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历程
林万院著 一、童年的记忆 我于1914年5月,出生在河南省太康县常营镇西刘庄一个贫苦农民家里。父亲叫林福坦,他们兄弟姐妹四人,父亲是老大,有个姑姑是老二,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二叔叫根,三叔叫果,从我记事起,姑姑已出嫁,父亲他们兄弟三人也分家另过了。相比之下,两个叔叔家比我们家好过些。他们的生活虽然也不宽裕,但还算能吃得上饱饭。 我的母亲是个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她老人家生了我们兄弟五人,还有一个姐姐。家里穷,既无土地也无房屋。我们住的房子是用泥土堆的茅草房,一家八口就挤在一间房子里,生活很困难。父亲和大哥除给人家扛长活打短工外,父亲还当牙行(即集市上的牲口经纪人),一年四季忙忙碌碌地奔波在集市上,在给买主卖主调解的买卖中得点小钱,那也解决不了一家人的温饱问题。我们几个小兄弟,每到春天万物复苏时,就跑到离我们家三四里地的一个庙旁去挖野菜。因为这个庙是公地,没人管我们可以随便挖。 我真羡慕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什么活也不用干,拿着白面馒头,一边玩一边吃,背着书包去上学,多么叫人眼馋呀。我想着等我长大了就去当大官,非得叫天下穷人的孩子都能和有钱的人家孩子一样,能吃饱穿暖,都能去上学,大人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不挨饿、不受冻。 这是我天真的梦想,而现实生活并不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书都读不起饭都吃不上,还当什么官,简直是做白日梦。可在当时能有这样梦想的孩子大概也不多,大概那时我心里就有一种不安分种子。可现实中的我们只能拼着命干活,才能勉强维持活命。 我也相信妈妈说的话,我们的命不好,所以不能和人家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不能上学,不能玩,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穿的也是破破烂烂,一天到晚和父母一样忙个不停。别看我们年纪小而干的并不少。这倒不是我生来就爱干活,而是家穷不干活就要饿肚子。我们就盼着冬去春来,春天比冬天好过,我们可以到地里挖野菜摘树叶充饥。夏天更好过,首先穿衣服好打发,还能到地里拾麦穗,秋天也比较好过,可以到人家刨过的红薯地里捡红薯,摘点红薯叶和芝麻叶积起来冬天吃。可是红薯并不是那么好捡,谁家不想把自己的红薯地收拾的干净点,我们能找到的不是半截的就是又小又细的红薯根和红薯尾巴。我们不但拾红薯,还到人家刨过的花生地里检漏掉的花生。可是捡花生刨红薯的不是就我们一家,那时穷人很多,别的穷孩子们也和我们一样。大家都争着去刨,抢着去捡。我六岁那年,在捡人家落下的小红薯的时候,一个孩子在我身后抢着刨,没注意把三齿扎进我的脚后跟里,当时鲜血直流疼得我大哭,看着满地的血,我差点昏了过去,坐在地上动不了。有个大人把我背了回来,母亲见了不知如何是好,她急中生智,顺手从茅草房的外墙上,抠了些雨水冲下的泥土糊在我的伤口上,又用破布给我抱扎起来,血虽止住了,但伤并未好,面且越来越重化脓了。穷孩子命大,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我的伤口竟慢慢地好了,只是我好久没能下地去拾花生挖红薯。 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都不假,我四五岁的时候就能识别很多种能食用的野菜,如:猪尾巴草、苦菜、芨芨菜、扫帚苗、挥条、大叶菜等;春天上树搂杨树叶、槐树叶、柳树叶,夏天到人家割过的麦田地里,捡掉在地上的麦穗,秋季又去人家收过的地里挖落下的花生和红薯头,一年四季没有闲着的时候。但这些可怜的收获也不能全部自己享用,我们兄弟四人辛辛苦苦从地里抠出的仅有的一丁点花生,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妈妈精心地把饱满的挑出来,炒熟了去卖,用卖来的钱,去换灯油和食盐,剩下又扁又小的花生才煮熟分给我们兄弟吃。我七岁的时候就学会了使称和算账,经常挎着小篮走村串乡地去卖花生。 那个时候我们别说吃粮有困难,连盐都买不起,常常吃无盐的菜汤。记得有一次我发烧,母亲给我做了一碗汤面,家里没有盐,母亲拿了个小酒盅,到叔叔家里去借,叔叔家也穷,婶婶怕我们还不起,都不肯借。母亲难过地流着泪把我抱在怀里说:“孩子,听话,你就将就地吃点吧,发了几天烧,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呢?”我有气无力地伸出手给妈妈擦泪:“妈,你别哭,我现在不饿等我饿了再吃吧。”其实我病得很重,要不母亲怎能舍着脸去向人家借盐呢?我要不是有病,别说是汤面就是一碗好的白面糊糊母亲也不一定给我做。我们平时都是吃野菜汤,真能有这碗无盐的汤面,我还不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地吃下去。父亲更是着急,担心我活不成了,生怕我死了变成饿死鬼,千方百计地哄着我吃点东西,向别人借了点钱,跑到常营镇买了一斤花生,半两白糖拿回来用花生蘸着糖水喂我吃。不知是饿还是谗,我吃得津津有味香得很。也许是这点花生和糖水救了我的命,我没死又活过来了。病好后,又和从前一样去干活了。 我们最怕的是冬春青黄不接的时候,父亲和哥哥找不到活干,地里和树上也没有能吃的东西,断顿挨饿是经常的事。一家人都饿得面黄肌瘦。我可体会足了挨饿的滋味,饿得狠了两眼直冒金花头晕得迷迷糊糊,那滋味难受极了!每到我们喊饿的时候,母亲就无可奈何地说:“去睡吧,孩子,人是一盘磨,睡下了就不饿。”其实母亲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编出了哄我们的话。肚子饿的咕咕叫,哪能睡的着呢?实在饿得不行了,只好去讨饭。有钱人家都养着狗,有时讨不到饭却被狗咬伤了。记得我九岁的时候,我拿了根棍子领着比我小两岁的四弟去讨饭,没小心从我们身后窜出个黑狗,把我弟弟扑倒在地撕咬他的背部。我急了,举起棍子朝黑狗的身上猛打,狗嚎叫着跑了。多亏是冬天弟弟穿着棉衣,虽然被狗撕破了棉衣棉花露出许多,但未咬到肉,由于惊吓他大病了一场。妈妈再也不敢让我带弟弟去讨饭了。 为了活命,妈妈在无奈中,把我们哥儿几个打发到姑姑和姐姐家里混饭吃。可那总不是长久之际,姑姑和姐姐家也不宽裕不能总是给她们加重负担。父亲又跑到太康县托人找事干。父亲说:“我和大儿子、二儿子三个人干活,不要工钱,只要给我们一碗饭吃就行了。可是没干多长时间人家就不用了。没办法一家人又回到老家。回到老家还是没办法,还得借债,债就越积越多还不起。到了年关要债的踏破门,父亲和大哥只好躲出去,年三十才敢回家。有一年大哥被人抓住了,送到局子里,一家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哭。父亲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借钱,最后说好,三天还债,才把大哥放回来,可是我们到哪儿去弄钱呀?别说是三天就是三十天我们也拿不出钱。唯一的办法还得求人再借,借了新债还旧债,拆了东墙补西墙,躲过一天是一天。为了还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父亲在一次当牙行时,挪用人家卖牲口的钱拿去还了债。这就更麻烦了,父亲知道理亏对不起人家,可是用了人家的钱不能不还呀。手头没钱怎么还?急得挠头抓耳挠腮,团团转。人家来到家里要账,坐在床上不走。家里穷的叮当响,又没好吃的东西招待他。只有说好话求他宽限几天,人家说:“你还不钱我就不走。”父亲着急地说,“不是不还钱,实在是家里没有钱,当下又借不出来,你行行好再等几天。”一家人都跪下求他高抬贵手再宽限几天。他知道,再逼也不可能逼出钱来,我们又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他的,只有清水煮野菜,不但没有油水连咸盐都没有,他气呼呼的说:“过几天我再来,如果交不出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二、逃出家门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好举家外出躲债。第二天的傍晚,也就是1926年的冬天,我们一家人忍痛离开了自己难舍难离的故乡。走时都没顾得上给姐姐打个招呼,她不知道要有多难过呢。我们逃到离家二百六十多里地的汝宁县玉皇庙。当地有一个年轻的地主小寡妇,一个人住着一套大院子,我们就用干活抵房钱,借住了她的两间房子,并把他家的活都全包了,她乐得有了做伴的,这不花钱的长工,在当地是绝对找不到的。而我们对她却还感恩不尽,因为一家人就在这里有了安身之地了。 父亲和两个哥哥,除给这家人干活之外还给别人帮工。我那时也成了半大小伙子了,也能抗着锄头坐在街上等人雇短工。这样直到夏收,母亲带着我们几个不能干大活的兄弟,到人家割过麦子的地里去拾麦穗。经过一家人的辛勤劳作,一个夏天就积下了两石麦子。有了这点东西,学着打烧饼、炸油条,好不容易积攒下点钱,日子有了一点起色。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却遭了抢,那点东西和血汗钱都被狠心的强盗给抢去了。虽然是我们被抢,但却吓坏了房东,人家怕受连累不让我们再住她家了,逼得我们不得不再找活路。又搬迁到离玉皇庙五六里的地方,在一个姓李的人家的门洞里住下。我们哥儿几个栖身于一个用高粱杆搭起的草棚里,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个地方安身了。就这样的住宿条件还得给人家干活,来抵房钱。父亲又借了房东的一点钱,我们又做起了打烧饼炸油条的买卖来了,而我那时才14岁。每天天不亮就抗着二十斤面到乡镇上去摆地摊打烧饼。我和面打烧饼四弟给我打下手,打烧饼把手烤的又红又疼,烤得时间长了,肉皮都烤焦了结成硬痂,此时就不知道疼了。我们打烧饼炸油条,都是往外卖,自己根本舍不得吃,只有在烧饼被苍蝇爬的拉满了屎,卖不出去的时候我们才能烤一烤自己吃一点。平时我们吃的主食就是麸皮搀野菜,以及棉花籽磨的粉蒸的团子和苦垒,我二哥因为吃了棉花籽蒸的团子拉不出屎来,疼的直哭,我娘用小棍子给他往外抠,抠不好就把肛门抠破了,那日子可真难熬啊!尽管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可那些强盗还雪上加霜,抢了一次又一次,第一次是把我们挣的钱都抢光,第二次是逼着父亲交出二十块大洋来。父亲说:“大爷你们行行好饶了我们吧。我们穷的叮当响别说是20个大洋就是2块也是没有的,不信你们就搜吧。”那些强盗把我们住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翻出一文钱。一个领头的气势汹汹的说:“没钱你去借,”他把我大嫂抓住说“什么时候把钱交了,什么时候去领人。”可怜的大嫂被往外拉,我娘抓住大嫂不放求着说:“你们行行好别吓唬我的儿媳妇,她胆小还有病经不起这样折腾。”那个凶恶的家伙一脚把娘踢到地上,把我大嫂抓走了。第二天又传出话来,把钱交来换人交不上就等着收尸!把我们一家人折腾得坐立不安,妈妈哭的死去活来,没地方去借钱,只好听天由命了。那些家伙知道我们真的是拿不出钱来,也犯不上为我们这样的穷鬼杀人撕票,没把大嫂处死,过了几天就把她放了回来。 在那个地方我们是待不下去了,不得已又一次地迁移,找到一个比较有钱的姓赵的人家,说好了我们住在他家后院,全家人都给他家干活不收工钱,管住就行了。