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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艺明星纪念园淡極始知花更豔
42297号馆文选__昨夜星光燦爛

豔星典型何莉莉

蔡國榮

  《介乎端淑與冶艷之間的神采,是她臣服影壇的利器,出道雖晚,卻能壓倒群芳,成為真正的巨星;因受「文革」之害,使她唾手可得的后冠落了空,也算影壇一樁憾事。》
  
  《醉人豔態常相憶》
  民國七十三年,白先勇名著「金大班的最後一夜」籌拍時,誰來演那個「玉觀音」金兆麗,一時成為話題。有人千方百計爭取,也有像何莉莉這樣幾番固辭,當何莉莉被提名時,不知獲得多少喝采聲,奈何她息影多時,寧可相夫教子,不願再淌銀河的春水。後來金大班改聘姚煒擔任,但是何莉莉的醉人豔態,仍在影迷心間久揮不去。
  
  資深影迷固然難忘何莉莉,相信在年輕一輩影迷觀眾的經驗裡,也很難割捨何莉莉的影像。這位「賜同影后出身」的藝人,憑著她豔麗的外型,精湛的演技,在當時群芳畢集的「邵氏影城」中,雖然出道較晚,但她獨樹一幟的風韻,終而使她成為大牌中的大牌,明星中的明星。
  
  關於何莉莉,有兩個眾人關心的問題。
  其一:到底其名是何莉莉?還是何琍琍?
  ——兩者都算正確答案,何莉莉本名何琍琍,從影初期用的是本名何琍琍,後來很多人錯寫成何莉莉,為了方便宣傳,便將錯就錯改成了何莉莉。
  
  其二:何莉莉到底是不是「亞洲影后」?
  ——兩者都算正確答案,何莉莉兩度差一點戴上「亞洲影后」后冠,但陰錯陽差使夢未成真。第一次是民國五十六年第十四屆「亞展」,原本在香港舉行,何莉莉以「船」參展,因為赤色「五月暴動」,延至九月底移往東京舉行,香港失去了主辦權,「亞洲影后」也拱手讓了人;第二次是民國六十年第十七屆在台北舉行,何莉莉以「鳳飛飛」一片出馬角逐,但在影展開幕前夕,邵逸夫為了謙讓而宣布退出競賽部分,何莉莉尚未登「后座」,便被迫先行「禪讓」了。不過何莉莉在民國五十年代中期至六十年代初期,在「邵氏影城」確有「影后」架勢,論起威望,比一些實質「影后」有過之而無不及。何況她於民國六十二年第十九屆亞洲影展,也得過一座「演技優異」獎,不碲是「賜同影后出身」了。
  
  何莉莉五呎六吋高,一百一十磅重,體態豐滿,曲線玲瓏,原來橢圓型的臉蛋,到了後期,不知怎的漸漸變成尖尖的下巴,反而不如以前自然;所幸她一雙晶瑩明媚的眸子,仍經常在及額的流海半掩下閃爍輝映,淺淺的梨渦,尤其醉人;這種介乎端淑與冶艷之間的神采,是她臣服影壇的利器,無怪乎她在「邵氏」大力扶植新一輩女星中,出道比人家晚,卻能壓倒群芳,成為真正的巨星。
  
  《春色惱人‧星媽惱火》
  何莉莉原籍安徽滬江,民國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出生,在台灣長大,父親服務於軍界,她自台北第一女中畢業後,就一心想在銀色世界打出一片天下。民國五十二年,袁秋楓在台北為「邵氏」開拍杜鵑、喬莊主演的「山歌姻緣」,她被錄取為特約演員,為她的銀色前程跨出了第一步。
  
  何莉莉在「山歌姻緣」中飾演杏花,和其他四個採茶姑娘合稱「五朵花」,是女主角杜鵑的姊妹淘,戲份不重,每次都是「五朵花」同時出場的群戲。當杜鵑與男主角喬莊對唱山歌時,她們就一起負責和聲部分,如活動布景板一樣,苦於沒有出頭露臉的機會。
  
  第二年,「邵氏」在台招考新人,何莉莉前往報考,憑著天生麗質和「山歌姻緣」一片與「邵氏」的淵源,她被錄取為基本演員,簽約八年,公司派她留台擔任「蘭嶼之歌」的第二女主角。
  
  「蘭嶼之歌」由潘壘導演,在蘭嶼實地拍攝,描寫華僑醫生張沖和土著女郎鄭佩佩的戀情,何莉莉飾演旅居美國的富家千金,因迷戀張沖而兼程趕到蘭嶼,又受不了蘭嶼的荒僻,終於離張沖而去,反而成全了張沖與鄭佩佩這對愛侶。何莉莉初任重角,把典型千金小姐的嬌態任性,拿捏的很有分寸。
  
