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珍说，她不认得江青，从来没有见过她。 　　　　贺子珍的好朋友蹇先任则说，贺子珍应该见过江青。 　　　　贺子珍1937年7月离开延安去西安的。江青也就是这个时候从西安来到延安，进入鲁迅文艺学院学习。她们可能在延安有过短暂的会晤。 　　 　　　　这种现象是可能的。当时贺子珍无暇关注一个从上海滩来的小女子。她第一次听到江青的名字是在苏联，而且是同毛泽东的名字一起出现的。 　　 　　　　一、“从此决别”的前前后后 　　　　那是1938年8月，她在苏联分娩的儿子已经夭折以后的事情。当时在苏联东方大学，为了让中国的干部了解时事，贺子珍和她同时期去苏联的中国共产党的干部，每周两次由翻译给大家读俄文报纸。 　　　　有一天，翻译读到了这一条消息：塔斯社的记者在延安访问了中国共产党的主席毛泽东，双方谈得非常愉快，待记者告别时已经是夜晚了，毛泽东和他的妻子江青踏着月色，将记者送到门外。当时围坐听读报的有很多人，贺子珍也在座，大家不由得将惊异的目光投向贺子珍，贺子珍表现得异常镇静，若无其事，一言不发，大家佩服她沉得住气。事实上，她已经心乱如麻了，只是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当天晚上，她一夜难以合眼，在丧子之痛发生后，她就常常失眠，现在又面临失夫之祸，她的心怎么能够平静下来呢。她后悔不该拒绝毛泽东的劝告，坚持要离开延安，她更加后悔不该在西安的路上，毛泽东派人赶上她，不让她走，她竟然拿出一块手帕，在上面写下“从此诀别”四个大字。这就是说，是她自己一手毁了这个婚姻，毛泽东是自由的，他有权重新缔结婚姻，她所写的手帕就是原有婚姻结束的象征。 　　　　贺子珍决然要离开延安，她在西安时就知道自己错了，她的气也已经消了。但是她不肯重返延安，她要去苏联治病、学习，她也要提高文化素养。 　　 　　　　二、贺子珍初“识”江青 　　　　贺子珍自嗟自叹，失魂落魄，无心上课了，她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人消瘦得厉害。 　　　　直到王美兰到苏联治病之后，贺子珍才开始对江青有一点了解。王美兰来苏联前在毛泽东的办公室工作，她的丈夫李六如是毛泽东的办公室的秘书长。她对贺子珍介绍说，江青是从上海来的电影演员，的确年轻漂亮，见过大世面，会演戏，会唱京剧，在延安很讨人嫌。 　　　　“江青什么时候同毛泽东拉上关系的？”贺子珍小心翼翼地问。王美兰回答说：“1938年5月毛主席在马列学院礼堂讲《论持久战》，江青在鲁艺学习已经完了，正在等待汽车离开延安，她听了毛主席的报告，提出很多问题要同主席讨论，常往主席的窑洞跑，他们的关系就这样发展起来了。但是我上路的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和确定，我还想呢，到苏联见到贺子珍，要动员她马上回去，否则江青就要插进来了。” 　　　　贺子珍苦笑地摇摇头，说：“已经晚了，在《真理报》上，江青的身份已经确定了。” 　　　　“你当时就不该走，怎么劝你也不听。”王美兰埋怨贺子珍说。“是呀，我当时太任性，太不懂事了，我早就后悔了。唉，一个人得到的东西不觉得可贵，只有在失去以后才会觉出它的份量来，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前夕，在苏联学习和治病的中国同志，纷纷整装回国，这时一封以洛甫名义签发的电报发到莫斯科，电文上写着：“刘英（洛甫的爱人）、蔡树藩回国，贺子珍留苏。”当时担任共产党国际东方部部长的任弼时拿到电报，心时不禁一震：为什么不让贺子珍回国？是不是因为江青的缘故？一些看过电文的同志也马上联想到江青，怀疑江青在其中捣了鬼，因为大家都知道江青与康生的密切关系，而当时康生正担任中央组织委会员的领导职务。 　　 　　　　三、“西瓜诗”风波 　　　　贺子珍是在1947年秋回到祖国哈尔滨时，才又重新听人们讲到江青。第一个向她讲述江青的是她的好朋友王美兰。王美兰告诉她，她从苏联回到延安后，曾经去见毛泽东，那时江青与毛泽东所生的女儿李纳已一岁多，在屋里跑来跑去玩。王美兰介绍了在苏联的贺子珍的情形，毛泽东的心情有显得很沉重。