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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97号馆文选__三兄雷震

憂鬱小生雷震

蔡國榮

  「當他穿著長袍時,肩脖圍上一條長圍巾,作民初書生打扮時,不知令多少女影迷為這般『氣質』而傾倒;其實他的戲路並不寬廣,難得的是在有限的角色中,力求深度的表現。」
  
  《芸芸眾生.獨我憂鬱》
  在民國四、五十年代中國影壇芸芸眾「生」之中,雷震以其文質彬彬的風度、獨具的書卷氣,迅速的從「影壇新秀」,躍升為「當紅小生」,據守了極重要的地位,每年開拍三至五部影片,堪稱是當時「電懋」的棟梁。
  
  雷震自民國四十四年考入「電懋」的前身國際公司,首作是與丁皓、蘇鳳、田青、林蒼聯合主演的群戲「青山翠谷」(岳楓導演),這也是「國際」演員訓練班的結業獻禮。緊接著主演「金蓮花」(岳楓導演)、「小情人」(陶秦導演),就一躍而為男主角,聲望歷十餘年而不墜。影壇時有新人崛起,驟然成名的例子並不乏見,但是能長久維持聲名的卻不多有。就拿合演「青山翠谷」的同期學員而言,能與雷震匹敵的只有丁皓,可惜她天不假年,並不像雷震享譽那麼久。
  
  雷震本名奚重儉,上海市人,民國二十二年生。眾所周知他是影星樂蒂的胞兄。樂蒂本名奚重儀,排行第六,乳名六弟,雷震是她的三哥。他們的父親是上海浦東聞人,主持西藏北路的奚福記營造廠,母親是上海大亨顧竹軒的掌珠。奚顧兩家是故舊,因而結下了姻緣,自然是非常美滿幸福。
  
  就在抗戰軍興那年,雷震的父親被日本飛機炸死,使得這個幸福的家庭頓時陷入悽慘的境地。那時雷震年方四歲,而樂蒂還懷在母親的肚子裡。
  
  當雷震的父親慘遭橫禍後,所幸外婆及時伸出援手,接他們母子七人回到外家,他們的童年也等於在外家度過。起初住在四馬路迎春坊的老宅子裡,到了雷震十歲那年,外公投資的「天蟾舞台」開幕,全家便搬到戲院三樓居住。「天蟾舞台」長年上演名伶演出的平劇,雷震與樂蒂兄妹耳濡目染,也會哼上幾段,為他們日後的表演生涯,播下了始料未及的種子。
  
  雷震得以走紅影壇,他那溢於言表的書生氣質應居首功。他身高五尺十吋半,體重僅得一百二十磅,一望可之絕不是魁梧雄壯型的男子,但在清雅俊秀之餘,他也並非弱不禁風的小生。他喜歡飾演性格突出、個性堅毅的角色;最怕扮演性情矛盾、油頭粉面的小白臉,事實上,他也正是這麼個表裡如一的人。
  
  雷震穿著長袍,肩脖圍上一條長圍巾,十足的民初書生打扮,不知令多少女影迷為之傾倒,這種由內而外的氣質,乃是來自嚴謹的家教。也因為他待人斯文有禮,絕少呼朋喚友在燈紅酒綠的場所徵逐聲色,不是翻江倒海愛惹亂子的人物,所以被戲稱為「憂鬱小生」。
  
  《讀書學劍兩不成》
  其實雷震小時候活潑好動,對孫悟空崇拜得不得了,和日後的「戲路」完全不同。只要樓下戲園子一演「安天會」或「金錢豹」,他晚飯吃到一半,都會放下飯碗溜下樓去看全武行的打鬥。
  
  他啟蒙於清心小學,後來轉入公共租界北區小學,中學就讀於郊區法華鎮的正始中學。外公鑑於他玩心太重,特地要他住校寄宿,接受學校嚴格的生活管理,以避免大家庭過份溺愛的弊端。由此可見雷震雖然幼年失怙,但也同時得到外婆的疼愛與外公的管教,總算有個嚴慈並顧的童年,維持了他們兄妹人格正常的成長。
  