  隨後,何夢華導演的「西遊記」也到台灣拍外景,「邵氏」就地取材,派鄭佩佩與何莉莉飾演一對白骨精姊妹,佔戲不重,免不了被岳華的孫悟空一棒打出原形的下場。
  
  在台灣拍了幾部戲之後,何莉莉開始嶄露頭角,引起「邵氏」當局重視,將她電召回港,正式向「邵氏」報到,並為她開了一部「文素臣」。
  
  薛群導演的「文素臣」,是由李菁和何莉莉同掛雙頭牌。李菁飾演小家碧玉的木匠之妹,何莉莉則演巡按之女的大家閨秀,兩人都對大俠喬莊一往情深。其中有一場戲,喬莊為了救何莉莉雙雙落水,衣衫濕盡,不得已到破廟中,以外衣作帷幔,各自解下貼身小衣,生火烘焙。依片中情節,兩人並未逾矩,但銀幕上難免春光乍露。
  
  何莉莉認為這種戲是應劇情需要,本人並不以為意,不料何媽媽卻暴怒非常,認為女兒一到「邵氏」就拍「髒戲」,簡直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後來「文素臣」因為描寫淫僧、盜僧胡作非為,受到此間佛教團體抵制,何莉莉的裸戲得免於在親友面前現眼,說來也算是亡羊補牢了。此後何媽媽乾脆搬到香港陪伴女兒,成為「邵氏影城」權傾一時的「星媽」。
  
  《「胡」為乎不演.「何」需要遠求》
  繼「文素臣」後,何莉莉又拍了「少年十五二十時」,和「香江花月夜」兩部群戲。
  
  在陶秦編導的「少年十五二十時」中,何莉莉飾演玩心重而且任性的都市少女,她為虛幻的愛情所迷惘,失身於同學喬莊。但她以本身被始亂終棄的境遇做為借鏡,使純潔少女邢慧免遭花花公子喬莊的狼吻。
  
  井上梅次執導的「香江花月夜」裡,何莉莉與鄭佩佩、秦萍分飾魔術師蔣光超的三個女兒,隨著父親跑江湖表演歌舞。因為蔣光超迷戀小舞女金霏,把父女四人的薪酬都花光了,弄得家庭破裂,其中以何莉莉飾演的大女兒境遇最悽慘,她被色情騙子誘到東京,又流浪到台灣,她愛上了樂手凌雲,豈知凌雲另有苦衷離開了她。
  
  在這兩部片子裡,無論感情戲,或是排場豪華的歌舞場面,何莉莉都有淋漓的發揮,為了顯示她有與「邵氏」旗下群雌一爭長短的能耐,這時她的名字也從何琍琍改成了較「大眾化」的何莉莉了。
  
  果然,到了下一部羅維執導的「鐵觀音」,她終於得到了獨挑大樑的機會,由她扮演的女性「00七」,和魔女黨粉拳繡腿大打一場,降服了危害國際安全的金霏、范麗等人。
  
  何莉莉的傑出表現,令她聲望扶搖直上,逐漸成了「邵氏」的當家豔星,還進一步在「船」片中,飾演第一女主角唐可欣這個角色。
  
  唐可欣一角,原訂由胡燕妮出任,胡燕妮和何莉莉、林嘉、金霏、潘迎紫、趙心妍、沈依、丁茜、祝菁、吳景麗、朱芳、林玉等一度被「邵氏」捧為「新十二金釵」,胡燕妮是最得寵的一個。據說「邵氏」有意以「船」片將胡燕妮捧為新的「亞洲影后」,但是胡燕妮認為「影后誠可貴,婚姻價更高」,為了與康威結婚,不惜與東家反目,因此何莉莉立刻瓜代上陣。
  
  當時,瓊瑤小說改編的電影紅極一時,在商場上素具慧眼的「邵氏」不甘後人,馬上搶購了「船」、「紫貝殼」、與「寒煙翠」三部小說的電影版權。其中「船」是人物最多、氣勢最大的一部。何莉莉的唐可欣與楊帆的杜嘉文,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因為一次卡保山之旅,何莉莉發現自己愛的是金漢飾演的紀遠;楊帆失戀後,經井莉飾演的鄭湘怡撫慰,兩人勉強結婚;金峰的胡如葦也一直追求林嘉的杜嘉齡。最後,何莉莉與金漢如一艘乘風破浪的船,幾經波折,終於找到了幸福。楊帆與井莉如一艘觸礁沈沒的船,竟以悲劇收場。金峰和林嘉是一艘經過風雨洗禮而駛入港灣的船;三對戀人性格不同、境遇不同,交織成一齣動人心弦的戲。
  