他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悠，突然他起身进卧室里去了，把王美兰一个人撇在那里。这是王美兰在毛泽东身边工作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毛泽东对她一向很客气。王美兰知道，这是因为毛泽东心里难过，又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情绪，就采取不告而别的方法躲开了。在这个过程中，江青进进出出，她开始还有一点客气的表示，一听到王美兰谈贺子珍，一脸的不高兴，不断打岔，最后把嘴一撇，扭身回到自己屋去了。 　　　　贺子珍听了这番话，心里很难过，但她宽容地说：“我不在了，总不能让主席当和尚呀。” 　　　　1949年4月，娇娇从贺子珍的身边来到毛泽东的家以后，每年寒假，毛泽东都打发娇娇去上海探望贺子珍。当娇娇返回北京时，贺子珍总备上两份礼，一份送江青，一份送李纳。娇娇不明白，问妈妈说：“您没见过她们，不认识她们，为什么要给她们送礼？”贺子珍回答说：“我希望他们三家和和美美，幸福快乐。” 　　　　江青可就没有这个肚量了。她看到来往于毛泽东与贺子珍之间的娇娇成为他们之间沟通信息的桥梁，很不满意。特别是贺子珍生病时，毛泽东送医送药，关怀备至，江青更是酸溜溜的。有一天，她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大闹了一次中南海。 　　　　事情从一幅西瓜画引起。喜欢画画的娇娇有一次在课堂作业时，用水彩画了一幅西瓜画，右边是一个圆圆的大西瓜，鲜嫩可爱；左边是一块切开的三角形西瓜，鲜红的瓜瓤，点缀着几粒黑色的瓜籽。老师给这幅自选题材的西瓜画打了5分。娇娇高兴极了，给妈妈写了一封信，还将这幅画装进信封里，寄给妈妈。 　　　　贺子珍收到这幅画，情绪激动，联想翩翩。她不把这幅画看作是小孩子的随手之作，而是毛泽东一家与她自己处境的写照。她学过一点古文，跟随毛泽东后又学了一点诗词格律，写过一些诗，可惜都没有留存下来。这次，她提笔写了一首西瓜述怀，寄到北京。这封信落到江青的手里。江青对着娇娇大喊大叫： 　　　　“你用西瓜画拉什么线，搞什么名堂？你妈拿你画的一幅西瓜画，写了一首西瓜诗，用来讽刺我，骂我，我岂能咽下这口气。我已经将这事报告了中央，让组织来处理这件事，处分你妈妈，你以后不要来往穿线，上窜下跳。” 　　　　至于江青为这首诗怎样同行泽东争吵，她又怎样到中办去告状，就不得而知了。人们只是看到，毛泽东通过娇娇与贺子珍的联系并没有受阻，中南海内依旧风平浪静。 　　 　　　　四、成了江青的心腹之患 　　　　以后，江青只要有机会就诋毁贺子珍，她说贺子珍的坏话，主要有两条： 　　　　一是贺子珍不干工作，“在井冈山就是看看报纸，在延安什么都不干。”她抹煞了贺子珍在大革命时期在永新县做过的大量工作；她为创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也作过贡献。剪报是组织上交给她的任务。 　　　　第二条是：“不干工作却要享受。她长征是坐了主席的担架，骑了主席的马走过来的。”“现在在上海一个人住了那么大的房子，不工作，得到很多照顾，影响不好。”这是对贺子珍的诬蔑。贺子珍在1934年随同红一方面军转移时是怀着身孕上路的。她不愿意受到特殊的照顾，是瞒着大家同休养连的同志一起徒步行军，并担任战士的政治工作。只有在她分娩的时候，特别是她被弹片炸伤，几乎死去的时候，她才坐上担架。 　　　　贺子珍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从来不搞特殊。她刚到上海时，只住一间小房子，同侄女们挤在一起，她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是娇娇看不过，报告了中办，才搬到湖南路招待所去。至于贺子珍解放后没有工作，则是江青一手造成的。贺子珍定居上海后，多次去市委要求分配工作，市委都不肯安排。以后贺子珍才知道，这是江青通过她在上海的心腹，有意不让贺子珍出来工作，怕贺子珍的露面对她产生不利的影响。 　　　　江青说了贺子珍很多坏话，但她不得不承认：“毛主席同贺子珍分手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破裂。”