,住在王文郁家。鬼子先把我按在青年训练所工作。每月补助生活费三十元,如果,张进思要不回来,就停发工资。还不发给国境证明书,没有出入境的自由,听电话、钉报纸、写现金传票,闲着看书、读报。发工资时,鬼子高乔对我说:
  “你的十元,孩子的十元,吃饭的用。”又说:“有事的,白天办,晚上哪边哪边的不要去;去了,脑袋的没啦,死了死了的有!”
  我们有个邻居,叫刘忠良,他是退伍国兵,在训练所当教练。那天他对我说:
  “你是‘要视查人’哪!
  “啥叫‘要视查人哪?”我问。
  “看管你呗!”他说。
  “噢!”这我才知道,鬼子抓我“不杀不押”的目的,原来是想用这个“诱饵”把张进思这条“大鱼”钩上来。我心里话:“死也不能叫你们的阴谋得逞!”
  1941年春天,青年训练所停办,鬼子又叫我去协和会事部事务室当文书,秘件禁目折封,还给三十元生活费,仍不给国境证明书,没有出入境的自由,没有找职业的自由。
  我这个有“重大政治问题的嫌疑犯”,整天在敌人窝里想着进思临别时的话:
  “带好两个孩子 ,等我来接你!”
  盼哪!盼哪!望眼欲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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