  陶秦導演的「船」,意境不俗,是瓊瑤小說改編電影的佳構,票房極高,是台北市當年十大賣座第三名,插曲「朗尼路加」也風行一時。何莉莉把三角關係的感情表演的很細膩動人,是一次成功的演出。
  
  《也是文革受害者》
  何莉莉主演了「船」片,儼然已是「邵氏」的當家花旦。第十四屆亞洲影展預定民國五十六年五月初在香港舉行,「邵氏」也內定了「船」、「珊珊」、「獨臂刀」、「垂死天鵝」與「紫貝殼」為參展影片。
  
  「邵氏」以前曾力捧林黛、凌波、李菁坐上「亞洲影后」的寶座,這次「邵氏」身為主辦單位,據當時內幕消息透露,「邵氏」也有意挾其「東南亞電影王國」的威勢,將何莉莉捧為「亞洲影后」,一時之間,坊間娛樂新聞莫不視何莉莉為「準影后」。
  
  豈料人算不如天算,那時大陸爆發了所謂「文化大革命」,已經鬧得天翻地覆,餘波所及,在香港形成了風暴。四月五日,亞展籌備處因局勢動盪宣布延期,果然不久後就由左派發動了「五月暴動」。亞展延至九月底移往東京舉行,經過這番陰錯陽差,何莉莉幾乎到手的「亞洲影后」,便拱手讓給了菲律賓的查麗托.蘇麗絲了,所以有人戲稱何莉莉也是「文革受害者」。
  
  雖然未能獲選為「亞洲影后」,卻並沒有影響何莉莉璀璨奪目的星光,她接下來推出的「青春鼓王」(凌雲合演、井上梅次導演)、「玉面飛狐」(張翼合演、徐增宏導演)、「諜海花」(陳厚合演、井上梅次導演)、「椰林春暖」(林沖合演、史馬山導演)、「金衣大俠」(高遠合演、岳楓導演)、「釣金龜」(陳厚合演、井上梅次導演)等片,在「邵氏出品,必屬佳片」中,已形成了「何莉莉主演,必然賣座」的態勢了。
  
  《何莉莉邵氏「神經戰」》
  民國五十九年初,何莉莉由星媽伴同衣錦還鄉,歡度春節,等到何莉莉回到「邵氏」銷假時,立刻傳出了何莉莉將步王羽後塵退出「邵氏」,消息是從何家傳出的,據說台灣獨立製片有人出六十萬新台幣(折合港幣十萬元)一部戲的片酬,邀何莉莉回台拍片,期限是兩個月,逾期還另行追加酬勞云云。
  
  雖然何莉莉與「邵氏」的合約還有兩年多才滿,可是何莉莉在「邵氏」每部片酬才一萬多港幣,何況王羽退出「邵氏」一波未平,這廂一波又起,於是製片部緊急磋商,火速採取行動,究竟片酬是否加碼,外人不得而知,但是製片部一口氣交給何莉莉「那個不多情」、「鳳飛飛」兩個劇本確是事實。
  
  「那個不多情」是新導演桂治洪掌舵的時裝歌唱喜劇,「鳳飛飛」則為何莉莉燃起了再度角逐「亞洲影后」的希望。「鳳飛飛」原名「單劍飛鳳」,由倪匡編劇,是女導演高寶樹初試啼聲之作,拍攝時真是一波三折,首先加重何莉莉的戲份,男主角從陳鴻烈、羅烈、到韓籍小生南宮勳三度換將;不久又有報紙刊載何莉莉拒演的消息,經過一番密談協商,最後才以「誤會」為由結案。
  
  這場「神經戰」過後,「邵氏」的確對「鳳飛飛」非常重視,與「十二金牌」、「大決鬥」、「紅鬍子」、「鍾逵娘子」一起選派為參加第十七屆亞展的影片,於是何莉莉將續為竟之志,出任新「亞洲影后」的說法,又再度沸騰起來。
  