父亲和大哥、二哥都是壮劳力,我和两个弟弟也能干活,娘和嫂子会做饭做衣服,讨得这家人喜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个姓赵的名叫赵立飞,他的寿命不长,不久就过世了。他死了以后他儿子当家,还留我们在他家,有一次他叫我去掏粪,我在粪池里掏出一个布包,我打开一看全是大洋。我一动也没动原数交给了他,他很感动,说我老实,还说他爸爸把大洋埋在糞坑里,并没有向他交代,要不是我挖出来,他绝对不会知道的。从此他特别照顾我,对我也格外好,有好吃的东西还分给我吃。 我们在赵家住不成问题,但是不挣钱。父兄每天到外面去找活干,我那时也成了一个小男子汉了,也得抗着锄头坐在街上等人找去干活。可是,人多活少,偶尔能找点活,但大多数时间是没人找,有时候整天坐在街上没人理会。 父亲还是想做打烧饼卖油条的生意,求东家帮助找个门面,正好有个小寡妇,看我们一家人都是好劳力,愿意叫我们住在她家,条件是把她家的活都干了。我们可以用她家的铺面做买卖,这对我们来说是求之不得。过了两个夏秋,我们又捡了一些麦子,又借来赵东家的几十块大洋,买了些花生油买卖又做了起来。 这个小寡妇家里,只有她和五六岁的儿子,土地不算太多,我们能忙得过来,洗衣做饭,喂猪喂鸡我妈和我嫂子都包了,她回娘家都要我推着小车去接送。有了我们一家人的陪伴,让她觉的安全。再没有人敢来糟蹋她了,心里也塌实。我们到她家后,日子也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因为我们是外乡人,免不了要受些势利小人的欺负,经常有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吃了东西不给钱,我父亲胆小怕事从来不敢和人家要。两个哥哥也是敢怒不敢言。唯有我性子刚烈不愿意认倒霉,就经常跟那些吃了烧饼油条不付钱的人们吵架。但再吵也没有用,有的人仗势欺人,就是不给钱。钱没要回,还遭父亲的埋怨,说我不该惹事生非。 1931年深秋的一天,又有一个地主家的管账先生,不但吃了烧饼不给钱,还顺手拿起几个烧饼就走,我拽住他不放,叫他把钱放下,那家伙瞪着一双老鼠眼说:“怎么着,给老子要钱,你打听打听去,老子到那个饭馆吃饭给过钱,我来你这儿吃烧饼就是给你们面子。”我气呼呼的说:“我们用不着你给面子,我们是小本生意赔不起。”“赔不起你别做这个生意,你这个穷小子给脸不要脸,想不想在这待下去?不想就滚蛋!老子保证能叫你们方便。”他这么一说把父亲吓坏了,一个劲儿的说好话:“你老人家别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他不懂事怪我管教不好,你老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这小子计较,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父亲一边给赔礼道歉,一边责骂我:“你还不去干活,看我怎么收拾你。”大哥急忙拽我走开,我就是不服气。一边跟着大哥走一边嘟囔着:“什么东西,狗仗人势,你也不过是李财主的一条狗!”大哥吓的赶快捂住了我的嘴。那家伙还不依不饶地抢步过来拽住我,非得叫我给他跪下来认错。我气得一把甩开他:“凭什么,你吃东西不给钱还要欺负我们,你讲理不讲理?”我父亲急的给了我一巴掌:“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这样和先生说话!”我也急了转过来对爹说:“你太窝囊了”没等父亲再说话,那家伙就举起他的拐杖向我打了过来。大哥和二哥急忙架住了,爹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给他磕头,两个哥哥也顺势的向他跪下磕头求饶。那人走了,我却难以发泄心中的怒火,一气之下抓起一块面团就甩在了墙上。 我忍不下这口气,当天就跑出了家门,临走时,我在钱筐里挑来捡去,只拿了一个铜板就上路了,离开了我那受苦受难的父母和家人。 我走出三十里地后大哥追了上来,他劝我说:“你走了咱大(我们家乡把父亲叫大)难过得一个劲儿地哭,你别怪大,他是没办法,咱们惹不起人家,不低头能行吗?大哥苦口婆心地劝我跟他回去,而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跟他回去。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把身上带的几个铜板交给了我,说:“拿着,饿了买馍吃,如果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就早点回家吧,省的大和妈担心。”一家人总以为我很快能回去,万万没想到我这一走就是二十年,再也没能见到我的母亲。那是1932年的春天。 三、当了壮丁 大哥回去了,我漫无目的地往南走,不知走了多少路,心想:我能到那里去呢?想不出头绪,可我又不肯回头。我走到了一个大市镇——驻马店,在那里碰到了国民党的征兵站。里面的人吆喝着:“老乡,当兵吧,当兵能吃饱饭,混好了还能升官呢。”没容多想,我就被他们强拉硬拽地弄到了院子里,把我和在我前面抓来的一些壮丁关在一起。当天夜里就把我们押上火车。在车上我真后悔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我想这也许就是命吧,反正也没处去,这一去也许能混出个人样儿回来呢,等我当了官看我怎么收拾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火车经过郑州、徐州,而后被送到江西上饶的新兵营训练。由于是中央军,训练比较正规,但主要是进行队列和军人素质的培养,却不怎么进行军事训练。他们管得很严,行动没有自由,新兵的生活很苦。每天只吃两顿饭,还不给吃饱。 这时候我真想家了,由于心情沉闷。晚上失眠睡不着觉,想起了妈妈那慈祥的容貌,想她老人家那含辛茹苦的神态:——在我病重时求爷爷告奶奶,给我做的那一碗无盐的汤面,哄着叫我吃的情景;我的双脚被冻烂时,妈妈千针万线在灯光下给我做的那双粗布棉鞋。——想到妈妈我情不自禁地伤心痛哭起来。我想开小差,可是跑不了,看管得太严了,就是能跑的了,离家那么远,路上没有盘缠能回去吗?别无办法只好熬着吧。 训练了几个月后,我被分配到国民党第六师十二旅三十四团。师长是刘峙,旅长叫葛中山。这支部队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在围剿红军时是急先锋,在抗日战征中到还立过些战功,但最终还是被我军消灭了。刘峙在淮海战役中是我军的手下败将。听说葛中山在尾追红军长征时被我军击毙了。 四、 参加红军 1932年8月三十四团奉命去江西东北部的山里,搞武装游行,企图吓住红军并寻找机会消灭红军。这一带山高谷深、林木茂密,我们沿着谷底的一条河边行进。在这样的地形状况下搞武装游行,实在是太狂妄了。本来是想消灭红军,结果却遭到了红军的伏击,部队根本没有准备,无法组织抵抗。当官的跑了,当兵的就像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队伍被打的七零八散。我很害怕,紧跟着一个老兵逃到了山里,这个老兵是我的副班长,曾被红军俘虏过,他说:“我被俘时因为想家红军就给我发了路费。万没有想到,刚回到家又被国民党抓了壮丁。” 他是个老兵,我知道跟着他跑吃不了亏,我们俩在山里转了一天一夜,肚子饿得受不了了。他对我说:“听不到枪声了,咱们下山找红军去,红军比国民党的军队好,他们是穷人的军队,我以前被红军俘虏过,亲眼看到,当官的对当兵的好,不打不骂,和士兵讲平等,对俘虏还优待,如果愿意当红军人家欢迎,想回家还发路费,我们去投奔红军吧。这次我也不再回家了,回到家也没法活,咱们带着枪去,红军一定欢迎。”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白军和红军,他们为什么要打仗?一心想着有了路费,快点回家去,哪怕把枪交给红军,再给他们干点活,能给我点钱,就谢天谢地了!我就跟着班副往山下走,一心一意想找到红军。 在半山腰我们有幸碰到了红军的担架队,我们远远地跟着他们,人家也不理我们。跟着走了二、三里地,到了一个较大的镇子。站岗的把我们拦住了,他们看到我们背着枪就问:“你们到那去?”班副说:“我们要投奔红军。”“干吗要投奔我们哪?”我答:“我想把枪交了,领上点盘缠回家去。”“那你们就跟他们走吧。”我们俩兴高采烈地跟着担架队往前走,到了宿营地,红军战士们对我俩非常热情,带我们去了个地方,大概是团部吧。正赶上他们开饭,我俩被招待的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大馒头,还有猪肉粉条熬菜,这是我离开家第一次吃饱肚子,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后来听红军战士说,那顿饭是因为打了胜仗的聚餐。今后的战斗生活中很难再遇到这样的伙食了。但是红军对当兵的就是好,互相之间像兄弟似的,对我们也很亲切,向我们讲解革命的道理,我虽然不懂,但懂得了红军是咱穷人的军队,他们是为了解放穷人打仗的好队伍,因此,我打消了要回家的念头,就下了决心,不回家了,死心塌地地参加了红军。 1932年的8月,我被送到瑞金的新编师教导队学习。我正式参加了红军开始了我的革命战斗生涯。值得庆幸的是,我在国民党中央军当了好几个月的兵,居然连一枪也没有放过,我的第一枪就是向着反动武装开的。 1933年的春天,我从教导队毕业,分配到红一军团二师四团二营四连当战士。当时这个团的团长是耿飚,政委是杨成武,红四团是能打善战的红军老部队,其前身可追朔到北伐时期的叶挺独立团,被毛主席称为一方面军的“三只虎”之一。(另外两只是红一团和红五团)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下建立了一套自己的打法,善于进攻,善于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红军的装备差,主要是轻式武器和大刀长矛,只能发挥自己地形熟悉、有群众基础的优势。在群众的支援下,队伍轻装便于机动,和敌人绕圈子,寻找战机,出奇不意地冲入敌阵,再顽强的敌人,也能把它打垮。在第四次反围剿中,虽然毛泽东同志离开了指挥领导岗位,但我们四团还是应用他的军事思想和战略战术原则,打了许多胜仗,和苏区人民一起粉碎了敌人的围剿。 我们红军在根据地的生活非常艰苦,敌人严密的经济封锁和军事上的封锁围剿,使根据地的物资供应及为困难,到了冬天还换不上棉衣穿,只有一件单衣,经常是吃不上饭,没有粮食不得不把地里芋头叶子和豆角叶子煮来充饥,盐是当时最贵重的东西,好长时间我们都得不到盐。武器弹药更是供不应求,他的来源全是在战斗中从敌人手中夺取。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红军能生存下来,能够粉碎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围剿,离开群众的支援是绝对不可能的。红军苦,根据地的老百姓更苦,他们忍饥受冻,全身心的支持红军打反动派,父母送子当红军,妻子送郎上战场,为了打垮反动派,他们全力以赴送军粮救伤员,离开老百姓的支援,红军就不可能发展壮大。 1934年的夏末,蒋介石发动了对根据地的第五次围剿,他调动了百万大军,采取了堡垒战术,向根据地开始了步步紧逼的围剿。如果我们当时避其锋锐,跳出敌人设置的堡垒圈,在苏区之外和敌人去作战,是完全可能取得主动粉碎敌人围剿的。但在当时“左倾路线”的错误领导下,却提出了“寸土必争”的口号。在这种错误的领导下,丢弃了红军的优势条件,以苏区的困难环境和红军的劣势装备与敌人打起了“堡垒对堡垒”的武装保卫战,致使红军打了一场又一场败仗。