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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回忆——往事回忆之老家过年

逸清

  其实我并没有老家的概念
  我生在北京
  长在四川
  主籍辽宁
  可惜至今也没机会
  回老家看看
  
  关于老家的印象
  完全来自父亲的描绘
  尤其是父亲童年时
  老家过年的
  热热闹闹的场景和趣闻
  更是他老人家
  所津津乐道的
  也是父亲
  一生都忘不了的话题
  
  我们小时候
  每逢年节
  父亲高兴的时候
  总要把我们拉到他的身边
  跟我们讲起那
  永远讲述不完的
  老家过年的故事
  
  老家过年
  可不简单
  绝不只是
  三天五天的事儿
  所以
  父亲每次都得从
  头年腊月二十三
  之前的好些天说起……
  
  我印象最深的是
  父亲常说
  他最爱吃过小年时的
  又香又甜
  又酥又脆的灶糖
  就是那种
  一咬就满口碎末儿
  满地掉渣的……
  父亲说
  他的灶糖情结
  从幼年几乎一直延续到
  长大成人之后……
  
  还真是那样
  连我们这一辈儿
  都有些印象
  我参加工作的头几年
  每次回家探亲
  如果适逢春节
  我还专门从北京
  为他老人家
  带去过灶糖呢……
  
  但父亲认为
  惟有老家过年时
  我奶奶
  买给他吃的
  那种灶糖
  才是世界上
  最最好吃的
  百吃不厌
  并且总也吃不够的
  父亲说
  老家的灶糖
  外面粘的不是芝麻
  而是裹的滑泥面子
  ——好像是滑石粉
  天哪
  能吃吗
  可父亲说
  老家的灶糖他总是吃不够
  因为只在过年时才有卖的
  父亲还说
  小时候
  在屋里吃一阵子
  糖就开始化了
  只好到屋外继续吃
  虽然手被冻僵了
  可是心里却是
  甜丝儿丝儿的……
  
  父亲还饶有兴趣地讲起
  老家过年时
  大人总要给每个孩子
  买上一顶新帽子
  好像是瓜皮帽
  孩子们
  争先恐后地叫嚷着
  自己的头
  戴多大号的
  个个情绪高涨
  手舞足蹈
  兴奋异常
  就连父亲讲述时
  也是边说边比划
  沉浸在那
  无比幸福的
  回忆中
  
  父亲还详细地讲起
  过年时男女老少
  全都得穿上
  特地浆洗好了的
  硬得笔挺的衣服啦
  又是如何费劲地
  把脚塞进
  绷硬绷紧的新布鞋啦
  并且手里还得
  拎上一条大手绢儿
  时不时地
  掸掸身上什么的
  那可真是
  要多隆重
  有多隆重
  
  更逗的是
  父亲说
  三十儿晚上
  孩子们多半都在
  大人们的统领下
  通宵达旦地包饺子
  每到后半夜
  迷迷糊糊犯困时
  饺子就被包得个
  歪七扭八的
  有时饺子皮儿干了
  怎么捏也捏不住
  于是索性就悄悄地
  伸出湿漉漉的舌头
  轻轻地舔上一下
  诶
  ——还真灵
  这不
  就给捏住啦
  ——哈哈哈哈
  
  我们小时候
  经常都是听着
  听着
  直听得
  目瞪口呆
  觉得简直是
  太不可思议
  不可想象了
  父亲却仍旧滔滔不绝
  滔滔不绝
  兴奋得眉飞色舞
  仿佛自己
  又回到了老家
  回到了
  遥远的童年……
  
  说到这儿
  我不由得想起
  父亲所谓的童年
  父亲曾多次
  不无遗憾地
  跟我们说起过
  他没有童年
  他说他四岁时
  爷爷就开始教他
  念四书五经
  把书搁在炕沿儿上
  自己得
  两条腿站在小凳上
  才够得着呢
  就这样
  每天从早到晚
  从早到晚
  念哪念
  念哪念
  父亲说
  到九岁时
  他已经
  整整念了五年书了
  也真够……
  ——难为他了
  
  我似乎明白了
  为什么父亲
  对于老家过年的
  那些事儿
  那么怀念
  记忆得
  那么清楚
  那么深刻
  那大概是父亲童年
  最开心的感受吧…
  
  想到这里
  我感到十分内疚
  在父亲离去之后
  我总想对他
  说些什么
  我真的还有好些想法
  好些话
  还没有说呢
  怎么他老人家
  就那样走了……
  ——我只好
  只好写点什么
  我觉得
  父亲可能
  会看见的
  我有时给父亲献花
  因为他喜欢花
  可我怎么
  怎么就没有想到
  给他献上一盘
  他最喜欢吃的灶糖呢……
  今年过年时
  我一定
  一定要给
  他老人家
  献上一盘灶糖
  他一定会
  一定会
  重又回到
  美好的
  开心的
  难以忘怀的
  老家过年的
  ——快乐时光
  
   二〇〇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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