  《未能正視加冕.賜同影后出身》
  第十七屆亞洲影展於民國六十年六月初在台北舉行。「邵氏」派出百人代表團包下華航專機底台捧場,當時「邵氏代表團」的劉芳剛導演,有一篇極為傳神的報導,刊載於同年次月的「銀色世界」雜誌:
  「.......近年來,邵氏影片,出品精良,財大勢雄,故對歷屆亞洲影展獎,幾乎是有求必應,事前自然也引起一片揣測,如某片可得最佳男主角,某片因為女主角才參展等等。但卲逸夫先生於六月五日率團底臺,在國民黨中央黨部歡迎茶會上,發表他第一次談話,便說:『此次亞展由中華民國主辦,我們等於是半個主人,一本中國傳統的謙讓之風,我們對於此次影展的各項獎勵並不.....。』這個『不』字一出口,我親眼看見紫色群中(邵氏團員女士著紫色旗袍、男士結紫色領帶),一點白光一閃,是某人的臉色白了那麼一下,但只一下,又恢復正常。當然,卲先生說的是客套話,但誰會想到,這個『不』字,事後果真是兌現了....」
  
  這個「亞洲影后」,果然落在主辦國力捧的甄珍(「緹縈」)頭上,而「邵氏」真是「謙讓」到底,一個獎座也沒拿。這時,台北影劇記者聯誼會要頒一座「最佳人緣女演員獎」給何莉莉,也給何莉莉徹底執行公司的「謙讓」政策,轉而推給了越南女星喬貞。
  
  亞洲影展從一開始就內幕重重,商業意義的追逐遠重於藝術價值的肯定,第十八屆起就改競賽為贈獎了。
  
  到了第十九屆亞洲影展時,何莉莉以「十四女英豪」中反串楊文廣一角,獲得了一座「優異演技獎」,誠如前面所說,主辦國新加坡為了「促進團結和諧」,取消競賽,更增加了各項名目的獎座達三十四項,這屆獲獎的女星,除了何莉莉之外,還有同為「優異演技」的金霏、「感人演技」的翁倩玉、「最有特色女影星」的紫蘭和韓國的尹靜姬。
  
  平心而論,何莉莉始終未能名正言順的戴上「亞洲影后」的后冠,對她個人雖然是一種遺憾;但對觀眾而言倒是無所謂,因為她外型的美艷和由內在透出的魅力,都是令人無法抗拒的。甚至連專拍陽剛電影,拙於描寫女性的張徹,都禁不住邀請她助演兩部片子。
  
  一部是「大盜歌王」,何莉莉飾演貴婦達琳,協助林沖飾演的退休大盜潘鑽石,調查一連串栽贓的竊案。兩人有並肩殲敵的動作片,也有聯手歌舞的柔情戲,何莉莉充分發散出絕代風華的醉人魅力,使該片為之生色不少。
  
  另一部是「水滸傳」,這是「邵氏」的年度巨製,幾乎動員了所有的男星,扮演這部古典小說的英雄好漢,出場戲份最重的女角是一丈青扈三娘,即由何莉莉擔飾,若非美艷如何莉莉,又豈能與數十條虎臂雄腰的大漢相抗衡?
  
  《愛奴床戲驚世駭俗》
  何莉莉後期的名作,還有:「群英會」(程剛導演一段「胭脂虎」),「北地胭脂」(李翰祥導演)中的名妓,「江湖行」(張增澤導演),「大軍閥」(李翰祥導演),「舞衣」(楚原導演)中的歌女等,由此可以看出何莉莉的戲已逐漸轉變。
  
  轉變最多,演出最令人乍舌的是楚原導演的「愛奴」,這是一部武俠片中的雋品。何莉莉飾演被逼良為娼的愛奴,她用各種逃過法律制裁的方法,殺死當初所有凌辱過她的人,和貝蒂飾演的鴇母春姨,還有驚世駭俗的女同性戀床戲,楚原表現出豔麗奇詭的獨特風格,很受影評界的重視。
  
  想當初,何莉莉想拍張泳裝照片,都因星媽行使否決權而作罷,拍「愛奴」的女同性戀的性愛鏡頭,當然受到星媽的激烈反對。從影已近十年的何莉莉,這時已有了獨立自主的能力與權力,不但拍了「愛奴」,一年之後,還反過來說服星媽,毅然放棄如日中天的演藝事業,披上白紗走入禮堂。
  
  民國六十二年十月四日,何莉莉結束為期六年的馬拉松戀愛,和香港華光財團少東趙世光結婚。婚後只拍了一部「五大漢」(陳觀泰合演、鮑學禮導演),就宣告息影了。
  
  何莉莉退出影壇已經十年多,現在是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的母親,平時除了相夫教子及經營服裝公司,偶而以名流夫人身份出席選美會或慈善活動,和電影界少有來往。唯一在電影活動公開露面,恐怕就是民國六十九年應邀為第十七屆金馬獎擔任頒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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