我们打得最激烈的一次是武装保卫广昌,战前杨成武政委做了动员,他说的不多,我却记得很清楚。他说:“同志们,我们又要打仗了,要打大仗,就是武装保卫广昌。过去我们能打硬仗,善于强攻,善于运动战,现在我们要能守得住,要打好阵地战。”大家是有誓死保卫苏区决心和勇气的,但阵地战毕竟是我们的弱点。战斗开始,敌人的炮火就把我们压在工事里,而我们既没有重武器,又缺少弹药,火力根本压不住敌人,只有靠反冲击打交手仗和敌人拼命。敌人每冲上来一次,就是一场血战,我们这些战士是勇敢的,指挥员更是做出了表率,当时我们连的阵地就在团指挥所的旁边,敌人的炮火打得阵地上沙石横飞,硝烟弥漫,我们都为团首长的安全而担心,我看到耿飚团长丝毫不为所动,仍在坦然自若的用望远镜观察敌情、用电话指挥战斗,这使我们对胜利更加有信心。然而广昌并没有保住,阵地丢了,我们不服输,一次又一次的反冲上去,阵亡了很多同志,减员大半,不得不放弃广昌。 此后又有兴国保卫战,瑞金保卫战,均未胜利,地盘都丢失了,这都是由于受“左”的影响,抛开了适合红军自己优势的打法,去和敌人硬碰硬的打,使根据地越来越小,部队越打越少,最后不得不放弃苏区,进行战略大转移,北上长征。 在我参加红军的两年多时间里,正是中央苏区最为艰苦的时期。那时生活艰苦、作战频繁,每一次战斗都有牺牲的精神准备。我由于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军事技术提高很快,我成了一名机枪射手,还当了班长。打仗我是 没得说,可政治觉悟却不高。指导员动员我入党,并准备让我当排长,我不干,我说我受不了党员、干部们的开会,我让指导员放心,我不入党打仗也不比党员差。我那时的问题是还没有真正明白革命的道理,我只是一名红军战士,还不是一名共产主义战士。 五、 长征路上 长征是举世闻名的壮举,更是我一生最难忘的经历。这367天的战斗历程,在我日后的战斗生活中,总是激励我克服一切困难,挺过去了一次次的磨难。它也是孩子们最喜欢听的故事。长征胜利将近70年了,想起这段征程仍令我激动不已。 中央红军在长征的时候,我在红一军团二师四团四连任班长,我们团在长征路上一直担任前卫。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仗打得最多,休息得最少。血战湘江,强渡乌江,飞夺泸定桥,雪山草地探路,突破天险腊子口,都是我们团冲在前面。那时候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天天都有死神的威胁。为了抢时间夺下泸定桥,我们一昼夜跑了二百四十里路,那真是又累又饿又渴,我们有个战士年纪比较小,在夜间行军中走着走着就睡觉了,一头载在地上把头碰破了才醒来。尽管困倦、疲劳、饥饿几乎到了极限,但一和敌人接上火,战士们一个个又生龙活虎地冲锋向前,没有一个怕死的。在战斗中我曾受过三次伤,第一次是在福建边界作战时手被打伤了,但使我最难忘的还是在长征路上的两次受伤。一次是湘江战役,另一次是直罗镇战役。 (一)血战湘江 湘江封锁线,是敌人在红军长征路上布置的第一道防线。敌人利用波涛汹涌的湘江,作为天然障碍,修筑了一百多个碉堡,除了这道天然屏障,蒋介石还动用了四十万大军,五路追剿,企图利用湘江来个前后夹击,把我们红军主力消灭在,全县、兴县、灌县那么一个袋形地域里。白崇喜曾趾高气扬地说:“我们能在湘江以东地区把红军消灭。” 情况十分危急,这是红军能否冲出敌人重围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性一仗。 开始时,我们红四团是在界首伏击广西军阀夏威的部队。这支部队装备精良供应充足,所以目中无人,可是刚到界首就挨了我们一顿猛揍,打得他们四处逃窜几乎全军覆没。战斗取得了胜利,真叫人高兴,紧接又来了新的任务,命令我们团连夜奔向全州以南的觉山和红五团一起消灭敌人,掩护主力通过湘江和湘桂路。命令要求我团于11月29日连夜行走一百多里路,于第二天的凌晨到达预定的觉山阵地,与先前到达的红五团,共同阻击南犯之敌。当时听说在我们四团正面有敌军三个师的兵力,我们突然的到来,敌人毫无察觉。天刚亮,敌人就发动了猛烈的攻击,过了不大一会敌人的飞机就来了,有几十架飞机轮流向我们的阵地上投炸弹、扫射,一批去了,又来一批。紧接着敌人地面部队就用炮火袭击我们,顿时我们的阵地变成一片火海,烟雾弥漫,树枝、石头在烟雾中乱飞,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喘不过气来,什么也看不见。猛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连身体也被震得不停抖动。但是我们忍着,隐蔽在工事里,静听敌人的动静,多么猛烈的炮火啊!从我参军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我预感到这将是一场残酷的恶战。 果不其然,敌人的轰炸了一阵不见我们的动静,以为把我们炸的差不多了,于是一群敌人端着枪,大着胆子向我们阵地猛扑过来。他们哪里知道,在我们每一个红军战士的抢膛里已经装满了复仇的子弹。当敌人靠近时,只听我们连长大喊道:“打!”我们的手榴弹,轻、重机关枪、步枪等武器一起开火,敌人立即栽倒在地上一大片,没打倒的敌人撅着屁股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就这样第一次冲锋被我们打垮了。 但是敌人并不甘心,顷刻,又发起了第二次,第三次冲锋,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我们不停地投手榴弹、射击。敌人一批打退了又一批冲上来。尽管我们打得很勇猛,终因敌人太多,怎么也压不住,一些敌人逐渐冲上了我们的阵地。面对数倍于我的敌人,红军战士不怕牺牲,立即插上刺刀冲了上去。于是,一场悲壮的肉搏战开始了。 红军战士大多是贫困的工农出身,苦大仇深,我们善于近战,面对着敌人,个个英勇顽强,多数情况是我们一个要和几个敌人拼搏,我身高力壮,十几个回合就撂倒了几个敌人,敌人看我不好对付,就一起围上来。我看来得太多,急中生智,奋力跳出重围,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迅速投出一颗手榴弹,轰的一声,那几个敌人被我给报销了。就这样激烈的战斗,整整打了一天,直打到黄昏才把敌人打退。阵地上丢下敌人无数的尸体。我们的伤亡也不小,大家含着悲痛的泪水,默默地掩埋了牺牲的同志,抢救了负伤的战友。此时,我们才感到又饿又困。赶紧吃了几口干粮。就在阵地上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敌人又发起了攻势。飞机配合大炮,一齐出动。不仅加强了正面进攻,还调动大部队迂回到我们的侧翼向我们围攻,战斗打得更加激烈了。为了党中央的安全,为了红军的生存,我们必须顶住,在上级的指挥下,全体指战员,拼命坚守阵地,连续打退几次敌人的进攻。阵地前敌人的尸体一个摞着一个,我军伤亡也越来越大,战斗力明显减弱。到了中午我们的几个山头阵地被敌人夺去了。有的阵地是在指战员全部牺牲后,敌人才得手,有的则是在一边打一边撤的情况下放弃的。我们连的一百多人经过这一场恶战后阵地上只剩下三十几人,干部只有一个排长幸免于难。为了坚守尚存的阵地,我们仍在和敌人拼死搏斗,在搏斗中又有十多名战友倒在血泊中,排长也在反冲锋中牺牲了,阵地失守了。在没有干部的情况下,我是唯一活着的班长,就自告奋勇的主动带领本连幸存的战士,迅速向营指挥所靠拢。 就在这个时候,侧翼的红五团的阵地也全部失守了,敌人便趁势全力向我们红四团围攻过来。正当情况万分危机之际,终于得到上级命令,命令我们团转移,并指示我们边打边撤,竭尽全力阻击敌人,以延缓其推进速度。这一任务仍然十分艰巨,天上敌人的飞机不停的轰炸扫射,后面的敌人紧追不舍,我们在枪林弹雨中缓慢地移动,还不断的和敌人面对面的打交手仗,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二)死里逃生 当天傍晚,我们甩掉了敌人之后,隐蔽在一个小树林里休息。激战了一天,真是又渴又饿又累,我和不少战友的嘴唇都裂开了好几道血口子。掏出已经干透了的米饭,还没有来得及吃,一架敌机突然飞过来,向小树林俯冲扫射,还扔下了几颗炸弹,其中一颗在我坐的附近爆炸了,顷刻间我被强大的汽浪推倒,短暂的昏迷之后,看到周围倒下了十几个同志,感到自己的右肩头火辣辣的,扭头一看,啊!身后的背包被炸的稀烂,右肩头上的肉被削掉一大块,骨头外露,鲜血直流,顿时感到剧烈的疼痛。我强忍着巨痛,急忙用左手去捂伤口,想把血止住,可是伤口太大,手掌捂不过来,血顺着指缝往外流。一天没吃没喝,又出了那么多的血,渴的要命,我觉得渴比饿还难受。头很晕眼发黑,不知什么时候我昏过去了。事后我才知道,就在我昏迷的时候,凑巧一个兄弟部队的卫生员路过此地,他听见我躺在血泊中呻吟,立即把我扶起来,进行包扎。怕止不住血,又从我那被炸破的被子上撕下一条粗布,紧紧地绑在绷带外面,他连姓名都没有留下,就匆匆的离开我去抢救其他的伤员。多好的同志啊!没有他及时到来,我可能在那天夜里就去见马克思了。 后来我们红一军团的野战医院,收留我住了院。能住院是幸运的,因为是上肢负伤,还能勉强走路。对那些不能走的伤员在当时是没有能力长期抬着走的,只能做些简单的治疗后安置在老乡家。在那样艰险的环境下,他们活下来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一方面是没有医疗条件,另一方面是陌生的环境没有群众基础,很难逃脱敌人的追捕与迫害。活下来的人有些经历千辛万苦找到了部队,也有些从此隐姓埋名在当地终老一生。但他们都是革命的火种,当革命的火焰再次来到时,他们就会发出自己的光和热。 我们的所谓“住院”其实还是天天行军走路,既没有固定的医疗场所,也不能住下来进行治疗养伤,而是由几名土生土长的医生和一些年轻的看护员组成的两个医疗所,把我们二百来个重伤员组成两个伤兵连,伤兵连和正规连队一样编制,每个连下面有三个伤兵排,排下面设三个班。每个所带领一个伤兵连行军。在行军的途中医护人员轮流给我们伤员做些简单的治疗护理,偶尔遇到有行军间歇或是夜间宿营时,才能给特重的伤员做手术。 我住院后,一名医生对我的伤口作了检查,看看没有化脓,就用食盐水清洗了一下,没上什么药,重新用绷带包扎起来,然后找来一块木板,打了四个眼穿了绳子,套在我的脖子上,把我的右臂托在木板上,这样行动起来就方便多了。当时我急于康复归队,便问医生:“多久能够治好?”医生说:“像你这样重的伤,别说咱们现在这样的环境和条件,就是在后方医院,两三年内也未必能彻底治好,这就看你的运气了。”是啊,缺医少药是红军普遍存在的问题,更何况营养缺乏,频繁迁徙,又得不到休息,一旦伤病,是很难治愈的。我打了那么多仗,早将生死看得淡了,可是到了这时也难免为自己的命运担忧,求生的欲望反而强烈起来,我不想这么窝窝囊囊地等死。 打住院那天起,我们几乎天天行军,不但得不到整天的休息,也睡不上一个安稳的觉。别说加强营养,一打起仗来,紧张得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甚至连口水都找不到。不几天,我的伤口感染了,脓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流,臭得熏人,招来成群的苍蝇,真烦人。 有一天,我觉得伤口处奇痒剧痛,扭头一看,伤口外面有一层白乎乎的东西在蠕动,是什么?我睁大眼睛细看,啊,是蛆!这可怎么办!在行军路上,怎么好麻烦别人。我在地上拣了根草棍把蛆一个一个地拨拉掉。可是,没过两天,蛆又有了,而且还越来越大,有的还长了尾巴,怎么也拨不干净。我的伤势更加严重了,胳膊肿的比大腿还粗,右边上半身疼痛难忍,我开始发烧,还脱了水,人也瘦成了一把骨头,走路晃晃悠悠的。有一天我终于昏倒在地,老半天站不起来,这时与我同住院的战友杨佛云同志找了根树杈子,把我扶起来让我拄着树杈慢慢地往前走。在他的照顾下,我又摇摇晃晃地前进了。 