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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登山队希峰遭遇雪崩事件引出12年前中国地质大学登山队员的一段难忘经历——
大洋网讯 2002年8月7日,希夏邦玛峰西峰把北大山鹰登山队的5名年轻人永远地留在了怀中。悲伤的人们在痛惜失去精英的同时,也不禁想起12年前,当时中国地质大学登山队和日本长野县登山队在1991年联合攀登希夏邦玛峰时,也遭遇过“白色死神”——雪崩的袭击,幸运的是,当时中国地质大学登山队队员、现在中国登山协会任职的张志坚与他的两个日本山友侥幸逃生。事后,有人让他总结“逃生”经验,张志坚说:我当然怕死,但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生的渴望。 希夏邦玛峰的意思是“恶劣天气”,顶峰的平均气温是摄氏零下20度至30度。另外,在海拔8000米以上的山区又称为“死亡区域”,那里的空气只有平地空气的40,稀薄的空气使登山的难度加高。而当前正是希夏邦玛峰降水量比较大的季节,也就是雪崩发生概率比较高的时段。-在“死亡地域”筑起雪洞过夜 对登山运动有着一种天然情愫的张志坚和王勇峰等人曾为日本神户大学登山队担任高山搬运工,这是张志坚的第一次登山,从此山就在他的心目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1991年,时年28岁的张志坚正在中国地质大学读在职研究生。9月张志坚和队友马欣祥应日本长野县登山队的邀请与其共同突击世界第14高,海拔8012米的希夏邦玛峰主峰。刚刚结婚的张志坚瞒着妻子踏上了攀登冰雪之巅的道路。 9月18日凌晨两三点钟时,张志坚和日方的山岸宪一、五味绣一、松氵尺等共5人组成的第一突击队开始从海拔7300米左右的地方冲顶。由于当时连日大雪,行进困难,在海拔7600米的地方,突击队为了加快速度,日方队员扔掉了背包和羽绒衣裤,开始轻装突顶。 下午四五点钟,突击队攀登到了海拔7800米的地方。由于希峰很高,太阳偏西后,寒风突起,气温骤降,当天攀登希峰主峰是没有可能性的。只曾登过一次山的日方突击队队长山岸便下令让队员在原地筑雪洞过夜。当时张志坚听到命令后非常吃惊,因为他知道筑雪洞是一种不到万不得已时才能采取的应急方法。由于高寒地带缺氧,人体血流速度缓慢,住雪洞极易导致严重冻伤。但由于当时只有他一个中国人,面对高傲的日本登山队队长,张志坚没有提出异议。 在被称作“死亡地域”的近8000米的地方,凛冽的寒风吹得人脸颊生痛。高山缺氧,张志坚和其他4个日本队友(日方队员中村贵士已提前下撤)排着队轮流刨雪,刨不了几下,人就累得气喘吁吁的。最终他们刨了一个深约1.5米,高约1米的小雪洞。张等5个人蜷着身子挤在小雪洞里,这时他们用报话机和第二突击组以及大本营进行了最后一次通话。 队员呼出的热气使小雪洞变成水帘洞 在海拔约7600米的地方日方队员为了轻装突顶把吃的和御寒的东西都扔掉了,可以说第一突击组的队员们是又饿又冷。张志坚把背包里仅有的一盒巧克力和一壶早以冷掉的水给大家分了。由于5个队员都是席地而坐,不一会儿身下面的雪就融化了,呼出的热气又导致雪洞上面的雪融化。小小的雪洞变成了水帘洞。 19日清晨,队员们还没有完全睡醒,日方队员宫下突然吐出了咖啡色的液体,可以看出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宫下的呕吐使其他队员清醒过来。队员们发现昨夜的狂风带着浮雪堵上了雪洞,洞内没有氧气了。于是队员开始用冰镐凿开洞口,冷空气一吹进来,张志坚等人就清醒了。走出雪洞,张志坚对着高山峻岭拍下了这次登山的最后一张照片。 尝试冲顶希夏邦玛峰主峰遭遇雪崩 19日9点钟时,张志坚等队员准备做最后一次冲顶。从雪洞出来,队员们发现雪洞口北侧向下是18日上来的路——一条很窄的山脊;山脊以南是一个坡度可达50度的大雪坡,洞口南侧和下方是一坡度在40度以上,落差为500米的陡坡。由于昨夜的大风,雪坡的表面形成了一层很滑的雪壳。为了防滑,张志坚和其他队员都穿上了冰爪,5个人前后一字排开,五味开路,张在中间。张志坚回忆道:“当时我走出不到10米,觉得冰爪松了,便摘下羽绒手套去紧紧冰爪。这时,我看见一块10多厘米的冰块从我面前滑下去,一抬头,又一块30厘米的冰块向我滑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我脚底的雪壳就松塌了,人整个就站不住了,头向后仰,翻了无数的跟头和两次重重的撞击,只觉得天旋地转,冰雪横飞。当时的念头就是完了,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们是随着雪崩一起掉下来的。若是处在雪崩下面,我们肯定活不成。” 张志坚把自己从雪堆里刨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志坚听见有人喊他,他从混沌中一抬头看到了东方的摩拉门青峰,就意识到雪崩了。张本能地想站起来,可怎么也动不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上半身在外面,下半身全埋在雪里。出于本能的自救,张裸着双手刨雪,也不顾双手早已冻僵。体力透支、创伤、颠倒的时空感使得张步履蹒跚。 这时他发现了坐在一旁,喃喃自语的日方队长山岸和不远处,半截埋在雪里的松氵尺。张志坚赶紧上前把松氵尺从雪里拖了出来,但松氵尺已经站不住了,只是不停地在雪地上翻滚。张和他说话,他好像根本没听见。