毛泽东对贺子珍的一往情深，使江青又嫉又恨，这是她想到而没有得到的。 　　　　江青是个惟我独尊，心胸狭窄的人。“文化大革命”中她的地位青云直上，大权在握，她要向贺子珍下毒手了。 　　　　有一天，她把陈伯达召了来，对他说：“贺子珍在上海住着，政治影响不好。你请示一下主席，把她迁到西北去。” 　　　　并叮嘱他：“向主席报告，不必说出这是我的意见。”她心里有鬼，不敢出头露面。 　　　　毛泽东一听说要把贺子珍弄到西北去，就知道是江青的馊主意。慑于毛泽东的威力，江青不敢贸然行动，但她绝不肯轻易放过贺子珍，她通上海的喽？，在贺子珍的住所前后布置便衣，要是有他们认为是陌生的人走近，就带走，盘问后是外地的逐出上海。 　　　　“文革”结束以后贺子珍才知道，她的“保卫”工作竟是徐景贤亲自布置的，理由是“防政治扩散”，她成为了被软禁的一个人。 　　 　　　　五、“文革”硝烟 　　　　在贺子珍从苏联回国后，她就断断续续听到战友们议论江青，几乎所有的人对江青的评价都不好。对这些，贺子珍没有说什么。这位心地善良的女性是怀着一种良好的愿望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快乐，只要江青体贴关怀毛泽东，她就感到无限的欢喜。 　　　　但是，当她从各种渠道听到江青对毛泽东不好，不照顾毛泽东生活，同毛泽东分居时，她对江青的态度变了。她觉得江青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是个令人憎恶的人。她忘记自己的哀愁，却为毛泽东的孤寂而发愁了。她多次对娇娇说：“你的爸爸身边没个体贴他的亲人，他也是很孤苦，很寂寞。你要关心他，多去看望他。” 　　　　贺子珍是个游离于政治生活之外的大闲人。解放以后，她的神经症有两次大发作，严重地损害了她的健康。“文化大革命”的初期，她对这场运动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但是随着江青频繁地在报刊、电视、广播上露面，她的讲话上了头条新闻，引起她的关注。她曾经同她的晚辈侄女和外甥女说过：“奇怪，一个极端自私，无德无行的人，怎么会当上了我们党的政治局委员呢？我们中央领导从来都是德高望重的呀！” 　　　　她心里有怀疑就注意起江青的言行来，她同毛泽东一起生活时，就养成了读报的习惯，她每天读报手上都要拿一支红铅笔，在报上圈圈点点，把重要的地方杠出来，她的桌上摆着一个台历，她读报时，常常顺手将一些重要的事件、新的口号和提法记在台历上。她在台历上记下了毛泽东说的“人贵有自知之明”。她还记下了江青臭名昭著的口与“文攻武卫”，同毛泽东提出的“要文斗不要武斗”定在一起。她已经看出毛泽东同江青之间存在着政治观点上的分歧了。她曾经忧心忡忡地说：“我个人的遭遇是微不足道的，我担心人民流血牺牲打下的江山，有朝一日要葬送在江青的手里了。” 　　 　　　　六、在青岛的日子 　　　　贺子珍同江青从来没有直接接触，但都密切地注视着对方。70年代初，有一年夏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来到青岛度假，江青利用这个机会，想在贺子珍面前摆威风。 　　　　按照贺子珍的级别，她每年夏天可以外出度假，有时娇娇陪伴她。她常去的地方是青岛。这一年，娇娇同孔令华带着宁宁陪妈妈在青岛休假。这是贺子珍一年中最欢乐的时刻了，她可以同女儿、女婿和外孙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这天贺子珍正在招待所逗宁宁玩，屋里电话铃响了，娇娇过去接电话。娇娇一听，电话里是江青的声音：“你们为什么要到青岛来？”“你今天晚上到我这里来，陪我看样板戏。”江青挂断了电话。 　　　　贺子珍正在阳台上，问娇娇：“这是谁的电话？” 　　　　“是一个同学打来的”，娇娇不愿妈妈知道江青也到了青岛，毁坏她的情绪，就撒了一个谎。她说：“我今天晚上要陪这个同学去看戏呢。” 　　　　贺子珍信以为真，没再说什么。 　　　　晚上，娇娇来到江青的住所，这里比贺子珍居住的招待所豪华多了。江青面对海洋，在一张高背安乐椅上坐着，身穿落地长裙，像一个贵夫人，她见娇娇进来，只抬一下眼皮，说： 　　　　“你妈身体怎样？还发疯吗？” 　　　　