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07号馆文选__将军生平事迹 |
原文刊于政协北京市委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文史资料选编》
第41辑,北京出版社,1991 为祖母“成主” 伯父一生戎马倥偬,转战南北,直至1940年牺牲,20多年间只有两次得愿返乡探亲。这第一次便是1928年12月回乡为我祖母“成主”。 祖母是1928年2月(阴历正月二十三日)去世的。老人家过世前曾险遭土匪绑票,受了惊吓。那时,临清常有土匪活动,社会很不安宁。土匪中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临清的前幞头就有一个有名的土匪头目,外号“孔九”,常于夜间拉杆抢劫。但由于我祖母乐善好施,素有乡望,孔九也有所顾忌,他说咱抢谁也不能动张六奶奶。但外地土匪可不管这些。他们得知谁家有人在外做官,就专到谁家绑票,借以敲诈钱财。1927年夏天的一个夜里,我与祖母正在北屋睡觉,突然昕到一阵枪声,父亲知道不好急忙从西楼跑出,将祖母抱起,登上西楼。西楼上筑有坚固的碉楼,可以自卫。土匪占领其它张姓本家的宅院后,便集中围攻我们家。父亲一面组织团丁开枪抵抗,一面派喂牲口的田喜儿翻过院墙到北邻村求援。到第二天中午,土匪已打到我们家外院,正在这紧急时刻,邻村乡亲来援。土匪见形势不妙,被迫退去。事情过后,父亲考虑到村里不安全,第二天就把全家迁到临清城里住下,以躲避匪祸。几个月后,祖母去世,享年79岁。 当时,临清被奉系军阀张宗昌部占据,因此家里无法将祖母去世的消息及时通知伯父。直到1923年夏二次“北伐”,第二集团军之第四军马鸿逵部打到临清,父亲才同伯父取得联系。这时,他正在开封任第25师师长。伯父16岁丧父,此后即由我祖母一人抚养,因而他对母亲有着极深的感情。得知母亲病逝,他非常悲痛,并以母亲临终自己未能侍奉而深感内疚。按当时的乡俗,长辈去世后一周年要举行“成主”仪式,即请乡里名绅在逝者灵牌的“王”字上点上一点。 1928年冬,二次“北伐”结束后不久,伯父便向冯先生请假,要求回乡为母“成主”。由于军务繁忙,冯先生不同意。伯父对冯先生的命令、指示一向是绝对服从、坚决执行的,但这次却不同,他表示:如不准假,宁愿解甲归田!当冯先生了解到伯父少年丧父,由母亲抚养成人。感到他孝心可嘉,遂准了假,并委派河南省民政厅长张吉墉代表他专程前往临清参加“成主”仪式。 12月上旬,伯父带着伯母、三哥廉静、云妹及六七个随从,先从开封乘火车到邯郸,然后在邯郸包租两辆大汽车回临清。我那时只有10岁,还没离开家乡,我出生时伯父已外出从军了,因而从未见过伯父。听说他要回乡,我是既兴奋又有些不安。心想伯父身为师长,回乡时一定像其他大官一样,带着一群护兵马弁,前呼后拥,喧喧嚷嚷。我完全想错了,伯父根本不是那样。 伯父一行到家,已是黄昏时分。未到村口他就下车,让伯母和其他人先回家,自己则悄然直奔村南祖父母基地。伯母到家后,则直奔祖母住过的大北屋,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痛哭祖母,在旁的亲属,均陪着落泪。伯母幼年丧母,l7岁同伯父结婚,伯父多年从军在外,伯母在家与婆婆一起生活,感情很深。家人见到了伯母却未见到伯父,便遣人去墓地寻找,只见他独自一人在祖母墓前默默落泪,经劝慰才回到家里。伯父进家时,家人都兴高采烈地拥向前与他见面,我也随着大人们走到他面前。只见他穿一身灰棉布军装,身躯魁伟,两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既敬且畏的感觉。 为了表达对母亲的怀念和哀思,伯父把“成主”仪式办得很隆重。由临清县大辛庄有名望的孙七爷和凡坦村的郭三爷为祖母成了主。伯父身着孝服,同兄弟们一道叩拜了祖母亡灵。这次仪式共摆了几百桌酒席,历时3天,几乎所有的亲戚都来了。军政界,除冯先生的代表张吉墉外,驻防临清的马鸿逵师长(此时第四军已缩编为暂编17师)也应邀而来。“成主”仪式后,伯父还为祖母立了碑。碑铭是返乡前请西北军总参谋长石敬亭题写的。石先生字筱珊,早年毕业于东北武备学堂,为人正直,有胆有识。他曾任伯父的上司,两人私交甚笃。 伯父一向很尊重几位兄长。这次回家的当天晚上,他稍事休息,便亲自登门看望了分居出去的大伯父、三伯父和四伯父,同他们亲热地叙叙家常话。几位伯母都说:“五叔好,他同在家时一样,一点没变。” 伯父对待乡亲们也同先前在家时一样。村里有个老乡王长法,70多岁,年轻时在我们本族张家当过佃农,家中很苦。有一天,伯父从家中出来,看见他正背着粪筐从粪坑里往上爬,因年龄大、粪筐满,爬着十分吃力。伯父见状,急忙跳到坑里把他架了上来,并对他说:“王二哥,到底年龄大了。今后有困难可以找老七(即我父亲自明)。”老人很感激。唐园的邻村前幞头有个剃头的周玉祥,也有70多岁,孤身一人,生计窘迫,眼睛也不好。他曾给我家几代人剃过头。有一次他来村里剃头被伯父遇见,伯父同情地对老人说:“周大叔,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剃头,我小的时候您给我剃过头,动不了不要再剃啦,没有办法的时候可以去找老七,我告诉他,决不让您挨饿。”大伯父有个孙女,婚后死了丈夫,带着两个幼子度日,家境困难,伯父便给她一些周济。嫁到外村的八姑,是我们本族的一个远亲,家境也很艰难,得知伯父回来为祖母“成主”,她挎上个小篮子,装上几个馍馍前来探望,大家都不把她当回事,伯父却热情地把她让到上座,关切地问家事,也给了她一些帮助。村里有一个姓谢的老人,绰号“谢吹”,不大爱劳动,爱夸海口,还有一个韩三大爷,是个大粪经纪人,在村里也没有地位。伯父对他们也并未看不起,在街上见到他们总是主动打招呼,或蹲下来说说话。 伯父这次在家约住了半个月。他一向喜欢直爽的人,见我开朗活泼,性格爽直,十分喜欢,决定带我出去读书。我就是这次被伯父母从家乡带出来的。从此我一直生活在伯父母身边,他们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抚养教育我。 临走的前两天,伯父让家里做了一锅红高梁窝头,把所有子侄都叫到大北屋,同他们一起吃,并对他们说:“我今天让你们吃窝窝头,就是让你们不要忘记农民的艰苦,不要追求享受,不能仗势欺人。如果哪一个在家中胡闹,我知道后决不能允许。” 临行的当天,伯父又一次来到祖父母墓前行礼泪别,并向大北屋正中供奉的祖母遗像叩拜,然后站在旁边默默落泪。我们也都跟着叩拜。最后,家人送伯父母一行动身返防。我们分乘两辆大汽车从唐园出发,次日驶抵邯郸,中途在大名住了一宿。抵郑州后又住了一夜,然后乘火车回开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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