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生身上文人气的地方很多。笔名和斋名是两个非常鲜明的体现。
京生的笔名是“水丑木”。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这个笔名的,但肯定很早。有人看了水丑木的文章,四处打听作者是谁,甚至问到京生本人。这个笔名就是把“梁”字拆开,只是京生特意把“水刃木”改成“水丑木”,很有味道。 京生的书斋同样很有味道。记得第一次到京生家,就看到了他的书斋和墙上的《半步斋铭》。其实,这个书斋只是把小厨房辟出一半,作为书房。我羡慕不已,因为我当时结婚后住的是筒子楼,在楼道里做饭,实在无法把楼道改造成书房。那时京生家的平房还要烧炉子取暖,冬天半步斋很冷,恐怕无法看书写作。那时我还没有认真的拍照片,也就没有为他的这个最初的半步斋留影。 1994年夏天,中华读书报创刊。我在2版开了一个图片专栏“书斋一角”,介绍文化人的书房,相配合的文字则介绍斋主的近况。京生对这个专栏非常关注,也给我很多鼓励。而介绍京生的“半步斋”,一直在我的采访计划里。还用说吗,我跑了那么多书斋,“半步斋”是独一无二的,应当与读者分享。于是,1995年11月23日,我去京生家拍摄了半步斋。12月6日的中华读书报,刊出了半步斋的图片,题目就是《半步斋》。文字是京生自己写的,署名是水丑木。以下是全文: 15年前的那个干燥的夏天,我时常推着一辆双轮铁斗车,在各处拆迁后的房基地上捡拾弃砖。然后,紧倚着刚分到的那间10平方米的小窝,砌起了一间4平方米的斗室。接着,就从集体宿舍里推来了组建不久的小家庭的全部家当。4平方米的斗室,一侧安放煤气灶,成了厨房;另一多半挤了两个书柜和一桌一椅,算是书房。真是沉潜一隅,怡然自得。因为奇小,友人戏称“半步斋”。触发我想到“半步”二字大有深意可掘,遂于某日写下《半步斋铭》,悬于壁上。 6年之后,半步斋夷为平地,又在原址盖起新的平房,我在面积扩大为12平方米的吃饭、睡觉、看电视、会客的合用屋内,隔出一个角落,仍把《半步斋铭》悬于壁上。 这样过了8年,我花钱雇工搭建起现在这间6平方米的半步斋,因为潮湿闲置1年,今夏正式启用。家里3人10柜藏书属于我的有7柜,分门别类散放于各处贴壁而立,半步斋内仅有一柜只放文论。近日,我第三次把《半步斋铭》悬于壁上: “‘半步’二字,意味无穷——半步之小,仅可存身;半步之大,包容天下。成于半步,毁于半步,一切都在半步之中。 地球之广,为无数半步所分割,故可以立足半步了望世界;寸心之微,为无数半步所杂踏,故可以深究半步细察人生。 迢迢征途以第一个半步为发端,积无数个半步之延续,故应常以半步自励。临深渊跨半步则终身亡,行万里停于半步则全程止,故应常以半步自警。 半步与无穷,两极相对遥遥,而又密不可分。无穷离了半步,何处去寻无穷。半步随时可见,处处皆是半步。” 想想自己已越不惑而百无一成,做人做事虽有标高往往不达,回头翻阅十数年来所写几百篇诗文,多是鸡零狗碎,鱼鳞蟹爪,或言不及义,或所见者小。不过,毕竟心有不甘,对未来仍怀期待。 京生在文字中,介绍了半步斋的历史和变化,尤其是最后一段对自己的看法,极为真诚,让我感动。 我在1995年拍摄的半步斋,墙上的《半步斋铭》署名是梁京生,并注明是丁卯年即1987年重抄旧文。这个《半步斋铭》当然不是第一版。2003年京生去世后,我再去拍摄半步斋,《半步斋铭》已是新版了,署名是水丑木,并注明是九六年首重抄旧文。 京生热爱艺术,从半步斋中就充分体现出这一点。京生爱女儿,半步斋的墙上挂着女儿小时候的两幅画,画的是爸爸。还有京生和女儿在一起的照片。京生很早就买了电脑。记得是1989年底,我和京生去洛阳。在火车上,他告诉我王府井科技书店有卖电脑的,可能是286, 大约是四千多元,可以用来写文章。我当时一是对电脑一无所知,二是也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没有考虑。想不到京生居然买回家来,实在是让我大吃一惊。1995年的半步斋里就是这台286电脑。音乐也是京生的所爱,书桌上四个喇叭的录放机让我们想起过去那个年代。而这个老式的录放机居然一直陪伴京生到最后。 半步斋这个斋名是京生所起。题写斋名的是瑞龄,时间为乙丑年即1985年春,字写得端庄大方。不过,我倒认为给半步斋题写斋名应该更多一些飘逸。瑞龄这位书法家是何方人士,我一直没有问京生,现在只能留下遗憾了。 2003年7月3日北京 |
浏览:1033 |
| ||
| ||
新增文选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