到了宿营地,红一军团卫生部部长姜齐贤来院检查,他看到我的伤势后,认为伤情很重,如不立即做手术就有生命危险。当天晚上,在一棵大树下,就点着火把照明开始了手术。因为没有麻药,怕我在手术中支持不住乱动,便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轮流按着我。手术前,姜部长操着湖南口音亲切地对我说:“小伙子,你的伤很重,不手术好不了,但咱们没有麻药,你要坚强点,就做一次‘关公’吧,你能挺得住吗?” 姜部长爱兵如子,医术高明,人称“军中神医”,他能亲自给我做手术,我觉得很幸运,从心里消除了对手术的恐惧。当听他说要我在手术中做一次关公,我立即想起了别的同志给我讲的《三国演义》里“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更加激发了我忍痛的勇气。想着姜部长在手术前的鼓励,他真是寓意深刻,用心良苦,听他讲完,我连连点头。 手术开始了,姜部长先用镊子把蛆一个一个地夹了出去,然后清除浓血和脏物,再把烂肉割掉,还大面积的切除伤口周围的组织。刀剪所到之处,吱吱做响,疼的我浑身冒汗,牙关闭紧,但就是一声不吭。小伙子们按得很紧,使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本来已经很虚弱的我,这时一点劲儿也没有了,虚脱过去好几次,每次又被剧烈的疼痛惊醒,伤口清理到最后,用食盐水冲洗消毒,这可比割肉还疼。但我还是挺过来了,伤口包扎好,手术顺利完成。术后姜部长激动地说:“小伙子,行!你真是条好汉。” 姜部长医术精湛,果然名不虚传,这次手术治疗非常成功。手术几天后又上了一次药。我的伤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两个月后,我便康复归队了,继续投入新的战斗。 (三)突破乌江 我记得我们红四团到达乌江的时侯,正是新年的头一天夜里,我们连开了个晚会,这个会不象往年过年时搞庆祝联欢,而是进行战斗动员,每个人都下了决心“突破乌江,拿下遵义”。 晚上下着雪,天气很冷,江边上浓雾弥漫,团首长指挥用机枪扫射对岸,敌人隔着雪雾摸不清我们的虚实,盲目地还击,火舌一齐向我们南岸吐来。这么一来,团首长了解到渡口大道是敌人的防御重点,兵多工事强,而渡口上游敌人防守薄弱,就决定佯攻渡口大道,其目的是要把敌人的全部注意力吸引住。 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们团在第二天的下午就大张旗鼓的在渡口南岸搬运架桥的材料。敌人发现后,紧张的一个劲儿地用机枪和步枪朝我们射击,还拼命地加修工事。 团里还布置叫我们抓紧赶制竹筏,还在各连挑选水性好的战士凫水过江,会游泳的人都争先恐后的报名,而我却没有资本,不会凫水当然不能报名了。报名强渡的人很多,后来只精选了十八名,但试渡时在十八人中仅选出八位下水的勇士。 这八位同志在下水时每人给喝了一碗酒用以御寒。他们头上顶着一捆手榴弹,腰里缠着驳壳枪,用一只手拉着绳子,一手划水,在冰冷的江水中英勇地向对岸行进。他们的心里装着首长的嘱托,要把缆绳拉过江去,以便后续部队渡江。可是任务没能完成,当他们划到江心的时候,敌人的机枪向他们猛烈的扫射。勇士们并未畏惧仍然顽强地向前泅渡。突然敌人的迫击炮弹打断了八位同志拉着的缆绳,他们不得不往回返,有一位同志不幸被急流冲走了。他是抢渡乌江牺牲的第一个红军战士。 第一次,试渡失败了,又进行了第二次偷渡。这次是在夜间实行的。乌江水咆哮着,天上还下着大雪,在岸边看着三只竹筏先后下水,我们都急切地盼着他们快划到对岸,发出信号来,心情特别的焦急。大家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水湿透了,通身冰凉冰凉的。我们在岸边都这么冷,那坐在竹筏上的战友们他们迎着风雪在乌江里与汹涌的大浪拼搏,该有多大的毅力啊,我真担心他们被敌人发现了。 一瞬间,竹筏便消失在夜色中,十分钟过去了,还看不见对岸的动静,真叫急人啊! 过了好久才听说,第二个竹筏划到江心后,被水流冲出好远,差点翻掉,不得不返回来。第三只筏的同志也返回来了,他们的筏也冲出好几里地,而第一只筏得不到消息。 夜,漆黑漆黑的,滚滚的江水哗哗作响。不见那只筏回来,怎能不使人焦心啊!又听说国民党薛岳纵队离开我们团不远紧紧跟踪着我们,要是完不成渡江任务,那情况就更加危急。上级给我们团派来了工兵营,担负架桥任务,团首长又作渡江动员,讲明当前的形势。 我们红四团的指战员听了首长的动员报告,各个情绪激昂,积极向团部请战,表示自己的决心,情愿做最大的牺牲也要奋不顾身地渡江过去,确保党中央和部队的主力顺利渡江。为了不失时机,团里决定出动六十多个竹筏进行强渡。 竹筏在黎明前出发了,我们连此时进入到一片竹林里待命,天亮了后面的三个竹筏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得见,竹筏划得离敌人不远的地方时,忽然听到敌岸响起了机枪声。可是,机枪不是朝我们的竹筏打,而是向他们岸上的石崖上打。这是怎么会事?叫人纳闷。 是不是敌人发现了我们的竹筏就慌了神,枪也不知道往哪里打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细细再听,那枪声是江对岸石崖边传来的,枪是朝着敌人的方向打的。怪不得敌人不打我们的竹筏却向石崖上放枪。不大一会儿从对岸的石崖底下钻出几个人来。我猜想这些人援助我们打敌人,大概是我们的游击队吧。 敌人发现石崖下的人,就集中火力往崖底猛击。 我们的竹筏乘机加速前进冲上对岸,并吹响了冲锋号。竹筏上的同志与崖底下的人形成了交叉火力,把敌人紧紧地夹住,敌人迫不及待地向后逃窜。我们的同志冲上敌人的阵地。身在南岸的我们高兴地欢呼雀跃。后来我们才知道,在石崖下出来的那几个人是我们第二次渡江失去的第一只竹筏上的同志,他们五个人带了一挺机枪,晚上摸黑上了对岸。他们上岸后等着后续部队过来,等了很久未见来人,却听到敌人又在修筑工事。他们在敌人的脚底下不能发信号,万不得已只好潜伏在敌人工事底下等待时机。第二天拂晓,他们看到我们强渡的大队竹筏时,才出其不意的从敌人鼻子底下蹦了出来。 那几位同志和第一批强渡的同志会合后,团首长又组织第二梯队,撑着剩下的几十个竹筏向对岸的敌人驶去。团首长命令我们二营集中全部火力,加上数十挺轻重机枪,进行掩护,压制敌人的火力。我的伤还没好利索,但作为机枪射手,我顾不了这些,操起轻机枪拼命地向对岸扫射。一营先过了江,占领了高地。后来敌人的预备队开来了,把一营占领的高地夺了回去,我们的人就边战边退,被迫退在江边。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军团炮兵增援部队赶到了,迅速把炮架起,把炮弹送进炮膛。“轰”的一声巨响,炮弹落在敌群的背后爆炸了。接连发射了三发炮弹,向我们滩头冲击的敌群被浓烟掩盖的看不清了。待硝烟散去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下一大片敌人尸体,未被炸死的敌人鬼哭狼嚎的向后逃窜。我们在滩头的部队乘胜发起攻击。 工兵连的同志冒着敌人的炮火终于在滚滚的乌江上架起了通向胜利的浮桥,我们连乘胜踏着浮桥冲过了乌江,一军团和中央机关也都浩浩荡荡地跨过乌江。敌人号称的乌江天险被我们红四团突破了! (四)两夺遵义四渡赤水 突破了乌江后,我们作为前卫连顾不上休息迅速向遵义疾进。路过一个小镇时发现了一个点心店,老板跑得没影了,可是刚出炉的点心还冒着热气呢。连里决定买下店里的食品,这样可以节省做饭的时间,也给大家解解谗。留足了钱款,大家便风卷残云般地般空了这个小店。我们边走边吃,点心是猪板油做的,又甜又腻,这对于我们这些饿坏了的小伙子来说真是天赐美食,一会儿就吃了个肚歪。没想到这东西吃多了可了不得,我们是空腹吃的热点心,先是口渴叫水,等喝了水就感到肚胀难忍,腰都弯不了,一个个直着身子往前走,又甜又辣的胃液直往上涌,可吐又吐不出来。坚持着走了一段,不少同志都掉队了,我这时想到点心就恶心,忙把挎包里的点心都到在了路边,一辈子也不想吃它了。想想那时真是年轻,只顾今天不管明天,好在东西糟蹋不了,后续部队会捡起吃的。 我们占领了遵义城。当时城里有一个神奇的传说,说红军是天兵天将骑着“水马”渡乌江,是飞毛腿,上城不用梯子,穿着盔甲子弹打不透。敌人为了掩盖他们的无能和失败,也说红军有神兵神马,如何如何的厉害。以后又由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听到这种传说,我们觉得可笑,但却很高兴,因为人民群众把我们红军当做神兵去传说,说明人民群众对红军的喜爱,敌人把红军当做神兵去传说,说明敌人对红军的恐惧,作为红军的我们,终于可以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了。那知没能休息成,当天就接到上级命令要求我们红四团继续前进,迅速占领娄山关和桐梓。杨成武政委做政治动员说:“我们不能在遵义停留了,任务紧急,早饭也不能在这里吃,要在路上吃干粮了,等完成任务再争取时间好好地休息吧。” 我们红四团的指战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别看政委的话不多,我们心里很清楚,一个个精神抖擞,队伍整整齐齐地出发了。 遵义到娄山关路途还很远呢,从娄山关到桐梓还有几十里路,我们一刻也没得到休息,用小跑的速度前进,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娄山关南面的板桥。晚上就在板桥上宿营的,我抽空还睡了一会儿。 天还没有亮,全团又出发了,悄悄地向娄山关的敌人接近,一部分绕到敌人的背后,大概有一个时辰,高山背后响起了枪声,正面的部队吹起了冲锋号,我们向敌人冲去,给敌人来了个前后夹攻。敌人迷迷糊糊出来迎战,激战了两三个小时,敌人招架不住,有的仓惶逃走,有的缴械投降,打死打伤的无数,我们闯进了娄山关。占领了娄山关后,我们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追了三十多里,又占领了桐梓。沒想到同梓比遵义还漂亮。有整齐的街道,马路宽阔,还有电灯,洋楼。那些官员、贵族在我们红军进城时早己逃之夭夭。正好留下空楼,让我们宿营。我这是第一次住洋楼,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哪儿都新鲜。我好奇地参观了发电厂。我还领到一双皮鞋,可穿在脚上不如布鞋舒服,就把它送给我们红四团的卫生队长了。在桐梓还发给我们几筒白金龙香烟,我把它当宝贝似的装在空粮袋里背着。在行军的路上抽上一口能解乏,累了吸上几口能提神,在桐梓住着很舒服。然而,好景不长,由于有新的任务,又命令我们迅速出发了。虽然感到遗憾,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只能打起背包跟着队伍向前走。 我们先占领了牛栏关,下一步前进的方向是松坎,一路上还遇上了敌人,听说敌人有四个团,一半被我们消灭了,一部分逃往松坎,还有些钻进山林。 从牛栏关到松坎有上百里路。由于和敌人交战,前进的速度就快不了,一天都走不到五十里路。连夜追击敌人前进,敌人经不起打,一触即溃。就连敌人的机枪连。也被我们打垮了。就这样边走边打,第二天清晨,我们就夺下了松坎。在松坎休整了一个星期。这时耿飚团长调离四团到一师任参谋长,新调来的团长叫卢子美,时间不长又换成了王开湘同志。我们团到松坎后还补充了一些人,少共国际师的一个团编入我们团。我们团还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大会。在松坎我们的任务是警戒,到第七天,听说中央在遵义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在会上毛泽东同志当选为军委主席、周恩来同志当选为军委副主席。