后来他们获救3天后,松氵尺才清醒过来,对于这次历险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后来,松氵尺回到日本后还给我写过信,给我寄了一件毛衣和照片。我知道他的10个手指和脚趾全部切掉了。日本长野举办奥运会的时候,他还去当过义务服务人员。” 当时,张志坚只看到山岸和松沢,而其他两个人在雪地表面均未露面,肯定是埋在雪里了。在高山氧气稀薄下,这种情况很快就能导致人窒息死亡! 张志坚四处张望,由于雪地反差大,看到一个小背包,就连滚带爬地走到附近。这是宫下的背包,宫下也一定就在附近。这时张看到距小包两三米处有一只手斜伸出雪地外,就赶紧顺着这只手往下刨雪,刨开了雪,果然是宫下,张就赶紧给他做人工呼吸,可连按了20多次,宫下也毫无反应,而张已经累得喘不过气了。 张志坚来不及悲哀,就想起还有五味,便站起身来。张志坚看到在与自己、松氵尺的三角地带处有一个黑东西,跑过去一看,是一只脚,从脚的姿势来看,五味的脸是朝下的。张用手刨了刨,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张志坚放弃了。想起和宫下、五味相处的日子,张真不敢相信他们俩就这么死了。原来死是如此的容易。 张志坚用手指了指宫下和五味躺的地方,眼泪就掉下来了 队长山岸在滑坠的过程中,把报话机弄丢了,这就等于他们与外界和救援人员失去了联系,而松氵尺又神志不清,当时张志坚的感觉就是绝望。张比划着让队长山岸去寻求救援,但山岸只说了一句“me only”(就我一个人)就坐下了。过了一会,山岸带着哭腔大喊“Help!Help!”张志坚也跟着大喊“S-O-S!”当时张的位置是海拔约7300米的地方,他们随着崩下来的浮雪下坠了近500米的落差! 就在张等人坐在雪地上等待死亡的时刻,第二突击组一直联系不上他们,有些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于是出发突顶并寻找他们。据当时另一个中方队员马欣祥回忆,在雪崩发生地,第二突击组看到了雪崩痕迹,多亏雪地反差大,他们往下看时,就看到了几个黑点。跑下来时,张志坚正坐在背包上,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马和他说话,他也不理。 马欣祥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水给张志坚喝,他喝了一口,用手指了指宫下和五味躺的地方,眼泪就掉下来了。 治疗指示从大本营由中文、到日文、到英文、再到中文传到突击营地 由于张志坚用裸手刨雪,造成双手严重冻伤。当时和中日登山队一起登山的还有一个台湾的登山队。台湾登山队的一个医生对高原冻伤的治疗很有方法。由于当时台湾医生在大本营无法和张志坚所在的突击营地直接通话,台湾医生的治疗指示就从大本营由中文翻译成日文再翻译成英文,然后再翻译成中文,一级级传到张志坚等驻扎的营地。这位医生回到台湾后还一直通过登山协会给张志坚寄药。在其精心的治疗下,张志坚的双手才得以保住。山是有感情的,登山时素不相识的人都会舍命相救的。 宫下的妻子希望张志坚带她的孩子到爸爸长眠的地方看看 1997年张志坚和马欣祥以及1991年在第二突击组的日本人田中第二次冲顶希夏邦玛峰的主峰。田中从日本带来了宫下妻子给张志坚的一封用中文写的信。信的内容大致是感谢张当年对宫下的营救,宫下遇难时,他的妻子正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如今宫下的妻子希望张志坚等她的孩子长大了,带着他们到他们爸爸长眠的地方去看一看。 看完这封信,经历了这么多挫折的张志坚禁不住哭了。宫下和五味的遗体还在山里,希峰把他们留在了那里。 田中这次还带来了宫下和五味的一张合影照片,大家发誓冲顶成功就把这张照片放在希夏邦玛峰的主峰上。然而这次冲顶又失败了,登山队的队员从山上下来后,日本队长只说了一句“the mountain is too big.”当时所有的登山队队员都哭了。 自然是不可征服的,人类想与其对话就要付出代价 张志坚脱险后,在拉萨,当地的一个领导问他:“你是大学里的讲师,又是研究生,为什么要去登山呢?” 张志坚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人生活在都市里,对人生的意义并不了解,去从事与日常生活反差很大的活动,才会发现平常日子的美好。“这次,我听到北大登山队2人遇难,3人失踪的消息后,我除了痛惜之外,更多地是对他们和所有登山者的敬佩。” “自然是不可抗拒的。人类想要对未知世界进行探索,想要取得与大自然对话的权利,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因为人类太渺小了,在大自然面前,你没有与它平视的资格。” “经常有人问我你怕不怕死,我当然怕死。但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生的渴望。只有经过死亡,才知道生的可贵。” “作为登山者我们不是喜欢冒险,而是探险。冒险是靠狂热分子的激情,探险则需要科学精神和方法的指导。我们不能为一次的遇难而否定登山运动的积极因素。现在的登山队队员如北大登山队,他们的学历和素质都很高。他们追求的是一种不以成败论英雄的境界。登山的高度固然很重要,但其攀登,与山亲近的过程更重要。山教给我的东西要比书本教给我的多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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