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尹桂芳大姐与我们永别了当噩耗传来，我真是顿足捶胸，泣不成声。 　　记得大年初一那天，我按惯例一大早起来就去尹大姐家给她拜年。谁知门怎么也敲不开，经询问她家邻居，方知大姐已因病住院，但住哪个医院，邻居不详。我急忙怀着忐忑不安的焦虑心情，先去华东医院打听，再到大姐曾住过的仁济医院，询问均无下落，心里更是担忧惊怕。天下着雨，我心急火燎回到家里，接连拨了几个电话，总算在连波同志处得悉尹大姐住进了华山医院。从那天起，我就每天上下午两次去看望大姐。看着她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看着她顽强与病魔斗争的痛苦形状，一个多月来，我真是天天担心、时时生怕有噩耗飞来。但当真的噩耗传来，我又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大姐的为人实在太好太好了我同大姐六十余年的交往相处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太深了 　　尹大姐不但在艺术上求索创造，独树一帜，才高技精，文武双全，为越剧事业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而且品格高尚，风范清正，堪称德艺双馨的楷模。 　　尹大姐为人质朴善良，宽厚大度。她一向克己待人，助人为乐。记得１９３９年———１９４０年期间，我被借到大姐挂头牌小生、陈妙仙挂头牌花旦的桂仙舞台去演出。按常例，我这客师是只能演二肩小生的。但大姐为人宽厚，当她知道我是科班龙凤舞台挂头牌的，戏也演得较多时，她不但没有同行相忌，而且主动让戏给我演。如日场让我演《玉莲环》，夜场她演《蛟龙扇》，演《蜜蜂记》时，上半场让我上，下半场由她演。演《碧玉簪》时，让我演前场的“三洞房”，然后再由她接上，不但让戏，她还经常当着大家的面真诚鼓励夸奖我，说我“喉咙咣咣响，唱得蛮好听的”。这种宽怀大度热诚扶掖同行帮衬同行的义举，在激烈竞争、倾轧妒忌、抢戏成风的戏班子里，实在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还有一次演《狸猫换太子》中的《陈琳打寇珠》，我在其中扮二肩小生太子一角。按理主角陈琳历来是小生演的，但戏班里的一位老生争着要演陈琳。尹大姐居然二话不说，成全了她，笑眯眯地把戏让给了她。这在戏曲界恐怕也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的。 　　即使到了我们都受“文革”迫害的那个可怕年代，她依然保存着她的善良宽厚，本色依旧，记得１９７１年有一次我在淮海路与她不期而遇，当时我们四目相对，双手紧握，尹大姐流着泪说：“瑞娟妹妹，我与你是再世相见啊”１９７２年她回到上海时，已被迫害致瘫痪。我有次去探望她，她问我：“你是否解放了”我说我们袁范傅徐都还没解放。姐妹叙话之中，大家互嘱珍重。临别时，尹大姐对我说：“你回去皮包拉练拉拉好”。当我走到门口时，她又叮嘱道：“你皮包不要放在背后，要放在胸前。”等我走出她家时，她还在叮咛“皮包手抓抓紧噢”。当时我并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答应道：“噢，噢，噢……”及至回到家里，无意中从包里拿东西时，忽然发现包内放着２００元人民币，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大姐自己也不宽裕，可她依然悄悄地给我雪中送炭，临别还要像《珍珠塔》中赠点心一样，千叮嘱万叮嘱，望着这几乎要顶我当时四个月工资的两百元钱，我顿时嚎啕大哭。人世间情谊无价，大姐待我的此情此谊，真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啊大姐的度量，真比海洋还宽还大呀 　　尹大姐对待事业，始终抱有一颗赤诚之心，为集体利益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记得１９４７年夏天，她花了很大力气接洽好了要把她主演的《王孙公子》拍摄成电影，准备工作业已就绪。但就在这当口，她得悉越剧界姐妹要联合义演《山河恋》，大姐毫不犹豫搁下了电影拍摄事宜，投入了义演排练。而且为了义演的顺利筹备，克己让人。我曾亲耳听她向该剧编导南薇表态说：“演员那么多，阿拉只要台上站站，没有台词也可以。”当时我在旁接口说：“桂芳说得对，一个戏没有那么多主角，我只要做做‘灶间’好了。”南薇问：“啥叫‘灶间’”我回答说：“‘灶间’就是跑龙套。”结果，我同尹大姐在戏中就演了两个靠边站站的武将军。每人有一段唱。即她同袁雪芬的一段“送信”，我同筱丹桂的一段夫妻对唱。义演结束时，《王孙公子》却因耽搁了时间而泡了汤，最终没能拍成。而大姐却泰然地说：“参加义演，意义重大，其他的事就算了吧。” 　　解放以后，也正是为了种种原因，她原定筹划拍摄的《信陵公子》、《西厢记》，也都是为了顾全大局而一一让路，使计划落空。大姐的几个代表作，也因此都没能在银幕上留下来。现在想起来，这实在是我们越剧事业不可挽回的损失啊 　　还有一件让人久久萦怀的往事是，我同尹大姐都曾对描写郑成功收复台湾这个题材很感兴趣。记得１９５８年我随我院一团去福建前线慰问解放军，和１９６１年随上海政协南下访问演出时，我都曾怀着对这一历史人物无限崇敬的心情，通过有关部门收集了郑成功的不少文字图像资料。后来我和尹大姐在上海见面时，多次谈起这事，我觉得大姐塑造屈原非常成功，也知道她一直喜欢这位民族英雄，故建议由她来演这个戏。而大姐则风格依旧，鼓励我说：“你早有此念，应该你演。”我说：“你曾生活在郑成功战斗过的土地上多年，你演更合适，将来我再来向你学演这个戏嘛”两人推来让去，哈哈大笑。可惜这个美好愿望，终因极左路线和“文革”破坏等种种原因而未能成功。 　　现在，大姐忠魂虽已仙逝，但她音容犹在，永铭难忘；人品风范，长留人间。 　　敬爱的尹大姐，安息吧我们永远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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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3/10/14 14:1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