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年前夕，我国宣传思想战线的老前辈秦川同志突然驾鹤西去。 　　 　　　　秦川作为一位老共产党员，走过了漫长而坎坷的一生。熟悉他的人们会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去回忆他，评价他，怀念他。也许一般的人只知道，秦川是宣传思想战线的老前辈，做过人民日报社社长，当过党的中央委员，曾任全国人大常委。在长期的革命活动和不同岗位上，他直面现实，敢为人先，为党的宣传和新闻事业作出过重要的贡献。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在党中央领导下，他在拨乱反正，批判极左思潮，平反冤假错案，宣传改革开放政策等方面，披荆斩棘，观察敏锐，思想活跃，旗帜鲜明，常常出语惊人，办事风风火火，在社会上声名显著，受到广泛称赞。他从政以后很少涉足文坛，而且“述而不作”，对自己的革命生涯和文学活动很少形诸文字，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是一个“文化人”，曾经是鲁迅领导下的“左联”（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的一员，一位才华横溢的作家，为文学事业做出过贡献。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发布的《秦川同志生平》的正式文告中说：“秦川同志1919 年10月出生于贵州省赤水市，1936 年2月在北平参加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北方部，主编《榴火文艺》月刊……”由此，人们才知道，秦川是“左联”的一位老战士，对他增加了一份尊敬和称赞。 　　 　　　　我对秦川的“左联”经历了解得也比较晚。我长期做文学编辑，也做一点当代文学的研究工作，对鲁迅领导的“左联”有所涉猎，但过去从不知道，“左联”里有个秦川。1979 年夏天，我随秦川率领的新闻代表团访问日本。在大平正芳首相会见代表团之后，日本媒体突然冒出两条有关秦川的新闻：一是说秦川曾经是“中国‘左联’的成员”；另一是说秦川是“张学良前警卫员”。我当时确实有些惊讶。但其时匆匆，来不及细问。访日回国之后，我问秦川关于这些事，才逐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五四”运动当年出生于赤水河畔的秦川，青少年时期，受革命思想的影响，追求真理，与封建家庭决裂。1933年秋，在成都上学期间，因参加革命活动受到国民党迫害，离开四川前往北平。早在四川上学时期的秦川，在文学上已崭露头角。他深入下层，同情劳苦大众，写了不少反映贵州贫困地区矿工生活境遇的诗歌和散文，对他们的遭遇充满同情，热情讴歌他们的反抗精神。他来到古都北平以后，参加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北方部，主编“北方左联”的文学刊物《榴火文艺》。他编发过许多激情如火，呼唤抗日救国的文学作品，在当时颇有影响，发挥过投枪、匕首和轻武器的战斗作用。若干年后，秦川重新捡出这些作品给人看，仍然引起人们的共鸣。人民日报社一位擅长写诗的老编辑看后，觉得秦川早年的这些诗写得很有激情，今天重新发表也是能激动读者的。周总理逝世以后，秦川写过一篇非常富有激情和文采的悼念文章，引起强烈反响。到了90年代，秦川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以后，我曾向他建议，找人写一篇推介文章，把他的部分散文和诗歌重新在报刊上发表，作为对“北方左联”的纪念。开始他同意这样做，一旦要落实，又改变主意了。他说：“我那时很幼稚，写的东西没有什么文采，没有必要重新发表了。”不久，他把自己保存的文艺旧作和有关资料全部捐献给了上海的“左联博物馆”。此后他很少再谈起这件事了。 　　 　　　　关于“张学良前警卫员”之事，我也曾问过秦川，这似乎也与“左联”有关。由于秦川参加了“左联”，便很快找到了党。他加入“左联”3个月之后，于1936 年5月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同年10月，由党组织派往西安，参加东北军学员队训练，同时转为中共党员。已经入党的秦川，被派往张学良领导的东北军司令部警卫营里服役，这也许就是日本媒体所说的“张学良前警卫员”的缘由。“西安事变”中，秦川被派往西安西区，担负释放关押于反省院的被俘红军和“政治犯”的工作，使许多被国民党迫害的共产党员获救，重新走上革命征途。秦川所做的这一切，以及到延安以后在宣传思想战线担负的组织工作，他与文化界人士所建立的友谊，都是与他的“左联”经历分不开的。 　　 　　　　秦川到延安以后，在革命队伍里，经历了几十年的奋斗、变故、磨难，工作岗位多有变化，他很少涉足文坛了。但是，他对于文艺界，特别是对于“左联”仍然充满着深厚的感情。他调人民日报工作以后，我在他领导下做文艺编辑工作，经常听到他对“左联”那一段的回忆。特别是听到他对来自西南的“左联”时期文学前辈蹇先艾、沙汀、艾芜等人的讲述和评论。他对这些作家和他们的作品谙熟于心，充满敬仰之情。他也常想写点“左联”的回忆文章。改革开放之后，不少干部子弟热衷于从政从商。而秦川却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时任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的沙汀当秘书，从事史料搜集整理工作。这从一个侧面表现了他对“左联”的怀念和眷恋。 　　 　　　　90年代初，沙汀的故乡四川安县为“左联”老战士沙汀建设了一个“沙汀墓园”，邀请秦川参加沙汀塑像揭幕典礼。此时秦川已很少外出活动，谢绝许多邀请。而对于这次邀请，他却乐于从命。他对我说：“沙汀是我的前辈和朋友，参加这次活动，一是对老前辈的缅怀，二是可以使我重温‘左联’旧梦。”他到沙汀家乡以后，对每一项活动都一次不落地参加。一听到“左联”二字，眼睛就发亮，放射出兴奋的光芒。年已古稀的“部长级干部”秦川，不搞特殊化，以平民身份，谢绝坐小车，始终坚持坐50多个座位的大轿车，在“行路难”的蜀道上，颠簸了好几天。在整个行程中，他同其他普通干部一样食宿。有时甚至两人同住一个标准房间，表现出一个“左联”老战士、延安老兵的艰苦朴素的品格和作风。 　　 　　　　革命老前辈、“左联”老战士秦川走了。我写这篇小文既想为学界提供一点研究资料，也算是一个晚辈对我所尊敬的“左联”老战士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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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4/6/22 10:5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