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十： 　　 父母亲给我们女儿俩的感觉是：他们一生对物质的东西都看得很淡，从没听他们谈论要在生活上去追求或想得到些什么，但在精神生活上，他们很一致，都有较高的要求和追求。父亲喜爱书籍，但不是个书呆子，他善于把书籍中电视中看到的内容与生活中遇到的事情联系起来，把好的观点和方法推荐给别人，就如他所说，在自己开阔知识视野之后，要能影响周边的人，共同提升素质素养。父母亲的品行对我们一生的影响力是无限的，我们在生活中，在找对象过程中，注重为人和学识上的要求会更多一些。在生活上，对物质的要求，我们也像父母亲那样随遇而安，不太讲究的。可以从父亲的来信中观察到，每次写到最多的字眼就是看书、借书和探讨心得，这是他一生的爱好和追求，无论他身在何处。 　　这就是别人所不了解的我们父亲的另一面，也确实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狱中来信选登（十） 　　 　　 　　1986年7月7日 　　…… 　　一个人只要能学习，精神生活比较充实，情绪也就会安定的。(编注：父亲是在谈他被关押这些年的心路感受及监狱环境对他的影响)当然这里是社会的特殊的一角，有些人满口污言秽语，我也要时时警惕。过去和你们交谈过，一是自己不能讲，二是要能影响别人少讲或不讲，这就比较困难，但是我相信道德品质和文化素养逐步提高以后，这些坏习惯都是可以改掉的。 　　…… 　　 　　 　　8月11日 　　…… 　　“* *”号到达上海的第二天晚上，正好轮到我们大队看电视，这艘三千吨级的大型远洋拖网加工船，在黄浦江中看起来很漂亮、很壮观。电视还拍摄了驾驶舱和鱼产品加工流水线的镜头，使我得以像登船参观一样，感到分外亲切。我想，那些穿着威武的远洋船员服装，绕地球航行一圈多的人中间，有丕耀在内，一定是颇感自豪的（编注：年初经朋友介绍，小蕴与丕耀相识并开始谈恋爱，当时他担任远洋渔轮加工部副主任，两年后结为夫妻）。这次他们给上海市民带回的几百吨黄盖鲽、鳕鱼片，还是值得的，最近正是蔬菜淡季，上海人民吃鱼的机会不多，作为上海的儿子远航归来，带回一些北美海鲜，孝敬这个生养他们的城市的人民，无论从人情道理上说，还是从经济效益上说，都是必要的，这里面也有一个价值观在内哩。 　　…… 　　 　　 　　8月30日 　　…… 　　在今天这样一个大的变革时代里，常常会觉得思想跟不上形势。我觉得自己要花较大的力气，才能理解今天的青年。当然，我不相信什么“代沟”，至少我感到在我们和小蕴、遥遥之间并不存在什么芥蒂，我们的心还是相通的，而且一直有着共同的语言。当然，年长的人需要学习，年轻的人同样需要多掌握一些讯息和知识，这样才有广博的眼界和宽阔的胸怀。这一方面，请你(编注：提醒妈妈对女儿女婿的要求)对他（她）们多加督促。 　　…… 　　 　　 　　9月9日 　　…… 　　见报载巴金的《随想录》已写完，共五本：《随想录》（第一集）、《探索集》、《真话集》、《病中集》及《无题集》（即出）。前四本如借得到的话，请陆续借来看看。另外《小说界》第三期梁晓声的《从复旦到北影》、最近的《小说月报》刊出《路易斯女士在中国的奇遇》（续篇），如能借到的话，也请捎来。 　　最近看电视（我们这里现在每周能看到三次电视），看到有一个幼儿早期教育的智力竞赛，正在连续进行，内容对遥遥、道安会有所启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抽时间看看。另外，美国片《重振家业》，拍得颇好，电视也放过一次，推荐你们一看。 　　…… 　　 　　 　　10月8日 　　…… 　　到了你们这样的年纪，事业、家庭、学习、娱乐……都会有一些矛盾，需要作出妥善的安排，只是“有所失才能有所得”“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总会在某一方面损失一些，而在另一方面得到补偿。世界上十全十美的事情是从来没有的。 　　我觉得，一个具有真诚的生活态度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的学习机会的；我将继续努力走我自己的生活、学习之路。希望你们也不断地取得进步。 　　…… 　　 　　 　　10月25日夜 　　遥遥，我的女儿： 　　10月28日是你的生日，也是你步入“而立之年”的开始，在这里，衷心地祝你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家庭和睦、学习进步！很久就想单独给你写一封信了，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深厚的，是不分彼此的，现在你和道安有了忱忱，对这一点也一定会有真切的体会的。一个孩子从小抚养到大，要花掉父母多少心血啊！你恐怕不记得了，你在幼儿园时患了急性肝炎，关进了卢湾区的一个肝炎隔离室，我和妈妈每天轮流往那里跑，隔着铁丝网看望你；后来，小蕴又因为接触过你，被建国西路托儿所作为观察对象隔离起来，星期天也不准回家，我和妈妈去看她，她一个人孤零零、眼泪汪汪，怪可怜的。还是你无忧无虑，在隔离室里给医生和其他小朋友背诵丁景唐、姜彬、章力挥和我合编的一本《上海新儿歌选》，你能从头背到底，医院里的阿姨们都十分惊异于你的聪颖。我一方面很高兴，另一方面深深体会到：对孩子光是爱，是不够的，因为很多动物都知道爱自己的后代，我们作为人类，对孩子除了爱，还要教。你背的那一本儿歌，就是我每隔一两天教你一首，引起了你的兴趣，才把它整个背出来的。你至今对语文类比较爱好，也是这样培养出来的。那末，现在你们自己有了忱忱，千万记住：除了爱，还要教。因为要教，还要逼着自己学一些东西。 　　对孩子决不能娇纵。记得上次我曾寄给你们看一篇於梨华的文章，那里面说到美国人对一周岁的孩子，就让他们自己吃东西，搞得满脸满嘴一塌糊涂。乍看时感到很可笑，往深处一想，觉得这是一种很可取的教育方法——从小锻炼孩子的独立精神。他们的孩子长大以后，都尽量边求学边工读，锻炼出一种从年轻时代起就能独立与生活奋斗的精神，而我们的有些青少年，恰恰缺少这种精神。随信寄给你们看一份剪报，我相信，我们的忱忱决不会成为“抱大的一代”的。遥遥不久就要恢复上班了，当然还会遇上工作和养育孩子的矛盾，还有不少不顺心的事，对此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随时保持乐观的情绪，对自己的健康也会有好处的。最后，再次祝你生日愉快、亲亲忱忱。（编注：无论过去和现在，每次读到爸爸这封来信，遥遥小蕴都会感到十分亲切和受益，尽管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将近六年了，但父亲27年前所说的话，如今读来仍旧受用。父亲常对我们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要用平和乐观的心态去面对和生活。他在监狱那样的环境中都熬过了15个年头，我们在生活中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爸爸 　　 　　 　　11月24日 　　十一月十五日别后，对家里的事（编注：指10月26日晚上家里突发的意外刑案，在此不详叙述）、对你们的健康和精神，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之中。我虽然不能在家里和你们一起分忧，但是我的心是和你们紧紧地靠在一起的。同时，我也想，我们都要善自珍摄，注意自制，因为有些人或许正在暗暗希望搞垮我们的精神和身体，我们不要上当，偏要坚强起来，相信党和政府一定会搞个水落石出的。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你们比过去生活得更好，更坚强。亲亲小忱忱，问候爹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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