遵义会议的伟大意义就在于重新确立了毛泽东在军委的领导地位。我们为自己对遵义会议的安全贡献过力量而自豪,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喜事,大家高兴我也高兴。 遵义会议之后,中央军委在毛主席领导下,改变了过去的军事挥上的错误路线,摆脱了被动局面,采取了主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在敌强我弱不利于我们时绝不死守硬拼,而采取主动后撤。如在赤水河两岸与敌人打转转,找到有利时机一举全歼敌人。 我们第二次攻下遵义后,进行了几天休整。蒋介石吃了几次败仗,赔了老本,很不甘心,乘飞机到贵阳亲自指挥,调兵谴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到达贵阳时,我们的毛主席给他摆了三个阵势,使他摸不透红军的虚实,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为了迷惑敌人,我们在墙上刷上了大字标语:“攻进贵阳城,活捉蒋介石。”还高呼口号。这些计谋令蒋介石信以为真,急忙退回昆明,并调遣部队回防。 毛主席自遵义会议主持中央军委工作后,亲自指挥红军攻占遵义四渡赤水。佯攻贵阳连摆巧阵,大量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使我军取得有利时机,大踏步前进,彻底扭转了形势。 毛主席料敌如神,挽救了红军,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我们的队伍再也不像以前总是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那时行军作战都是昼伏夜行。毛主席上台后转为昼行夜宿,虽不断行军打仗,但还有休息的时候,还能干点别的事。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做到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关心人民群众的饥苦,做调查研究,访贫问苦,所到之处都播撒下革命的种子,宣传党和红军的政策,与当地人民群众结下了魚水之情。 (五)激战金沙飞夺泸定 我们红四团完成了佯攻昆明迷惑敌人的任务之后,又连克禄劝、武定、元谋三个县城,紧接着直奔金沙江。那时候天气特别热,部队很多,我们背着背包扛着枪,气喘噓嘘的急行军,快到江边时大家每人抗上一根竹竿用于搭设浮桥。可到江边一看,水深流急,既无法架桥也无合适的渡口,只好向下游疾进,从干部团占领的绞平渡过江。到达渡口后,上级要求我们团前出警戒,负责保护渡口,掩护全军过江。我们连的任务是阻击向绞平渡进攻的川军。当时的地形对我们十分有利,敌人先后投入了一个旅的兵力向我连阵地轮番进攻。但是川军的战斗力和进攻意识都不强,似乎并不想真的突破我们的防线,可毕竟兵力悬殊啊,我们靠着有利的地形和坚强的战斗意志,以一个连的兵力顽强阻击了敌人一个旅16个小时的进攻,以很小的代价赢得了大军渡江的时间。但我们的连长不仅没受到表扬,却因一个小小的错误被降了级。当时的连长叫邓雨,是个英勇善战的指挥员。当我们又一次打退敌人进攻后,团里用军号调我们连回渡口,但这时大家又累又渴,连长和战士们一起跑到后面喝水,离开了指挥位置,耽误了撤退的时间。因此受到了团里的批评,并降职为团部警卫排排长。我们都觉得不公平,可邓连长根本不在乎,拍拍屁股去团部上任了。 我们赶到江边后想着赶快渡过江去,可是人多,江宽、水流湍急,时间短不能架设浮桥,全靠小船摆渡。在江边有个小庙,里里外外都躺满了人。我看一时半会过不了江,便靠着庙的一角席地而坐,本想休息一会儿就走,但觉得很困抱着枪就睡着了。在睡梦中忽听一阵脚步声,把我惊醒了,我们的部队不知什么时候己过了江,我立即爬了起来。发现我的粮袋不见了,连我当作宝贝的“白金龙”香烟也不知被哪个烟鬼顺手牵羊地给抄走了。真叫我心疼啊!但不容我多想,追赶部队要紧,我赶快跑到江边,也不管是哪个部队的船,挤上过来的一只小船就过了江,追上了我们的连队继续向大渡河前进。 安顺场渡口已被红一团占领,正在找船渡河。大渡河水高浪险汹涌澎湃,令人心惊目眩。蒋介石命令他的那些干将追击红军,还歇斯底里的叫嚣,要让红军像太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一样在大渡河上覆灭。“让共产党做石达开第二!”他高兴的太早了,我们有毛主席的英明决策,可不同于石达开。但摆在红军面前的任务是十分艰巨的,如果我们红军不能迅速的渡过大渡河,那情况就十分危急了。大渡河水流太急,不能架桥。渡口只有几只小船,几万大军只靠着几只小船来渡河时间来不及。因为蒋介石的部队在后面追击,此时我们四团接受了夺取泸定桥的任务,在团首长的带领下我们从安顺场出发,沿着大渡河向泸定桥奔袭。 从安顺场到泸定桥的路程还很远,而且道路很难走。道路不平不说,有的地方是羊肠小道,左边是峭壁绝崖,右边是大浪滾滾汹涌澎湃的大渡河,在那万丈深渊的峡谷里,闪着寒光,使人心惊目眩,稍有闪失,就有落入河里的危险。那时已是五月天,山腰上还堆满了耀眼的积雪,闪着寒光。这里的积雪终年不化,走在中间,寒气逼人。但我们四团指战员们,没有被困难所吓倒,而是坚定了急奔泸定桥的决心。我们边走边喊口号,拿下三百二十里,夺下沪定桥!拿下三百二十里,夺下沪定桥!前进!前进!前进!我们反反复复地喊,越喊跑得越起劲。 走了有几十里路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向我们射击,为了争取时间,团首长非常沉着,命令队部不还击,不走正道,爬山抄小路走,这条路,不但高险,还弯弯曲曲的很不好走,费了我们不少时间才避开了敌人。 又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在一座大山上,先头部队和敌人的一个连遭遇了。团首长命令我们在前进中消灭掉敌人这个连。敌人的战斗力不怎么样,也可能是指挥失误,我们沒有费吹灰之力 ,一个猛冲就把敌人全打垮了。我们又走了十多里路才翻过这座大山。 打了胜仗走起路来就更有劲了。尽管还有零星的枪声,我们照常爬山前进。前边的大山上又发现了敌人。团首长命令先头部队向敌人攻击,让我们二营从侧后迂回。 敌人发现我们攻山的企图,便集中火力用机枪疯狂封锁正面路口。他们那里想到在他们背后响起了枪声。这是我们二营抄到了敌人后面。这下敌人可就乱了阵脚,不知往那个方向射击。团首长指挥大部队从正面向敌人冲去。敌人在我们团前后夹击的情况下,很快被消灭在山脚下。此一仗,活捉到一个连长,一个营长,还俘虏了两百多人,缴获了不少轻重机枪和其它军用物资。又打了个大胜仗,士气特别高。我们精神抖擞地往前走。但是,前进的路越来越难走,前边都是山路,坑坑洼洼的沒有一点平坦的地方。天黑了,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路就更难走了。这时河对岸发现了敌人,敌人在对岸和我们平行前进。这说明敌人也没有休息,他们知道红军要夺取泸定桥,所以要抢时间,赶到我们的前边。我们那能示弱,团首长早有准备,为了安全准时到达泸定桥,要求部队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开枪射击。敌人点起了火把,我们也点,敌人和我们联络,我们就用刚消灭的敌人的番号联络,还真蒙过去了。老天爷不作美,猛然又下起了大雨。雨下得像盆子往下倒似的。本来山路就很难走,这一下雨,地下泥泞的走一步滑一跤,我都不知自己摔了多少跤。身上被雨浇的透心凉,又加上在急行军中肚子没得到补充,饿得肚里咕咕叫,忍着饥饿和寒冷,还得不停步地在那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地往前走。对面的敌人抗不住了,他们宿营了,这等于给了我们时间,加紧赶路啊! 军团长——林彪,命令我们团,一定要在预定时间,赶到泸定桥。于是我们就竭尽全力,拼命往泸定桥赶。这时的我们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雨越下越大,路滑得难以行走。大家互相搀扶,我拣了一根树杈拄着,饿得狠了就嚼两口生米,渴了捧把雨水喝。我那时真是又饿又乏,尽管走在疾风暴雨中,我竟不由自主的打起盹来。走着走着站住睡着了。后面的同志推了我一把,我才猛然惊醒,加快了脚步去赶前边的同志。 雨大夜深,路面淌着雨水,滑得我们不断地摔跤。可以说我们的队伍是在滚爬中前进的。我们太困倦了,一不小心就有掉在河里的危险。为了防止万一,团首长叫我们把自己的绑带解下接起来,大家拉着绑带走。 由于行军速度太快,我们班掉队的人不少,我是班长,得做收容工作。催着掉队的同志往前追赶。第二天早晨,部队终于赶到了泸定桥,我和这些掉了队的人,也赶到了沪定桥的西岸。那里有个天主教堂。神父们都跑光了,我们班就在那里警戒。教堂里放着一袋子白面、一桶食油和一些砂糖,见到了粮食,我喜出望外,精神来了,我知道,班里的战士都是南方人,不会做面食,我自认为在家时曾卖过烧餅和油条,便自告奋勇地承担起做烙饼的任务来。叫同志们先去睡觉等我把烙饼做好了叫大家起来吃。 我想打烧饼是用盐和面和在一起用水揉成块做的,糖和面放在一起同样可以做成烧饼,肯定会更好吃。我很自信地把砂糖和白面倒在瓦盆里,烧了点开水准备一半面用开水烫,一半用温水和,没想到砂糖和在面里不像盐那样,面粘的一塌糊涂,把我的两只手糊得像猫的爪子插在了胶泥里,怎么也利索不了,根本沒法做剂儿,更不能放在案板上擀。急得我冒出一身汗,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有再加上些干面用手抓上一块面,两手翻来覆去地拍拍,做成巴掌大的厚面片在锅里连炸带炕,好歹是熟了,虽然我的手艺不咋样,但又是油又是糖的都是好材料,也称得上香甜美味了。同志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到白面做成的糖饼子,迫不急待地抓起饼来就住嘴里填,狼吞虎咽地吃的还挺香。看到同志们那么爱吃,我心里也就踏实高兴了。大家都吃饱了也就有劲了。背起背包扛起枪,参加了随后的战斗。 泸定桥是架在大渡河上的,听说二狼山就在河的东岸,特别陡,河水非常急,大浪翻起来有几丈高,河水地咆哮声震得人耳聋。水流太急根本不能行船。 泸定桥是悬在十多丈的高空中,没有桥墩,只有十几根铁索,河的宽度有好几十丈,铁索有碗口那么粗,用铁环扣成,九根作为桥面,四根作为扶手,铁索用铁环扣成。原来桥面上铺的木板,在我们到来之前被敌人都给揭掉了。揭掉的木板敌人沒有全拿走,扔的东一块西一块。 敌人所以要抽去桥板,目的是想利用大渡河的天险把我们红军挡住。在我们发起攻击前,敌人不断地向我们喊话,进行挑衅,气得我们恨不得立即飞渡过去把他们消灭光!大家要求连长去请战,争取团首长能批准我们连担任突击队。 团里在二连组织了22人的突击队,还把各营连的机枪集中使用,以猛烈火力封锁敌人的火力点,我的机枪又要发挥作用了。下午,总攻开始了。王开湘团长和杨成武政委手握着短枪站在桥头上指挥战斗。 全团的号兵组成军号队吹响了冲锋号。突击队员们精神抖擞地挺起胸膛冲向桥面,扛起枪,腋下挟着一块木板,上了桥。一手抓着铁索链,边爬边铺木板。铺上木板就往前冲。 敌人使尽全力顽抗,用各种轻重武器喷吐着火舌来阻挡我们。可是无济于事,我们的火龙把他们的火舌全给吞掉了。红军指战员一个个斗志昂揚,越战越强。敌人被我们吓傻了,不顾命地抱头逃跑,我们的突击队就加快了步伐迎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奋勇前进。 眼看突击队就跑到敌人的桥头,突然泸定城的两头燃烧起大火,这是怎么回事呢?正在这个时候,听到杨成武政委高声喊着:“同志们,这是胜利的最后关头,拿出你们的勇敢精神冲过去!莫怕火!冲呀!敌人垮了!冲呀!” 王团长也挥舞着手枪喊着:“同志,冲过去!”