  雷震的母親,在他十四歲那年病故,外公早就兼領了嚴父的地位,自此外婆也好比是他們的慈母。民國三十七年,大陸政局逆轉,外婆就帶著雷震、樂蒂與二哥、四弟等四個外孫先南下香港避難,卜居於九龍尖沙咀赫得道。一直到民國四十九年外婆病故,他們兄妹因受外婆撫育恩深情重,一時悲痛至極;迄今,雷震家裡仍長年在外祖母遺像前供著鮮花素果。他們雁行手足間情誼甚篤,很少有過什麼爭執,從這一切可知雷震兄妹有傳統大家庭子弟的敦厚涵養,卻沒有那股浮誇油華之氣,這也是雷震廣受影迷歡迎,得以飲譽影壇的最出色條件。
  
  初到香港時,雷震才十六歲,由於語言不通,課業一時銜接不上,再加上那正是貪玩好動的年齡,他一連換了好幾所學校,都沒能安定下來。這時的雷震嚮往做個飛將軍,遨翔藍天白雲間是他最憧憬的生活,於是他考入遠東航空訓練學校學習飛行。半年後,又逢祖國空軍招考飛行員,他興沖沖地跑到台灣報考,也幸運的被錄取了,但不幸竟因心臟有點問題,不適於高速飛行,沒通過體格檢查,被摒拒於空軍官校門外。這次功敗垂成的考試。對他打擊很強,大有讀書學劍兩不成之憾,回到香港後,精神十分沮喪。
  
  胞妹樂蒂從影成為明星,對一向自視為男子漢的雷震並沒有什麼影響,何況樂蒂初入影壇也還沒受到重用。一年多的時間,他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終日無所事事,渾渾噩噩的生活,也令他感到不耐和恐慌。
  
  這時國際公司正在招考演員,他在弟兄和朋友的慫恿下,拍了兩張照片前往報名,沒想到一試中鵠!又不需要檢查體格,比飛行員容易多了。考試錄取後,便與「國際」於民國四十五年元旦簽下合約,隨即參加演員訓練班受訓。幾個月後,推出了第一部作品「青山翠谷」。同年「國際」改組為電影懋業公司,簡稱「電懋」,雷震也因合約移轉,成為「電懋」的基本演員;民國五十四年,「電懋」改組為「國泰」,他便轉為「國泰」基本演員。一直到民國五十七年他與樂蒂聯合袁秋楓、易凡夫婦合組金鷹影業公司為止,他始終沒離開過「電懋」系統。即使是「金鷹」也和「國泰」關係十分密切,使用「國泰」的廠棚,連發行上映,也是走「國泰」的院線。甚至於他息影後轉入幕後從事影片沖印工作,主持「天工沖印廠」,也負責保管「國際」、「電懋」、「國泰」的底片,儼然是這一系列公司的香港代理人。可見他這次投考「國際」的決定,對他畢生工作影響之大,同時也可以看出他不見異思遷的保守性格。
  
  《羅曼史段落分明》
  雷震主演「青山翠谷」時,「國際」改組為「電懋」,「電懋」初立基石之際,需才孔急,因為他表現不錯,極獲「青山翠谷」導演岳楓賞識,岳楓緊接著開拍「金蓮花」,就派任他為男主角,和炙手可熱的林黛聯手演出。
  
  林黛在「金蓮花」中,分身飾演俏皮活潑的說唱女郎,和端靜嫌淑的賢妻,獲得了「亞洲影后」的冠冕。雷震飾演徘徊在兩女之間的民初大家庭的少爺,他在片中無力抉擇自己的感情,但是那文質彬彬的外型以及謙遜的風度,卻留給觀眾很深的印象。
  
  自「金蓮花」起,雷震平步青雲,坐穩了第一男主角的金交椅,在銀幕上屢屢以真摯的愛情感動女主角,使有情人終成眷屬。然而私底下的雷震,卻是情場上的「常敗將軍」,雖然是屢敗屢戰,奮戰不懈,可惜仍是屢戰屢敗,一直贏不得情場對手的芳心。
  
  演員的感情生活,是娛樂刊物的視線焦點,雷震每次戀愛,一通過攻擊發起線,都被渲染得轟轟烈烈,而最後卻被迫拋盔棄甲草草收場。和他曾譜戀曲的女星有林黛、尤敏、張美瑤、白冰、江虹與陳青,有的固然是配合新片上映的宣傳術,但也難保雷震不是落花有意,順勢入殼?
  