娇娇觉得江青的话刺耳，心里不舒服，但她不愿意激化矛盾。 　　　　只用平淡的语调回答说：“她身体好了一点。” 　　　　“她什么工作都不干，每年还要疗养。”江青又发泄她的不满。 　　　　娇娇沉默了，并不搭话。 　　　　江青又说：“宁宁也在青岛？你明天把他送到我这儿来，我要同他玩玩。” 　　　　娇娇说：“我以不知道您在这里，宁宁要上您这儿来了，他回去要说的，就不好办了。” 　　　　“为什么不让你妈知道我在这里？你怕什么？你倒是挺为你妈着想啊！可我一定要让宁宁过来，明天就把她送过来。”江青的话斩钉截铁，不容讨论。她站起来说：“现在我们走吧，去看戏。” 　　　　这一夜，娇娇哪有心思看戏，她在琢磨怎样圆这个场，不让妈妈知道这件事，以免影响她的情绪。 　　　　娇娇晚上回到招待所，同孔令华商量了一个主意。孔令华带宁宁去见江青。娇娇说：“我估计江青同宁宁玩不了两天就腻味了，不能再让宁宁回来了，到时你就把宁宁带回北京吧。”孔令华同意了。 　　　　于是娇娇在贺子珍面前撒个谎：“我的同学要接宁宁去住几天，让他爸爸陪他去玩吧？” 　　　　贺子珍感到疑惑，问：“你的同学是什么人物？她要你陪她看戏你就去，她要接宁宁你就送？” 　　　　娇娇掩饰说：“她不是什么人物，同我关系特别好。她是看着宁宁长大的。特别喜欢他。、 　　　　贺子珍不再说什么，娇娇陪着孔令华和宁宁一起走了。 　　　　江青要接宁宁来住不过是想制造事端，摆摆她的威风要贺子珍难堪，她对宁宁并没有什么感情。宁宁也不喜欢她。江青同他呆了半天就厌倦了，说：“你们把他带走吧。” 　　　　娇娇说：“今天走不了了，要走也得等到明天。我要去买火车票把他们送回北京去。” 　　　　江青恶狠狠地盯着娇娇，说：“那就随你的便。”她转身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娇娇同丈夫、儿子在江青的住所里住了一夜，待到第二天父子俩上了火车，才回到贺子珍的身边。 　　　　在娇娇一家走了之后，原来高高兴兴的贺子珍变得怅然若失。特别是听到娇娇说，孔令华与宁宁有急事已经回北京了，更是情绪低沉，她怀疑娇娇瞒了她什么，一再追回，可是娇娇坚决不吐露实情，贺子珍生气了，几天不同娇娇说一句话。这个假期过得特别不愉快。娇娇事后无奈地说：“我知道妈妈不满意，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要是让妈妈知道是江青有意 　　　　捣鬼，同她过不去，她会更生气，弄不好又要生病了，我更对不起妈妈了。” 　　 　　　　七、最后的归宿 　　　　“文革”后期，江青当女皇的野心昭然若揭，贺子珍的目光更锐利了。有一次，她在报上看到一个国家的总统去世，他的妻子继任总统的消息，对孩子们说： 　　　　“ 　　　　“这个总统夫人把总统害死了，自己想当总统呢。江青像这个总统的妻子，也是个野心家。” 　　　　贺子珍在电视上看到周恩来总理的葬礼，对身旁的家人说： 　　　　“你们看江青在周总理遗体旁的神态，哪有一点悲伤的样子。还有那个张春桥，满脸的凶相，总理准是他们害死的。”她还忧伤地说：“他们还会害死毛主席的。” 　　　　晚辈们听到贺子珍这样大胆地议论这些新权贵，都吓坏了，赶忙制止她，怕她遭到不测。贺子珍轻蔑地说： 　　　　“我还怕张春桥、江青这些人？笑话！” 　　　　在毛泽东去世的那些日子，贺子珍异常悲痛。她在上海的家为毛泽东设了灵堂，带上了黑纱，在毛泽东的遗像前深深地鞠躬，表达了她对毛泽东深切的哀悼。 　　　　毛泽东去世了，保护她的人不在了，江青这个狠毒的女人，会不会对她下毒手呢？贺子珍无暇顾及自己，她首先想到的是毛泽东晚年的寂寞，为女儿娇娇没能在床前为父亲送终而伤心。同时，她在电视机前用更警觉的目光注视着江青的表演，她不相信这个女人的阴谋会得逞。 　　　　贺子珍是对的，我们的党一举粉碎了“四人帮”的篡党美梦，挽救了革命，也挽救了贺子珍，虽然在以后的岁月，贺子珍得了偏瘫症，长年缠绵病榻，但是她的精神愉快，情绪稳定，压在她心中的石头搬掉了。她是怀着要战胜疾病恢复工作，继承毛泽东的遗志这个美好的愿望，走完她的人生道路的。而江青则是在空虚与绝望中用一根布条在服刑期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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