大家也随同团长和政委大声喊着:“冲呀!冲呀!” 我们的先头部队已冲进了城,三连紧随其后,上桥铺木板,并快速冲过去支援突击队。敌人反扑了,被我们给压了回去,我们连作为第二梯队跟着团长投入了战斗,奋不顾身的直向敌人冲杀。激烈的巷战打了有两三个小时,我们把敌人歼灭了一大半,一些散兵急急忙忙向城北逃窜。很快聂荣臻政委也带领军从安顺场渡河的部队,由河的另一侧夹击敌人,赶到了泸定城。我们四团一昼夜行程二百四十里路,没有白辛苦,终于按时完成了夺取泸定桥的光荣任务,而且还胜利地占领了泸定城,我们高兴的欢呼着,跳跃着,胜利了!胜利了! 过了两三天,毛主席、周恩来副主席和军团主力,都来到泸定城。又过了一天,红军的千军万马,从泸定桥上跨过了天险大渡河。蒋介石这才知道红军的厉害,知道红军不是石达开,红军不但没有在大渡河上覆灭,而且越来越壮大! (六)翻越夹金山 夺下泸定桥后我们四团又向夹金山进军,沿路上又打了几个胜仗,冲过化林坪、拿下山垭口、先后占领天全城、宝兴县城,紧接着又担任前卫翻越夹金山。 夹金山是个大雪山,海拔四五千公尺,我们团到达山下天快黑了,抬头向山上望去,山高看不到顶,云和白雾紧紧地围绕着山峰。据说夹金山长年积雪不化,为了保证安全的通过雪山,当好先锋,团首长叫我们每人带两至三天的干粮,每人再准备一根棍子,还交待说,大家要想办法做到爬过雪山不落下一个人,做到强帮弱,大助小,走不动的扶着走,扶不动的抬着走,一定要让每一个战友安全的越过夹金山。 我心里想,乌江、泸定桥我们都突破了,夹金山还能难得住我们吗?我们一定能够战胜它。那天早上,我们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沿着河旁的小路向夹金山进发了,路被冻的硬梆梆的,棍子杵在上面能听到咯、咯、咯的响声,我们一口气就爬上了山腰,刚上去路比较好走,越往上越难走,山路又窄又陡,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呼吸也就感觉困难了,雪越走越深,身上越来越冷。我们使劲地往上爬,我一不小心掉进了几米深的雪坑里。同志们立即用绑带拴上根棍子递下来,大家拉的拉,拽的拽,把我救了上来,我掸掉身上的雪,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走。 走了有几里路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了,我这时也觉得很累,甚至有点筋疲力尽的感觉。杨成武政委站在一个高坡上,大声地说:“同志们,老乡们都说雪山是神山,鸟都飞不过去,人烟绝迹,只有神仙能过,如今我们来了,岂不成了神仙!”大家一听都大声笑了起来。杨政委还叮咛大家:“要当心滑倒,路还长,上边更难走,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翻过山。”有一个同志带头高呼,“坚持到底,翻过山去,就是胜利。”大家齐声呼应,翻过山去就是胜利,胜利在前……! 我们挺着胸膛,迎着大风在雪地里艰难的挺进。大风呼呼的吼叫,山峰的积雪顿时被大风吹得往下倒塌,大风夹卷着大雪无情的打在我们的脸上、手上,就像刀割一样。我们捂着脸,忍着疼,仍然跌跌撞撞的顶着风雪前行,身上冷得发颤,我们把所有能披的东西都披在身上了,还是感觉非常的冷。由于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我不停的咳嗽,头晕目眩,不得不走走停停。靠着战友的互相搀扶,用尽全身的力气与大风雪搏斗着。刚爬到山顶,突然下起冰雹,那冰雹比核桃都大,砸在头上生疼生疼的。山顶上没处躲藏,只能用双手抱着脑袋,拼命往前走。(从此以后,我就落下个气管炎的毛病,后来发展为肺气肿,又合并成肺心病,延至终身。) 说也怪,冰雹一停,立即就变成万里无云的晴天。当我们走到山后,又是一片冰雪,觉得很冷,我们走到一个小庙前,识字的战友们看到庙门上写的三个字“寒婆庙”庙里堆着不少的柴火,我们七手八脚的搬了一些,堆起点着,围起来烤火取暖。烤了一会火又往前行,沿着山顶上的一条曲折的盘道,绕着山峰与风雪搏斗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翻过了山顶。下了山觉得轻松多了。我心里说:夹金山不是神山吗?人走不过去,只有神仙才能越过,而我们红军不也战胜它了吗?这么一想,高兴的也和战友们放声地喊唱起来:“我们飞过神山,我们就是神仙……!” 再往前走,还有两座山,它们与夹金山不同,没有积雪,有挺拔的松树,地下还有一两寸高的绿色小草,这倒使我们奇怪,在这千里冰封的雪山上,竟有如此的景色。在半山腰上还看到了一些牦牛在吃草戏耍,这是我们翻越夹金山后第一次见到动物,顿时感到愉悦,充满生气。 我们连走在最前面,快到山脚下时突然发现一支队伍,因为风大看不清对方也听不到喊话,对方鸣枪示警。情况不明,作为前卫营的二营立即展开队形,营长发出了战斗准备的命令,命令我们四连准备出击由六连掩护。我们加快步伐向前挺进,同时向团首长汇报。 万万没想到,在我们前边发出枪声的队伍不是敌人,而是我们红军第四方面军的同志,我们情不自禁的一拥而下和四方面军的同志亲切地握手拥抱,大声的欢呼,跳跃。 在我们来到之前,四方面军就来到了山下的大维村,(后来才知道此村叫达维村)村里的居民大多都是藏族同胞,生活很贫苦。村中有个喇嘛庙,庙的周围,全是用木头搭的房子。还是楼房式的,两到三层,屋顶是用树皮、木板覆盖的。在喇嘛庙前还有几家小铺子,铺子里的货不多,除了盐巴、蚕豆和砖茶外在无其它东西。四方面军的同志就住在村里,他们热情地把他们的房子腾出来,让给我们团住。 四方面军八十八师,师长熊厚发同志和政委郑维山同志,带着二六五团的同志们来看望我们。向每一个战士问好,还送给我们粮食,做的面葫芦慰劳我们。 在四方面军的热情安排下,当天给我们吃上了一顿有牦牛肉、羊肉、土豆等菜和青稞饭、还有玉米糊糊香甜可口的好饭。可以说从长征以来我们吃到的最好最饱的一顿饭,使我们几乎忘掉了雪山途中的疲劳。在夜晚举行了联欢会,我们尽情地和四方面军的同志,共同唱呀!跳呀!有说不尽的欢乐。 (七)连续翻越大雪山 我们还要翻越一座大雪山,它叫梦笔山。听当地藏民们说梦笔山比夹金山还要高,说梦笔山是一个神妖,它比夹金山那个神仙厉害得多,无论人有多大的本领,都无法从他的身上踩过去,它一发怒,就会刮起大狂风,把人吹得无影无踪。并说山上本来是晴天,突然就会下起石头大的冰雹来,打不死也会打昏,而且山上没有路,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冰雪窟里,那就别想爬出来。说得很吓人,他们那知我们红军战士是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相信有神有妖,但相信翻越这座高山会遇见很多艰难险阻的,我坚信,我们红军一定能够战胜神妖——梦笔山! 由于我们有了翻越夹金山的经验,加上当地的条件比较好,团首长事前就布置,部队准备好了充足的口粮,大家在上山之前吃饱了饭,每人还喝了些辣椒水,把能保暖的被子或毡子披在了身上。团首长告诉我们必须在下午两点前下山,还说:“这次翻山,六团担任前卫,我们就踏着他们的足迹前进。” 经过一整天的艰苦跋涉,我们终于征服了所谓的神妖,从梦笔山的山腰过去了。当我们感到万分高兴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响起了枪声,原来盘踞在卓克基的国民党反动分子,胁迫一部分藏民为了阻拦我们前进来袭击我们。 前卫部队为了保护藏民,没怎么还击,采取放慢行进速度的方法,一边喊话,一边前进。然而喊话无效,不得不看准时机对反动分子还击。没想到我们一还击,不一会儿,他们就撤退逃跑了。敌人跑了,我们又走了一天,走到山下到了卓克基。离得老远就看到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听说这座建筑物叫土司宫,是一座西式雄伟的大楼,可容纳两三千人。 反动分子胁迫藏民,躲在土司宫里向我们开枪,先头部队无法靠近,停了下来,我们也随着停下。天黑下来了,先头团打亮照明弹,不料只响几发,土司宫里的人纷纷往外跑,向四处逃窜。我还觉得奇怪:怎么还没有打,他们就拼着命去逃跑呢?后来杨政委说,可能他们没有知识,不知道照明弹是什么玩意,还以为是红军用的是什么法术,这样使我们轻而易举的驻进了土司宫。 这个土司宫非常大,宽有二十几丈,前后左右一共有四栋高楼,有四层的,也有六层的,有一栋高楼的下层是厨房,里面有十来口大铁锅,一口锅能做上百人的饭,可见这个土司宫里养活着多少藏兵。 土司的住房很讲究,门都是选好木料经过雕刻制成的,窗子上的玻璃都是有色的,这在大城市也只能是洋人的教堂才能有的,屋子里的摆设也不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对我们这些出身于贫苦农民,连续行军打仗的红军战士来说,可算是开了眼界。但是它也教育了我们,使我们认识到那些反动的土司——藏族人民的奴隶主,是一些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他们之所以这样富,是由于他们残忍的鱼肉剥削藏族人民所得。 听当地藏族同胞说,他们是土司的奴隶,每年要给土司缴纳两次租朝贡,土司不管干什么,都可以随便派他们的人,无偿地去为土司做工,他们见了土司就得下跪,什么时候土司走过去了,他们才能起来。土司一怒之下,可以把奴隶的人头砍掉,根本不说什么理由,也不会抵命。 土司奴隶主,为什么敢于这样作威作福呢?因为他们和历代的统治者相勾结。在国民党统治的时期,那些军阀们经常把各地的土司请到成都、重庆,去玩耍作乐。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通过土司剥削奴隶,镇压藏族同胞的反抗。他们还发给土司枪炮弹药,在藏区组织反共武装。 国民党反动派与藏族反动上层的勾结,给我们红军战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使我进一步懂得了,我们革命的目的,就是要彻底的消灭剥削制度,解放全人类。 离开土司宫,我们继续前进了,又翻了第三座大雪山。这个山叫长板山,即亚克复山,又称马塘梁山,翻过此山就到了叫芦花的地方,我们团进行了整顿。随后又往前走,翻越了第四座大雪山——打鼓山。此山高达五千,既陡又高,行走非常吃力,费了很大劲才爬上山,抬头往上看乌云滚滚,往下看满山白雪,看不清树木和田野,大风狂吼,寒气逼人,这时的天气是阴历的六月,端午节过了没几天。要是在江西和福建天气已经很热了,在我的家乡河南,小麦也收割过了,可是在这里确是冰天雪地,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我们忍着饥寒,翻过了打鼓山。又翻过一个山,我记不清那山叫什么山,这个地方有时都没有路,我都说不清楚那叫什么道路,它在高山陡峭处,从石缝里插上木桩子,木桩与木桩之间,绑上绳子或架上条木,在绳索或条木上铺上木板,而成的小窄路。它一边是绝壁,一边是深谷,走上去晃来晃去,两边没有扶手,一不小心就有掉下深谷的危险,那就没命了。 本来往前行走就很困难了,哪知走着走着,前边的路上板子被抽调了,而且连打在石缝里的木桩也被烧掉了。这是国民党反动派勾结反动的土司干的。反动派所以这么干,其目的是妄想拦住我们。但是他们估计错了,尽管他们绞尽脑汁给我们红军设下了前进的障碍,还是没能挡住我们。在团首长的正确指导下,我们采用了攀树枝、滑雪、滚爬、跳,终于克服重重险阻,翻过了这座山。在翻越梦笔山后的七天之内,我们翻越了三座大雪山,它们是:长板山、打鼓山、仓德山。 (八)过草地 我们到了草地边上的毛儿盖,这是松潘县内的重镇,是藏族居住之地,在我们来到毛儿盖之前,国民党为了堵住红军北上,国民党将领胡宗南。调集了几万兵力在毛儿盖周围布置,光毛儿盖就有一个营的兵力把守。他们哪里想到我们红军能在七天之内行程六百里,越过了三座大雪山,胜利的到达了毛儿盖地区。