  雷震與林黛交往的時間很短,那時林黛已經位列巨星之林,他只不過是一介新人,兩人感情的糾葛曾見諸雜誌,但真實性待考。
  
  雷震與尤敏是銀幕上的長期情侶,兩人的氣質相仿,許多影迷都期待他們有所結果,這場愛情遊戲的高潮,是尤敏下嫁富商高福球。
  
  雷震與張美瑤相識,始自她由台抵港拍「西太后與珍妃」,一個是光緒皇,一個是俏珍妃,倒也是郎才女貌,雷震還曾專程來台自導自演一齣「情探」,奈何張美瑤最後還是和同聲同氣的柯俊雄結成了連理。
  
  繼而白冰嫁作商人婦,江虹投入了編導孫家雯的懷抱。和陳青的交往,雖有樂蒂在旁擊鼓助陣,仍然無疾而終。
  
  雷震段落分明的羅曼史,姑且不論是怎麼開始的,一概以「此恨綿綿無絕期」收場,他接二連三受到失戀的打擊,飽嚐戀愛的苦汁,在這方面號稱「憂鬱小生」,也算名實相符了。
  
  雷震於民國六十年息影,轉入幕後經營沖印公司,他的感情波折,在觀眾心目中逐漸「淡出」之際,卻突然傳出了喜訊,和專演武俠片的女星茅瑛,於民國六十三年十月十日成婚,一干圈內好友除了祝福他「十年生聚、十年教訓」
  ,終於戀愛有成,也有人戲稱他們是「文武雙全、天作之合」。這段婚姻仍免不了因個性不合而分手,所幸好聚好散,並沒有鬧出什麼糾紛來。
  
  《戲路不寬.表演深刻》
  回顧雷震從影十五年,共拍了約四十部影片,除了晚期自組金鷹公司時,為了順應潮流,拍了「風塵客」、「快劍」、「殺氣嚴霜」等幾部武打片之外,大多數都是文藝片和喜劇片,偶爾也有幾部古裝片,他的重要作品有:
  
  文藝片:「四千金」、「蘭閨風雲」(均為陶秦編導,林翠、葉楓合演)、「小情人」(陶秦導演,丁皓、羅維合演)、「空中小姐」(易文編導,葛蘭、葉楓合演)、「我們的子女」(岳楓導演,李湄合演)、「情深似海」(易文導演,葛蘭合演)、「桃花淚、「無語問蒼天」(均為羅維導演,尤敏合演)、「教我如何不想他」(易文、王天林合導,葛蘭合演)、「人之初」(吳家驤導演,白露明、王引合演)、「小兒女」(王天林導演,尤敏、王引合演)、「愛的教育」(鍾啟文導演,林翠合演)、「七重天」(唐煌導演,白冰合演)、「逃」(袁秋楓導演,江虹合演)等等。
  
  喜劇片:「香車美人」(易文導演,葛蘭、張揚合演)、「三星伴月」(陶秦導演,林黛、陳厚合演)、「二八佳人」(易文導演,林翠合演)、「女秘書豔史」(易文導演,李湄、葉楓合演)、「家有喜事」(王天林導演,尤敏合演)、「樑上佳人」(王天林導演,林黛合演)、「同床異夢」(卜萬蒼導演,李湄合演)、「喜相逢夢」(卜萬蒼導演,丁皓合演)、「溫柔鄉」(易文導演,林黛合演)、「南北和」、「遊戲人間」(均為王天林導演,丁皓、白露明合演)等等。
  
  古裝片:「萍水相逢」(易文導演,丁皓、于素秋合演)、「珍珠淚」(王天林導演,尤敏合演)、「花好月圓」(唐煌導演,葉楓合演)、「西太后與珍妃」(易文導演,李湄、張美瑤合演)等等。
  
  雷震再從影之初,曾經表示過想當導演的意圖,但在「金鷹」經營不如理想後,他毅然轉任天工沖印公司經理,從此不在水銀燈下活躍了。
  
  持平而論,雷震的戲路不算寬廣,他慣演的角色不外乎書香門第的少爺、白領階級的小職員、落魄的藝術家而已。即使是主演喜劇,他也是中規中矩,絕不流於浮誇。最難得的是他一直保持高度的敬業精神,在有限的角色中,力求深度的表現,而且戲裡戲外的生活都一樣嚴謹,樹立了誠摯儉樸的藝人形象。放眼今日影壇,再也找不到像這樣具有傳統文人氣質的小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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