当我们的队伍到达这里时,他们的工事没修建好,主力部队还没完全集结起来,团首长利用有利地形,指挥部队向敌人开火了,敌人立即纵火,妄图阻拦我们,我们就像猛虎下山似的冒着烟火往里冲,把敌人打的稀里哗啦,多数被歼灭,有少数人从地道里逃走了。 这一仗打得漂亮,缴获了很多战利品。我们红四团又奉命向前进军,向东北方向走了几十里路,遇上了胡宗南驻哈垄的兵站,经过一场战斗占领了那个兵站,缴获了不少物资,最可贵的是盐巴。 为了做好过草地的准备,每个人都要筹足过草地的粮食或是牛羊肉,上级规定筹粮的对象是反动的土司,对他们的粮食及牛羊,可以没收,充作军粮,对广大的藏族同胞的财产,必须作到公买公卖,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是真正要到藏民手里买到粮食也是十分困难的,一是贫苦的藏民没有多少粮食和牛羊肉;二是即便有,他们也不敢卖给我们,因为国民党反动派和那些反动的土司们在逃走之前,就声称,凡是帮助红军带路或卖粮食给红军的人,一律处以死刑,若不将粮食藏起来,就没收他们的所有财产,不跟他们去打红军的,就按“叛逆”处决,所以我们完成筹粮的任务是很困难的。 为了筹集过草地的粮食,我们团还成立了一个筹粮委员会,团长和政委都带一部分人分头去找粮食和牛羊。我们克服了无数的艰险和困难,终于在一个藏民口里了解到少数反动土司勾结国民党的军队把粮食藏起来,把牛羊都赶到山上去了。于是政委带我们营,不顾天上下着雨就往山里追。 雨不停的下着,走出老远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到一个房屋,我们又累又饿,政委下令就地宿营。此地树很多,我们就背靠背的坐着,迷着眼睡着了。到了天亮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羊!羊!”我们都被惊醒了,赶忙站起来,见杨政委趴在一棵大树上,用望远镜向正前方看,他惊喜的大声说:“找到了,有不少牦牛,还有羊呢!”这可把我们高兴坏了。 原来,这正是那位藏民说的,国民党反动派勾结反动土司,赶走的那批牛羊。这些坏蛋躲在这里好几天了,这下被我们发现了,政委命令我们把敌人包围起来。他们哪能经得住我们一击,很快就被我们击溃了,死的死,逃的逃,我们获得了不少枪支弹药,还有牛和羊。经清点除枪支弹药外,牦牛有几十头,绵羊就有五六百只。我们赶着牛羊回到宿营地。每个连分到一只牦牛,我们宰了牦牛,煮熟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可惜没有盐,要不然会更好吃。我们又将分到的牛羊肉煮熟,切成块,串起来放在太阳下晒成肉干,装在粮袋里。 团长带的那部分人也得到了粮食,他们也费了不少劲,在一个反动土司家,拆开牛栏的墙壁,发现了盛放着青稞、青稞麦面的几口大锅,还有一坛坛的玉米、黄豆、辣椒、酥油等食务。这下粮食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了。 为了粮食准备的更充足一些,团首长还叫我们再想办法不多集点,我们就通过藏民的同意,在青稞麦未完全成熟的情况下,摘了一些,放在锅里炒熟搓了搓,把皮簸去,装在干粮袋里。 在毛儿盖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除筹备过草地的口粮外,部队也有些变动。我们红四团所属的一军团,被编为第一军,归右路军指挥。四方面军的294团编入我们红四团为二营,我们二营变成了第三营。原三营分别编入一营和三营。 我们四团的战斗力加强了,也做好了过草地的准备工作。过草地我们四团又是打先锋的先头团,毛主席指示要我们团在水草丛生的茫茫草地上,走出一条北上的行军路来。 杨成武政委在全团作了过草地的政治动员,如实地告诉我们,“过草地会遇到很多困难,草地荒无人烟,连树木也没有,水深过膝盖,夜间寒冷还有雨和露水,就是白天,气候变化也特别大,好好的晴天突然就会变成乌云满天,甚至下起瓢泼大雨,有时变成雨雪,还有连野兽都走不过的沼泽地,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也就是说我们要北上抗日,必须要过草地,那么我们就要同神秘莫测的大自然挑战,要征服连野兽都走不过的沼泽地,要同风雨、冰雪、饥饿搏斗。要粉碎反动派的骑兵,我们务必完成毛主席的指示,从茫茫的草地走出一条北上抗日的行军路线来。” 听了杨政委的动员报告,我们红四团的指战员,个个意气风发,表示一定要以高度的战斗激情阶级友爱和团结奋斗去战胜过草地的困难。 八月二十一日,我们红四团从毛儿盖出发向草地进军了,走了有几十里路进入一个山谷就到了草地的边缘了。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些干树枝,作为途中烧水、烧饭用。还背着一些用木头做的上面写着“由此前进”的路标。我们的负重很大,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背包和几斤干粮,又添了这些柴火和路标,行走起来就更加艰难了,但是为了战胜过草地时的饥饿和寒冷,为了北上抗日,就只有这样做。 草地呀真难走,前面的草原望不到边,在草丛上面笼罩着阴沉沉的浓雾,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根本找不出路来。脚底下是一片长年累月结成的“泥潭”踩上去软绵绵的,可不敢用力太猛,闹不好,就会陷进去拔不出来,有的人就不小心把整个身子埋了进去再也没有爬出来。 草地上的水不能喝,都是陈年的腐草泡出来的,发黑有毒,不但不能喝,如果不小心身上划破沾上毒水,也能致人死地,所以团首长命令不许用草地上的水。 草地的天气的确变化无穷,早晨农雾蒙蒙,到了中午突然就是一阵狂风,吹开了云雾。于是露出了晴空。可是到了午后,又是乌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气温骤降,冷得人发抖。由于暴雨的袭击,河水又挡住了我们前进的去路,不得不选个小坡露营。就地坐在自己的背包上,大家背靠着背的,互相靠着对方的体温取暖。可是我们身上都只穿着两件单衣,不能抗冻。团首长命我们把从七星桥带来的柴禾点起来烤一烤,可是,柴禾都被雨水淋湿了,根本点不着。大家这时是又累又饿,身上冷得缩成一团。我叫班里的同志打开干粮袋吃点青稞麦,肚子饱了还可避避寒,我们还没吃完,可恶的老天爷骤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雨中还夹杂着冰雹,我们没有避雨的工具,只能用双手抱住头背靠背紧紧的挤坐在一起硬挺着。衣服都湿透了,冻得浑身发抖,在田野茫茫的黑夜里,我急切盼着天亮! 尽管很累,肚子还未吃饱,无情雨水在击打着我们,实在是太疲乏了。我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天还未亮,就听到集合的号声,大家急忙爬起来,揉了揉未睡醒的眼睛,收拾行装,抬起酸重的双腿又前进了。 为我们带路的是一位60多岁的藏族老人,团首长把他当宝贝似的关心着,好几个人轮流抬着他,只怕他有个闪失,如果没有他做向导,我们就无法走出这个时风时雨,忽而漫天大雪,忽而冰雹骤降的乱草如泥的草地。 越往草地的中心走,艰难困境就更多了,根本看不见路,水深漫过膝盖,地下是多年的腐叶烂草,土质松软,脚踏进去,就陷得很深,我们班里好几个人的草鞋被泥巴沾去找不到了,更可怕的是水草底下的泥潭,不管是人还是马,只要陷进去就出不来,越挣扎越往下沉,别人也无法救助,倘若别人援救,就会把救助的人也拖下去。可恶的是就在这时又下起雨来,行走起来就更加艰难了,每走一步,都要特别的小心慎重,纵然这样,陷下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真正被救上来的也极少。 在夜幕降临前,我们走到一个小山坡上,团里命令就地宿营。雨还在下着,我们还是背靠背的挤在一块,相互取暖。但是身上的衣服湿的透透的,地上又有积水,冰凉冰凉的,坐在地上比站着还冷,不得不站了起来,急切的盼着天亮。好不容易盼到快天亮了,突然传来了枪声。原来是国民党反动派发现我们往草地进军,派骑兵来堵截、袭击我们的。他们哪知道,我们团首长早做好了准备,派出一个连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打垮了。 进入草地第四天,由于风雨、泥泞、寒冷得折磨和饥饿的煎熬,我们班有几个同志倒下了,他们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没气了。我这个当班长的怎能不痛心悲伤啊!这几个牺牲了的战友作战都很勇敢,经过多次战斗都未负伤,过雪山也没倒下,万万没想到,他们在这茫茫的草地中,由于缺氧、饥饿、风霜雨雪和冰雹及严寒,残酷无情的夺取了他们宝贵的生命。我沉思着,我的好战友啊!你们为革命不幸牺牲了,活着的我们会永远记着你们的音容笑貌,记着你们的英勇事迹,把你们未完成的任务,我接着去完成。 经过四五天艰难行军,我们终于走出了草地,踏上了较为平坦干燥的路,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走起路来也觉轻快,看,太阳也露出了脸,使我们的身上感到温暖。 团首长指示我们,趁天晴抓紧挖点野菜,把肚子吃饱好好的睡上一觉。我们就兴高采烈的爬上一个山坡挖起野菜来了。不但挖野菜,还挖了个坑,为的是防止敌人来袭击。而且我们还可以在这坑里睡觉,岂不两全其美。 此露营之地叫“色既坝”,这是我们过草地最好的一次宿营,地下没有水,天上不下雨,在土坑里,我们班的同志还是背靠背的挤在一起,吃着煮好的野菜,还嚼着剩下的那没有咸味的牛肉干,简直像过大年似的,好高兴啊! 还没等我们把这顿满意的饭吃完,天不作美又下起了雨,坑里积了水,又不能再坐了,只好站起来,互相紧紧地靠着不停的打盹。 天亮了雨也停了。我们从泥水浆里拔出双腿,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背着被雨淋湿的沉甸甸的背包和武器,又出发上路了。 下了一夜雨,河水暴涨,昨天还是干干的路,如今成了泥泞。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几天几夜没能睡上觉,又吃不上东西,在空气稀薄、缺氧的情况下,大家已经很虚弱了,又经这么折腾,更是精疲力竭了。若不小心跌倒,如果不马上爬起来,就有长眠在此地的危险。我们互相搀扶着晃晃悠悠的走啊,走。 听到有人喊:“同志们前进吧,前面就是班佑!”我不知道班佑到底是什么地方,但相信如到了班佑可能得到休息,吃上顿饱饭。就鼓起勇气对班里同志说:“打起精神来,向前走,胜利在前头。” 经过艰难的跋涉,我们终于胜利的到达了班佑。班佑是个有十几二十间牛屎房的小村庄。这些牛屎房是用柳条编起来,外面糊上牦牛屎就成房子了。这里都住的是藏民,他们在这里过着游牧的生活,他们把牛屎当作燃料,又当作建筑材料。别看他们盖的牛屎房简陋,它却能挡风遮雨。 这里的主人们,对我们红军非常热情,让我们住进了他们的房里。相比之下,这牛屎房比雪山,草地露营就舒服多了。我们吃过干粮,美美的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九)腊子口战斗 记得在一个深夜里,突然响起了集合号。不一会儿,我们红四团集合在路旁的草坪上。我们就议论起来了“要打腊子口了,我们团一定又是先头团”“对,今天的前卫总跑不掉是我们团……” 果不其然,杨成武政委站在队前作战斗动员:“同志们,我们马上就出发了,我们担任先头团,要在三天之内,夺取腊子口,为大部队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以便迅速到达抗日的最前线。执行抗日救国的光荣任务。同志们!能完成吗?”我们高兴的齐声回答:“能!能!能!” 我们连的指导员,带头高呼:“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夺取腊子口!赶到西北去! 打倒一切反动派!冲到抗日最前线!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我们随声应和着:“打!打!打!” 在响亮的军号声中,我们的部队大踏步的,浩浩荡荡向腊子口进军了。这是黑夜,路不平坦,非常难走,总听到有人跌倒的声音。但是我们并未被困难吓倒,仍然兴致勃勃地在漆黑的夜幕下,踩着崎岖的山路,走过悬空的栈道,跨过一个又一个的独木桥。大家有说有笑的往前走。 没想到天刚发亮,突然从前面传来了枪声,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先头连与藏族上层反动武装接上火了,他们哪能经得起我们打呀,没打几下就吓得跑到树林里去了,再没敢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就地休息的命令。 休息了不大一会儿又出发了,我们进入了一个一望无际的松树老林,我们边走边唱,一个战歌唱完了,又起一个。不知不觉走出五十多里路了。在上山的路上,有人喊:“咱们比赛,看谁先爬到山顶。”我们谁也不肯示弱,就争先恐后得像小老虎似的一起向山顶猛冲,很快,三十里地的山峰踩在了我们的脚下。 高原的气候和草地一样,天气说变就变,本来是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顷刻间下起了大雨,冰雹也来参与。来势真猛。但是它吓不到我们这些经过雪山草地的人,有的人调皮得说:“老天爷,你又来给我们送白糖和冰糖来了?好,谢谢你,同志们大家快来吃呀!” 我们正开心的欢笑逗乐,老天爷又发怒了,又是一阵狂风暴雨,把我们淋得像落汤鸡似的里外透湿,那也没有征服了我们,在风雨中,没有停止脚步,一口气走出五六十里,才休息了一会,下半夜又继续前进了。冒着雨行军觉得很疲劳,一停下来,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凌晨,也不知是几点了,我们在梦中被唤醒,炊事班的同志们辛苦了几个小时,给我们做出了一顿香喷喷的好饭,我们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美,紧接着又冒着毛毛细雨出发了。这是往腊子口方向走的。经过一片神秘的树林,看样子,在这片树林里还不曾有人走过,我们这一过就可踏出一条路来。 走了有一个来小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我估计前面又发现了敌人。还真叫我猜对了,敌人有一个营正在前面修工事。敌人还派出一小股部队向我们这边前来搜索。 团首长做出决定,一营向敌人侧翼迂回绕到敌人背后,断其后路,又派一部分部队正面还击。没用吹灰之力,我们就占领了敌人刚做好的工事。把敌人的一个营大部分给消灭了。只有少部分敌人跑掉了。打的真叫痛快呀!从接火到清扫战场满打满算过不了二十分钟。 部队继续向腊子口前进。我们的便衣抓了三个敌人,经审问,得知敌人有一个营埋伏在我们要去的路上,企图侧击我们。 团首长就将计就计,把前边消灭的那个营,缴获的服装和武器弹药,来化妆我们一个连,让他们扮成敌人走在我们队伍的前头。 我们那个连走到敌人跟前时,他们还没有发觉,以为是他们的人,当我们端起刺刀往上冲的时候,把他们都吓傻了,想还手已来不及,不得不乱窜一气,把东西丢下就跑,死的死,伤得伤,活着的只好举手投降。据抓获的俘虏说,腊子口离这里很近,我们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我们到达腊子口时正赶上是个白天,看得很清楚,腊子口果然地形险峻。沿沟两边的山头,又高又陡。周围全是崇山峻岭,无路可走,有一条河从沟底流出,水流很急,还有漩涡,恐怕难以徒涉,在腊子口的前沿的两山之间,横着一座木桥,把两边绝壁连了起来,要经过腊子口非得通过这座木桥,敌人在桥的东头修筑了好几个碉堡,据说这个工事里有一个机枪排防守,可以清楚地看到射口里的枪管。这个重兵把守的碉堡,成了我们前进的拦路虎。 团首长为了快速的拿下腊子口,不但召集了干部会议研究对策,还召集了连队士兵开了大会,要大家群策群力,献计献策,没想到有一个小战士举起手来,说它能爬上峭壁,大家都惊奇的看着他,团首长高兴得把那小战士叫到一边和他谈话。究竟他有什么好的高招?大家在期盼着,看这个小战士怎么爬上悬崖绝壁。 过了一阵,见那个小战士骑了一匹高头大马,涉水过了急流到河对岸,我们都提着心,站在这边小树林里,目不转睛的看他的举动,只见他过了河,下了马,手里拿着个长竹竿攀登陡壁,那陡壁离敌人只有二百米,向外突出的山形成了死角,敌人看不到他。他光着脚,腰上缠着用大家的绑腿结成的绳子,用长竹竿头上的铁钩子,钩住了一棵歪脖子树根,这棵树比我们的胳膊还粗,钩住后拉了拉,可能觉得很牢固,他握住杆子,一把倒一把地往上爬,两脚用脚趾头抠住石缝、石板,像猴子似的,爬到了竿头顶点,就歇了一下,喘了喘气,又向上钩住了一个石嘴。我们团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的摒弃看着他,生怕惊动了他,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然而他却非常沉着,只见他,忽而攀登,忽而停下。他终于爬上了山顶,把我们高兴的心里欢呼,但不敢出声,怕敌人发觉了。 他过了一会儿又原路回来了,团首长迎接他,我们默默地为他的攀登成功而祝贺。天将黄昏,接到命令,二营担任正面强攻任务,六连是主攻连。杨政委亲自指挥我们的正面攻击部队,王团长率领迂回部队往敌人的背后移动,军团的迫击炮配给了我们团。 我亲眼见到了军团长林彪,政委聂荣臻和陈光师长,都来到前沿指挥。我们更充满了必胜的信念。把绑腿解下,拧成长绳子,准备做爬崖用。 那个爬上山顶的小战士这次又先爬上去了,他随身带着长绳子,从上边放下来,后边的同志就一个一个的顺着绳子往上爬。 我们接受了正面主攻腊子口的主攻任务,别提有多高兴,杨政委检查了我们的准备情况,向我们交待,要我们从敌人的正面连续进行袭击,夺取峡谷上的桥,如果偷袭不成,也要达到疲劳敌人,消耗敌人的弹药,牵制敌人,迷惑敌人的目的,以配合迂回部队对敌人的突然袭击,天黑了,我们就向敌人桥头阵地摸去。 敌人没什么动静,我们就在正面向敌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等我们靠近桥边时,敌人向我们还击了,投出一大堆手榴弹,火光在隘口翻腾飞舞。待敌人的手榴弹停了,我们又冲了上去。但几次冲锋都未成功,还伤了几个同志,真叫人着急。后来我们又攻击了几次,还是没接近到桥头,杨政委命令我们不要再继续猛攻,只进行牵制性的战斗,等待迂回部队到达预定位置,发出信号后再一起给敌人一个总攻击。 我本是七连的机枪班班长,此时被选来加强突击队,和六连的同志一起冲到了桥下。偷偷的涉水过河到了桥那头,隐蔽起来等待时机,不但我们过了河,另一路也扑了过来,还有我们的一个排也压了过来。待前边打响了,就一齐开火。 我们的迂回部队,突然在右岸高峰上升起了两颗一红一绿的信号弹。我们高兴的跳跃起来。总攻开始了。这时山上山下响起了响亮的冲锋号。我们突击队的同志抡起大刀,端起枪,向敌人狠杀猛击,所有的机枪和冲锋枪也一齐开火了,打的敌人喊爷叫娘,爬得爬,滚得滚,在我们前边倒下一大片,没用多久我们就占领了独木桥。 经过两三个小时的冲杀,我们夺下敌人一群炮楼,占领了敌人的阵地和几个敌人的物资及弹药仓库。我们四团一边作战一边补充弹药,接着向敌人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敌人全部被击败了。被我们全部占领了天险腊子口。 我们四团打下腊子口后,继续追歼残敌,赶到了甘肃的一个小镇上——哈达铺。那里的回民比较多,上级不让我们进清真寺,不能借用回民的锅碗等用具,还规定,不得在回民家里住,更不能杀猪吃猪肉。 我们到哈达铺时正赶上是秋天,和我们离开江西瑞金时的季节一样,都是秋天。离开江西有一年了。这里的人们对红军还是热情的,笑嘻嘻的看着我们,还跟我们握手,毫无敌意,还让出房子给我们住。 军团首长和中央领导同志、毛主席、周副主席,率领的中央军委直属机关,也很快驻进了镇里。我们团在此进行了休整,最令人高兴的是,也是我参加红军三年多的时间里,开天辟地的第一次看到给全军上下,每一个人发了一块大洋,这一块大洋可顶事呢。一块大洋可买五只鸡,也可买到半只羊,还能买到一百个鸡蛋,这一块大洋在当时实在是很珍贵,我把它缝在了我的贴身的衣服里,不舍得花,心想:以后能和家里联系上,把大洋寄给父亲,就说我在外边做生意,叫妈妈不要为我担心。 哈达铺这个地方交通不便,当地生产的东西运不出去,所以东西很便宜,上百斤的一口大肥猪,四五块大洋就能买到。敌人逃跑时丢下好多白面和大米,还有上千斤的食盐,团首长指示,好好地给全团战士改善一下生活。好久没吃到面条了,领到了白面和大米,我自告奋勇地跑到炊事班,帮他们蒸饅头、烙烙饼、擀面条。炊事员们还为南方的同志,做出了香喷喷大米饭。我们可吃美了。 听说在国民党报纸上发现陕北有刘志丹的红军还有徐海东的红军,还有根据地。我们知道后特别高兴,我认为根据地,那就是红军的地盘,是红军的家啊,多么盼望能早日到达陕北根据地呀。 在哈达铺休息了两天,部队进行了整编,一方面军和军委纵队改编为陕甘支队,我们四团编为一纵队的四大队。我们还在往前走,在路上要经过渭河,听说这个河是姜太公钓过鱼的地方,河虽宽但不深,卷起裤腿就趟过去了。一路上我们和敌人还是边打边走的,但每次战斗我们都是胜利者。 (十)到了六盘山 六盘山地跨宁夏和陕西两个省。它的风光、气候、老百姓的穿着、住屋都迴然不同了。在田野里所见到的,一片片的黃土地,当地群众的住处,全是在山边挖的土窑洞,即便在集镇上建筑的一排排整齐的房屋,也都是黄土垒的。不管是树枝,房屋等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黄土。所到之处都是黄色的世界。 窑洞里很暖和,我们穿着单衣进去简直舒服极了。坐在热烘烘的炕上真是一种享受。这里的人吃的主食就是小米了,吃起来口感不如大米好,对我们部队里那些南方人来说有些不习惯,但比过雪山草地吃草根树叶和野菜及青稞面就强得多了。 快到青石嘴的时候,大队首长传达说我们又要打仗了,还说是毛主席亲自指挥。毛主席赞扬我们大队是有名的英勇冲锋的红四团,鼓励我们发扬过去的优良战斗作用,使我们非常高兴,斗志昂扬地投入了战斗,从正面飞快的接近了青石嘴。我们大队分路出击,一齐压向敌人,不到半个小时,战斗就顺利的结束了。缴获了数不清的战利品,什么枪支弹药、高头战马、车辆 在前进的路上,我们大队又消灭了邓宝珊的一个团。 我们红四团,翻越万水千山,经过一年多的长途跋涉,经过无数次的激烈战斗,忍受了一切物质生活上的困难,多少战友负伤流血,多少烈士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但是我们走过来了,我们终于到达了北上抗日的根据地——陕北的吴起镇。当我们看到一个窑洞的门前挂着一块区苏维埃政府的牌子,我们的心情别提多激动了,就象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我们到家了。 我们到吴起镇的时间不长,毛主席和周副主席以及中央领导机关也先后到达了吴起镇。没想到我们还没来得及休整,敌人又追上来了,马鸿逵、马鸿宾,还有我们团在腊子口交过手的那个手下败将鲁大昌也赶来了,想对我们进行报复。 他们没能得逞,听杨政委传达,中央军委决定这次要给敌人一次沉重的打击,毛主席亲自指挥这一仗。我们四大队担任迂回敌人左侧的任务,接受任务后,我们立刻向预定阵地进发,一路上看见兄弟部队也都进入到各自的伏击阵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